【天之尽头,风起云涌。
海之边际,电闪雷鸣。
正午的太阳,早已失去了往昔的威严,刚刚探出头来,便被黑压压的乌云遮去了光芒。
乌云压得很低,似乎唾手可得,使得空气变得更加稀薄。
一种腐臭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让人类和动物都无法正常呼吸。
六十多个昼夜以来,雨虽下得不算频繁,潮却是涨了太多。
曾经围捕鹦鹉螺的沙滩与连绵十数里的高大蕨林,也被惊涛骇浪淹没,拍倒。
在鹦鹉螺的帮助下建起的防“兽”长墙,早已在无数被泪水朦胧了的双眼中溃去。
广阔的草原和森林,似乎被大地抽光了养分,化成了满目枯黄。
而那号称子孙万代的五螺殿,在海洋的步步紧逼下,也光彩不再,即便如今被五族民众层层围绕,也是犹如一座孤城。
十日之前,目东的千山树,目南的滴水洞,目西的银石崖,目北的气蘑坑,包括距离五螺殿最近的目中,除了那些另有打算或是甘愿以生命祭奠家乡的人,五螺民众基本完成了从各自部落到五螺殿四周的集体迁移。
勤劳智慧的五螺民众用藤木与火山片石,以三十户为一组,建起了千组弧状简易居所,将五螺殿环围其中。从空中俯视起来,就像是五螺殿这一颗水滴在褐色大地的水面上,散起了一圈圈轻波。
除了来自海洋的威胁,五里之外的那座火山,如同锅中沸水,时不时地向外蹦出星星点点岩浆。看样子,它似乎也在摩拳擦掌,蓄势待发。
倒是那五螺世界的宿敌——无眼海兽,突然销声匿迹,已有近百个昼夜没有现身了。
天空空空荡荡,再也看不到自由飞翔的鸟,盘旋的鸟,迁徙的鸟。
大地昏昏欲睡,走兽藏匿无踪。
山间瀑布,泉水叮咚,世间万物的生命之声悄然敛去。唯剩荒芜之上那震耳欲聋,此起彼伏的呐喊。
一只只壮硕如山的鹦鹉螺,一条条墨绿色的巨型管道,以及一群群身着黑色藤甲的北族勇者,围绕着一座座巨木搭建起的脚手架和一尊尊高耸入云的黑灰色锥状巨物,井然有序地劳作着。他们的战线,构成了一个巨大的三角形,密密实实地将五螺殿及五族民众护在中心。
绿道再一次派上了用场。不知疲倦的它们,犹如巨龙于云层中穿梭一般,在泥泞的大地上挖掘吞吐,打造出一个个深不见底的圆柱体巨坑。在目北一族的整个逃脱计划中,这是第一环,也是难以把握的一环,坑打过了,海水倒灌,坑打浅了,在时间上来说,将对那关键一环乃至整个计划,造成无法弥补的破坏。m.xiumb.com
近十个昼夜过去了,随着这第一环即将完工,第二第三环,也在紧锣密鼓地同时进行。
如绿道一般,目北一族的男女老少也是不知疲倦。他们排成长龙,用满布伤痕,沁着鲜血的黝黑双手,拽着紧绷得啪啪作响的藤条,在鹦鹉螺的帮助下,把一尊尊平躺在地的螺旋状巨物拉起,将尖的那头如钉子般插入褐色大地上的深坑之中。这些螺旋巨物虽然没有鹦鹉螺那般粗壮,但身长近乎鹦鹉螺的三倍,而体重,更是远远超过。它们的表面凹凸不平,坚如岩石,布满了灰褐相间,纵横交错的千沟万壑。虽然天色阴沉,周身却散发着迷离的朦胧寒光,且时不时地不知道从哪里发出呼呼地喘息声。伴随着这声音的,是让人作呕的腐烂恶臭。但这一切丝毫没有影响到围绕着它们作业的人们。目北族人的脸上,只有恶劣环境造就的勇敢与坚毅,以及大汗淋漓。当然,如若没有鹦鹉螺的鼎力相助,这一环,确是难以做到。
这时的鹦鹉螺,早已不是人类的奴仆,它们是得到了人类尊敬的朋友,甚至是人类文明的象征。
在这决定生死的一战,成年鹦鹉螺悉数出动。他们挥舞着粗壮的触手,全力以赴,或抬或拽,在人们通过藤索控制着的方向下,将那一尊尊巨物扶起,插入洞中。如此简单的动作,其中却是巨力万钧。此时,已有十数只鹦鹉螺在这简单的动作下,被那半途倒下的巨物砸爆,碾碎。
假如鹦鹉螺的体内,流淌着和人类一样的红色血液,假如这片土地有朝一日能再次复苏,那么这里必将遍布红色的草,开满血色的花。
尽管同类的频繁死亡就在身边,其他的鹦鹉螺也并没有表现出恐惧,更没有退缩,稍作停顿,便又重复着那赴死般的动作。而人们,更是含着泪珠,踩在自己的同胞和他们心肝宝贝的躯壳上,继续作业。
“时间来得及吗?”一个身着白袍的白发汉子仰头注视着那把遮天蔽日的“大伞”,沉沉地问道。一把锋利得吹可断毛的石刀,由一跟藤条,悬挂于他的左肋之下。这刀的把手格外耀眼,是一节雕刻着拳头的黄金柱体。
“气蘑融合的速度比想象中的快,”黑袍女子答道,“那一边就难说了……”
“还要看天意啊……”白发汉子叹了口气,望着远方步步逼近的浪潮。
“难为你了,目北~”他接着道,“你下去吧,大家都等着呢~~”
“那……”女子面露难色。
“你去吧!”白发汉子坚持道。
“好!”这一次女子干脆地应到。说完便转过身去,顺着便梯爬下了螺顶。只见一副精雕细琢的黄金面具在其背心左摇右晃。那面具的额上伸出一条裂口吐信的小蛇,似乎在仰天长嘶,欲将这阴霾的天空整个吞下。
黑暗虎视眈眈,笼罩大地。不远的北方巨浪滔天,电闪雷鸣。但五螺殿周围的火光点点与呐喊振天,生生将电与雷盖过,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气场,将五螺殿,笼罩中央。
五螺殿的正上方,出现了一个奇景。
一根布满了蠕动着指头大透明气泡的黑色石柱,伫立在五螺殿顶面的中心,撑起一朵晶莹透亮的紫色蘑菇。这蘑菇自带奇异光芒,将二百丈内黑云密布的天空,映得霞光四逸。仔细看来,透明的气泡源源不断地从柱子根部的六个小洞中涌出,顺着柱子快速向上攀爬,一到柱子顶端的紫色蘑菇处便消失不见。而那朵蘑菇,竟然在不断地膨胀伸展,看样子,似乎要把整个五螺殿封印一般。实际上,它就是要将这五螺殿乃至周围的层层木石屋子完全包裹起来。这东西,正是帮助目北一族潜海捕猎的气蘑。只不过,相比潜水的那种,这个,要大上了百千万倍。
站在气蘑之下,阴风瑟瑟,吹起缕缕倔强白发。目中族长那如炬双目时而巡视着生死战线,时而漠视天空。体内的热血忽地沸腾,忽地冰凝。他为自己能生于这个世界而高歌,他为这个世界即将毁灭而低吟。
时光逝去,白发族长记忆中五彩缤纷的五螺世界,也只能是深刻在记忆中了。
他,不知道什么是童年,只记得从高高的崖壁上跳入被四周的植被映得绚丽多彩的潭中,嬉戏,畅游;只记得偷偷地跟在大人的身后,去抬头看不见夜空的密林里寻觅,狩猎,各种奇珍异兽。他更不记得从小到大,自己在这片土地上滴落了多少鲜血,但却仍旧认为自己的快乐,要远远多于忧愁。也许正是这种积极向上的品格,他被目中一族的民众选为新一任的族长。人们敬爱他,他更是热爱他的族人。
“子孙万代啊!”他仰天长啸,决定把自己的最后的一刻,交给这场也许再也不会有了的婚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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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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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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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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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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