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峰,一高一低,落差百丈,远看如一授一接。
授者高高在上,居东。
接者谦卑虔诚,居西。
故名神授。
时临中秋,草木丰盛,山花烂漫。红橙黄紫,团团簇簇,碧青绿墨,簇簇团团。
缤纷绚丽中,又有落溪瀑布无数,近看清透,远观乳白,犹如神水仙汁。
每日清晨,双峰间云缠雾绕,霞光粼粼,似是登天之境。
只是美景再好,也只属于天下主君。
李氏祁王长留宫,便是在这神授山下。
不雄不奇,灰道灰墙灰琉璃----
这就是天下人给这长留宫的评价。
他们却不知,历代君王皆患有眼疾,唯有柔和的灰色入目才略感舒适。
长留宫内分大大小小十八殿,其中一殿如同鹤立鸡群,又如同鸡立鹤群,是一种匪夷所思的存在。
此殿名曰怀阳,无顶,宽二丈,高八丈,长百丈余,如同一条巨型沟壑几乎贯穿整座王宫,直直延伸入那神授山中。民间流传,那殿墙由取至神授山西侧平波潭内的神泥所筑,坚不可摧。若是某日外敌来犯而不可挡,君王便可2借此道直入神授山顶,一步登天。又有传言,若有一日天下瘟疫骤起,便以此道引天水下凡,洗净人间。
传言虽不可信,但这怀阳殿的功用,定不简单!
“哐哐哐----”
怀阳殿门被叩响。
“哐哐哐哐----”
敲门的是一位红袍年轻女子,她五官精致且面带高傲,但看起来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她的身后站着一个身长九尺有余,穿戴惊世骇俗的金发巨人。另有一个灰衫光头孩童在女子身侧不断地轻轻拉扯着红袍。
“呜----嗯-----”
门开,门后有门。
三人进入,外门随即自动合上。
门与门间二丈见方,左右两侧设有雅座,茶水瓜果品种繁多。又有盆景十数,大罐两尊。罐内飘绿游红,妙趣横生。
“嗯----呜----”
厚重的内门缓缓打开,一条望不到尽头的灰岩通道出现眼前。
“你们在这等我。”红衣女子道。
金发巨人单手比了个零和三,光头孩童早已把手伸进了大罐子里。
“嗯----呜----”
内门关,金发巨人与光头孩童齐齐向上望去。
“我知道了,这就是所谓的坐井观天!”光头孩童兴奋地叫着,但又立马如梦初醒,唰下脸来,疾步冲到内门前拳打脚踢,大声呼喊:“姐姐!姐姐----”
可那石门厚如巨人胸膛,谁又能听见呢?
红衣女子身轻如燕,掠地而行。不到片刻,便身临这“漫漫长路”的黑暗尽头。
女子未入黑暗,站在阳光下等候。
许久-----
黑暗之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有件事需要王兄证实。”
“说吧。”
“先王早崩,那昆仑之梦的细节恐怕只有王兄一人能说得清楚了。”
“嗯-----不错。寡人那时受命督建舰队,并任远航总指挥,若是不知道细节,如何找那长生之方呢?”
“如今既然委任我为远航总指挥,那就烦请王兄将那细节说与我听吧。”
“看来,长公主渐渐开始相信了?!”
“我从小独自长在昆仑,什么怪奇都见过,唯独不信长生。但这次双季镇之行,却是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好好好,我破忌将你从昆仑接回除了情亲使然,也认为以你之小运能改国之大运。”
“王兄言重了。”
“听好!当年地不颤而昆仑抖,天有雨而江河枯,异象频频,灾害不断。先王虽体虚多病,却毅然亲率军民前往昆仑祭祀。昆仑山下镜湖,猪牛马羊如雨般投入湖中。霎时,云开雾散,万丈祥瑞金光照耀万物。先王大喜,令扎营夜宿湖畔。次日清晨,先王唤我至榻前,描述昨夜所获之梦。”
红衣女子竖耳倾听。
“一白发老者,身着七彩鳞袍,双手托举金光短刃,盘坐于碧波之上。惊涛骇浪骤起,彤云如潮,浩瀚之音源源不断,回荡天际——北海其中藏北海,长生之地得长生。”
红衣女子嘴角微动,目闪异样光华。
“先王述完此梦,即刻命寡人倾举国之力,督建舰队远航,向北寻觅那海那人。短短数月,快马加鞭,舰队规模之庞大举世震惊。七艘黑漆主舰如峰耸立,仿佛海上陆地。桅杆如擎天巨柱,巨帆似接天云霞,夹板可赛犬跑马,舱内能宴请四方。每艘主舰又配官兵,后勤千人,副舰快艇百余。底舱更有鸡鸭鹅,猪牛羊祭品无数。再者,先王命卦官卜定起航之港,赐名定功。”
“即便拥有如此庞大的舰队,要想在比地还广,比天还阔的大海上将那海那人找到,又谈何容易?”红衣女子摇头皱眉道。
“不错,万余人的舰队,归来时,包括寡人在内,不过百人。”苍老的声音这时听起来又加上了几分苍凉。
“不知王兄经历了什么,这身上的病痛是否就是那时积下?”
“是,也不是。大海浩渺,也许不是我等肉体凡胎能一探究竟,但寡人也还是想试上一试。”苍老之音话锋一转,并不愿提及自己所经历之事。
“王妹定全力以赴,只盼有朝一日能得到那长生之药----再有,那国师所言与先王之梦天差地别,不知王兄为何仍是依他所言?
“国师自有国师的道理,长公主无需怀疑。”
红衣少女知道无法改变王兄决定,且先王梦中也并无那白发老者出现的确切方位,只得作罢不提,虽心中不快,还是关切地问道:
“王兄目前----如何----”
“你过来吧---”
红衣女子上前,来到黑暗与光明的交界。
“伸出手来,抚摸寡人之面。”
红衣女子将手缓缓探入黑暗。
刚一触碰便大惊失色,泪水夺眶而出。
这哪是人面,简直是干枯的树皮,龟裂的大地!
“王兄保重!”
红衣女子哽咽着说完便转身迈步,头也不回。
“长公主也要小心-----”
这句话在笔直巷道内反复回响,送女子离去。
回到天井,金发巨人一手拿笔,一手拿着笔记,站起身来。光头童子仍卷袖伸手,在罐子里搅来搅去。地面上躺着五六条红黄小鱼,除一条还在拼命挣扎,其余都已不再动弹。
“姐姐,你看我的手!”光头童子把皱巴巴的右手举在红衣女子眼前。
女子也不理他,只是走到大罐前蹲下,把一条条小鱼拾起,放入罐中。
光头童子朝大罐里看去,刚才一动不动的鱼儿又重新游了起来。
“姐姐,它们又活了,它们死不了!”xǐυmь.℃òm
红衣女子突然面色红润,露出淡淡微笑。“对,死不了!”她在心中默念。
“马特。”
“嗯?”
“我决定去找伊丽莎白。”
“你确定?且不说她在与不在,我的家乡离这儿可不近!”
“我想先确定那瓶中信是何时写的,还有,如果可能的话我更想知道是在哪里写的。”
“在哪里写的根据纸张的制造商来查的话应该不难,可能比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写的容易得多。但那纸条还在二先生那儿。”
“是陆先生。我们先回双季,我会想办法得到那张纸条的。”
“好吧。但愿他愿意借给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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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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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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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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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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