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企业感觉到,一直控制着自己身体的那股力量消失了,她终于可以自由行动了。她下意识地向前走了几步,却突然看见,一个与自己同样一头银发的中年女人正迎面向自己走来。
很明显地,尽管她依旧是美丽动人,但是岁月还是给她留下了痕迹,眼角和嘴角上已经悄悄地爬上了皱纹。不过企业的注意力完全被这女人胸前的那个名牌吸引了,上面只有两个字:【企业】
“……”企业不知道该说什么。尽管心里早已经有了猜测,但是当这猜测被证实的时候,她还是觉得五味陈杂。企业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她强迫自己不再去多想,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女子的行动上,因为她看到,【企业】的心情看上去并不好。
【企业】手中拿着一份文件,“穿过”了企业,径直走向一位研究员。那名年轻的研究员见上司向自己走过来,忙站起身说道:“您这是……”
【企业】将手中的文件甩到桌子上,说道:“把这个退回去。跟他们说我不同意。理论上的构建才刚刚完成,还没有实验论证就直接进行舰装测试。简直荒唐!”
这年轻人当然懂得其中的道理,但是现在他处于两面为难的境地,于是他说道:“主任…这个是上面直接下达的指令……”
“那又如何?我不在乎那些老·东·西是怎么想的,一步登天绝不可能!”很显然,女子并不买账。
年轻人刚要再说什么,实验室那一直紧闭着的大门忽然被打开了,几个身着军装的人走了进来。在看清了为首的那个人后,年轻人脸色一变,马上站起来挺直了身子。而【企业】似乎是早就知道此人会来,她僵在了那里,半天没有动弹。
“刚才的话,你能不能再重复一遍呢?我没太听清啊。”那人故意把手放在了耳朵上,对着【企业】道。
企业不禁看向那个说话的人。当她看清了那人的面庞之后,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而那人眼中所散发的情绪,则更是让企业感到恐惧。在她的印象中,一直以来,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是温柔而深情的。而她从未在他的眼中看到过现在这样,冷淡,漠视,甚至还带着一丝不耐烦。
企业下意识地看了【企业】一眼。尽管她已经习惯了逆来顺受,但是这种毫无感情的对话还是刺痛了她那颗原本就支离破碎的心。【企业】轻轻低着头,头发挡住了她的眼睛,嘴巴抿成了一条缝,身体也在微微地颤抖着。
“我在跟你说话!你聋了吗?!”男人的声音提高了一些,企业听得出,其中带着怒意。
【企业】这才慢吞吞地转过身。她不敢去看男人的眼睛,依旧低着头,毕恭毕敬又带着胆怯地道:“安…将军阁下,关于这个实验,属下…有些事情一定要向您说明。”
“讲。”
见自己得到了解释的机会,【企业】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马上道:“请听我说,目前实验室刚刚对‘它’完成理论构造,还没有对这些理论进行初步的实验论证。这个理论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出现在世界上,不要说我们了,全世界任何一个国家都没有过这样的先例。而东煌又是第一个对这项技术进行开发,所以我们也就没有任何的经验教训可以借鉴。如果就这样贸然地将‘它’加装到舰装上进行实战测试,谁也保证不了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
“你是在质疑上面的决定吗?”男人的声音带着不快。
【企业】深知,自己的话已经引起丈夫的不满了,但是她一向对事情认真负责,这种带有瑕疵的事情,她必须要指出其中的问题:“属下不敢。我只是站在一个科研工作者的角度,来说出目前我们存在的问题。”她急促地道:“任何技术的开发都离不开漫长的理论构造和反复的实验论证。在这期间可能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情况,而我们的职责就是找出并且排除这些意外,来确保技术能够万无一失地使用。如果我们无视事物发展的规律,急功近利,那么我们便不可能成功。揠苗助长可不是……”
然而,还不等【企业】说完,男人便一拳敲在了桌子上,冷冷道:“给我注意你的用词,女人。”
银发女子显然没有想到丈夫会是这个反应,不由得一愣。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嗯?国家拨付了大笔的研究资金给你们,不是只为了让你们提问题,而是希望看到研究成果的!上面可是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这个项目,你到底懂不懂事情的轻重缓急。你给我听好了,我来到这里不是要跟你商量这件事,而是来通知你,这项实验,必须进行下去,并且,必须成功!要不然,在场的所有人统统军法处置。”男人凶狠地扫视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妻子的身上。“你也一样!”
这充满杀气的话语让实验室内的所有人都顿觉不寒而栗。而【企业】只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起来。她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男人满意地看着妻子不再忤逆自己,又道:“这项技术,我东煌必须第一个开发出来,并且要只掌握在自己手里。现在是我们伟大祖国重回世界巅峰的关键时刻,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在这种时候出现任何的差错。‘零号实验体’已经被送到这里了,给我马上进行舰装安装和实战测试。”他说着,冲身后的部下们摆了摆手,转身欲走。
而【企业】在听到那五个字之后,瞳孔瞬间放大,一种混杂着悲伤和愤怒的复杂情绪一下子涌进了她的心头。她再也不顾丈夫所给予的痛苦和恐惧,冲着男人的背影大吼道:“李安澜!你给我站住!!”
这一声怒吼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虽然他们都很清楚,【企业】是将军的妻子,可是她在将军的面前,永远是毕恭毕敬的,像刚才那样如此枉顾礼数直呼其名,是他们绝对不敢想象的,也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更出人预料的是,李安澜居然真的就停住了脚步。他只是站在了那里,并没有众人想象中的反应。
“你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你疯了吗!那孩子可是你的亲生女儿!我真的想不到你居然狠得下心拿你的女儿做实验!你到底还是不是人啊!”【企业】不管不顾,将她的愤怒统统丢给了面前的男人。若不是她努力维持着自己的理智,她一定会扑上去将这个毫无人性的男人撕碎。
而男人并未多做回答。他只是回过头,对着妻子冷冷一笑。随后扭头便走,独留那站在原地的女人被绝望笼罩。
企业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看着眼前的一切。她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女人的记忆中,他的所言所行看上去都是那么地陌生。不耐烦,残忍,冷酷地令人感到害怕。而在企业的印象里,男友看向自己的眼神永远都带着爱意,温暖,宽容,富有耐心。她实在想象不出来为什么那个男人会是这个样子。
正当企业思考着至今为止看到的一切时,她无意中发现,自己似乎听不到周围的声音了,只能默默地看着周围的人那无声的对话和行为。而还不等企业搞清楚状况,面前的一切忽然变得像是走马灯一样,不断地在她面前闪回。这些片段变得很破碎,往往只在企业面前展示了一部分,就忽然变成了下一个片段。
企业看到,【企业】正站在高台上,从外面脸色凝重地看向面前的实验室。实验室中央的实验台上,有一个同样银发紫眸的年轻姑娘站在那里,有些惊恐地看着自己周围的那些器械。小姑娘长得像极了年轻时的企业。但是此时此刻,她那美丽的小脸上写满了恐惧,她下意识地想逃,可是双手和双脚都被绑住了,只能徒劳地挣扎着。在【企业】的命令下,那些机器开始为小女孩安装舰装。企业对这个流程很熟悉,对于舰姬来说,这就跟穿衣服没什么区别。但是不知为何,小女孩的脸上忽然露出非常痛苦的表情,并且随着安装的持续,这种感觉越加地强烈。虽然企业听不到她的惨叫,但是她能够感受到女孩的痛苦。
企业不禁向那个正在安装的舰装看去,表面上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细致如企业,还是看到了一些端倪。她注意到,动力系统那里似乎安装了一些奇怪的东西,而在她的印象中,她并没有见过这些东西。
她下意识地向【企业】看去,却赫然发现,那个饱经风霜的女子,尽管脸色依旧凝重,可是她的眼中,正不断地向下滑落着泪珠……
企业看到,那个满心创伤、心力交瘁的银发女子正跪在丈夫的面前,不断地向他恳求着什么。尽管丈夫已经带给了她太多的失望,可是从【企业】的表情来看,一定有一件事使得她宁可抛弃尊严、以下跪的形式也要达成。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很明显男人拒绝了女子的请求,并且对着身旁的手下下达了什么命令。两个年轻人得到命令,一人将【企业】一把拽了起来,并且将她的双臂拧到了身后,而另一人则是给她戴上了手铐……
企业看到,那个之前她曾经看到过的年轻姑娘正在与自己的母亲说着什么。相比较之前,姑娘的样子有了一些变化,她变得更好看了,个子也变高了。只是,原本应该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里,如今再也看不到任何的光芒。从她的身上,企业看不到任何年轻人本应有的朝气蓬勃,相反地,她只感受到了一种死气沉沉的压抑。
【企业】拉着女儿的手,拼命地摇着头。而姑娘只是叹了一口气,她宽慰地拥抱了一下自己的母亲,对母亲说了些什么,之后将自己脖子上的那条黑色围巾为母亲围上。见女儿去意已决,【企业】叹了一口气,将自己从前征战沙场的那件黑色海军披风为女儿穿好,同时也将那顶军帽戴在了女儿的头上。母亲的举动使得小姑娘的眼中总算是有了一丝光彩。在临走之前,她挺直了自己的身体,举起了右手,郑重地向母亲敬了一个礼……wWW.ΧìǔΜЬ.CǒΜ
企业看到,那个饱经风霜的女子在接到了一通电话后,眼中那最后一丝光芒也消失了。自从实验团队被解散后,她也被免除了一切职务,一直赋闲在家,偶尔去一些学院教教课来打发一下时间。但是更多的,她都在等待着女儿的来信。时至今日,女子已经心如死灰,唯一让她牵肠挂肚的便是前往北方执行任务的女儿。如今,她能够做的只有默默地为女儿祈祷。
可是前几天,女儿从前线寄回来一个包裹。那是她在出征之前,那件曾为她披上的、自己曾经穿过的黑色海军披风。看看这件披风,一种不祥的预感忽然涌遍了女子的心头。
然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女子接到了一通神秘的电话。企业看到,女子在听那一边的人说了什么之后,手中的电话缓缓地滑落到了地上。她整个人像是凝固在了哪里一样。接着,女子的身体微微地颤抖了起来,一阵极力压抑着的细微的哭声从她的口中发出。她慢慢地瘫坐下来,依靠着一旁的沙发,小声地抽泣着。但是她还是无法抑制住心中那份巨大的悲痛。很快,女子捂着自己的脸,嚎啕大哭起来。
企业看到,那天晚上,女子半睁着那双早已经哭得红肿的眼睛,一如之前女儿那般的死气沉沉。她靠在卧室中的窗边,坐在地上,呆呆地盯着眼前抱在桌子上的那件黑色披风。尽管那双眼睛里什么情绪也没有,可是那种已经彻底心死的眼神却令企业由衷地赶到害怕。
她看了整整一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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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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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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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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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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