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人群里的郑司规,林子瑜终于找回了被怒火燃尽的理智,她心虚又自责的垂下眼,沉默地对抗着。
郑司规走出人群,沉默地走到她的身后,轻轻握住了她颤抖的手,无声地诉说着自己的支持。
林子瑜的手僵了一下,随后用力回握,郑司规的手指都被攥疼了,却没有松开。
他知道的,她需要支持。
人群散开了,看着镇民们离去时的眼神,林子瑜终于感到了一丝后怕,后背后知后觉地爬满冷汗,风一吹,冷进了骨子。
“抱歉。”林子瑜松开手,低眉顺目地道歉,“如果他不管我了我也认了。”她失落地想着,“我不该这么冲动的。”
郑司规看着她,缓缓说道:“不,该抱歉的不是你,错的是他们。”
“可是……我不该这么冲动的……”
“如果我们见死不救,和他们还有什么区别?我们是人,堂堂正正活在世上,无愧于心就好,有时未必要权衡利弊。”
这话是对林子瑜说,同样也是对他自己说,他是警察,更不应该失去共情能力,有时,太过理智未必是好事。
林子瑜想应他一个笑容,想和他说谢谢他的理解,却失败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就像是走过漫长旅途的旅人终于找到了温暖的港湾,她心里的酸意满涨得几乎要溢出来。
“抱歉……”她手忙脚乱地想要把眼泪擦干,却越擦越多,还是那个躺在地上的人及时把她从窘境解救出来。
“姑娘,谢谢你。”那人挣扎着爬起,露出了一张布满风霜的脸,纵横的皱纹下藏着青紫的痕迹,不住地给林子瑜鞠躬。
施暴者早就随着人群的散去一同逃开了,两个人扶着老人坐在路边,林子瑜擦干眼泪:“婆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您到底为什么被打啊?”
老人浑浊的眼里涌出眼泪,声音却出奇的平稳:“没有为什么,他想打就打了,我呀,反抗不了。”
林子瑜握紧拳头,心里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无法言语,和她说家暴是犯法的?还是说男人不应该打女人?
这里不是现代世界,现代的法律在这里是不通的。
没有人能救得了这里的女人……
好不容易平息下来怒火又有复燃的趋势,林子瑜的手指关节被捏的噼啪作响,无端生出把这里所有的男人都杀光的冲动,左右这不过是个副本世界,没有法律……
她被自己法外狂徒的想法吓了一跳,上头的热血冷静下来,她冷静地审视自身,终于找出一点违和的地方——她是独生女,父母也很爱她,就算那群人做得过分,她也不该有这么激烈的反应。
“您怀里抱着的是什么?方便告诉我吗?”郑司规的声音唤回她的思绪,林子瑜看向老人的怀中,那是一张被叠得方方正正的纸,被老人很好的护在怀里,一丝灰尘都没有沾到。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流泪,泪水顺着皮肉淌进老人脸上纵横的沟壑中,林子瑜一瞬间明白了“老泪纵横”的意思,要多伤心才会老泪纵横?
郑司规有些无措地说道:“您要是不想说就不说。”
半晌,老人终于止住眼泪:“没什么,这是我女儿的画像……”说着,老人展开了那张纸。
画上的女孩只有十七八岁,漂亮极了,眉眼依稀带着一点老人的影子,穿着大红色的衣裳,看起来张扬又明媚。
老人讲述了她的女儿的一生,全镇子里最漂亮的姑娘,来提亲的人踏破门槛,最后莫名其妙地死在野外,满身伤痕,衣不蔽体。
她不知道女儿是怎么死的,男人们也不会告诉她女儿死亡的真相,她只能在日复一日的流言中拼凑出一个不大准确的真相……
有人说是她的女儿勾引镇长遂被打死,也有人说是她女儿不检点才让男人看上欺辱了去,总之,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错。
男人永远是无辜的,是浪荡女人的勾引才让他们犯了错,他们永远清清白白。
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所有脏水一齐泼向受害者,泼向受害者的母亲。
“我的女儿不会做出那种事的,肯定是他们的污蔑,不可能的……”
说到最后了,老人泣不成声,只是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就好像重复得多了,就会有人听到她的冤屈给她申冤。
林子瑜知道那不可能,没人会替她申冤,这个世界上除了她再也不会有人记得她的女儿。
“如果我是她我该怎么做?”林子瑜想,世道像大山一般压在老人身上,她的委屈无从发泄,只能沉默地咽下所有苦楚。
“那便掀了这座大山,不择手段也好,死亡也罢,哪怕在死前才呼吸到第一口自由的空气,那么我也是自由的。”
天色不早了,两个人踩着火红的夕阳回到客栈。
回程的路上,林子瑜显然比之前要沉默,脚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郑司规扶着她慢慢地走。
“郑哥,你说……要是你会怎么做?”
郑司规一愣,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知道,她身上的枷锁太多了,不过,人的一生就是挣脱枷锁的过程,挣脱父母设下的枷锁,挣脱世俗的枷锁,如果是我……我觉得无论如何都要尝试挣脱吧,哪怕失败了,至少我的灵魂是自由的。”
“是啊,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林子瑜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也帮婆婆查清她女儿的死因吧。”
“好。”郑司规没有阻止她,这也是他的想法,更何况,说不准任务的突破点就在这里呢?
回了客栈,四人交流了一下情报,林子瑜又将如今他们所了解到的线索写下,排列在纸上。
太阳落了下去,客栈的门也上了锁,不少人已经吃完晚饭回了房间,楼下安静下来。
突如其来的拍门声打破了客栈内的安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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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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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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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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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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