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神恍惚之际,张三爷就感觉一只大花猫爬上了自己的头顶,他以为这猫是鬼变的,又哪里敢去动它分毫,任凭那花猫在自己头顶肩膀之间,蹿上跳下地遛了几个来回。
张小辫儿暗骂死猫欺人太甚,偏又发作不得,就在这时候,墓室角落中蓦地站起一个人来。这屈死贵妃的金棺墓中,四个角落阴晦积郁,暗不见物,张小辫儿何曾想到那里会藏得有人,而且此人定是在自己和两个盗墓贼之前进来的,天知道来者是人是鬼,惊奇骇异,全然不知该做何理会,只好呆坐在原地看那人意欲何为。他陷入眼下这般境地,接下来不管是死是活,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只见那人身材瘦小,佝偻着身子,看样子像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身穿一袭破旧不堪的灰色布袍,脸上遮了块黑布,也瞧不出他有多大岁数,只露出两只精光闪闪的眼睛,怎么看都不像是活人。
张小辫儿看了这人长相,心道不好,怪不得贵妃小娘子没有棺材,尸体直挺挺地撂在床上,原来那棺材板修炼成精了,变做个干瘦老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赶这当口出来,怕是要收了三爷的命了。
可从墙角走出来的那个精瘦老头,并没有理会张小辫儿,他径直走到墓床前对着凤尸行了一礼,随后给墙上那盏命灯添了些灯油,把墓室中的情形照得更加明亮,随后又去那两个倒霉的盗墓贼尸体怀中摸索了一番,搜到一包干粮。
老头捧了干粮,这才颤颤悠悠地走到张小辫儿面前,把干粮面饼扔在他面前,然后一言不发地瞪着张小辫儿仔细打量。他那对精光闪现的眸子,好像能看透人的骨髓血脉,瞧得张小辫儿肌肤起栗,全身都不自在。
张小辫儿头上顶着只猫,看了看对面的老头,又瞧了瞧扔在地上的干粮,不禁饥火中烧。他人穷志短,这老棺材精把干粮放在这里,八成就是让张三爷吃的,人在矮檐下又怎好不低头,他赶紧伸手抓过面饼,胡乱往嘴里塞着,那饼子干得都打裂了,但张小辫儿知道古墓里的泉水活人不能随便喝,于是翻着白眼硬往肚里咽。
他一面狼吞虎咽,一面以“人莫与命争”来开解自己。看来三爷眼下还要再艰难困顿些个时日,俗话说“莫欺少年穷”,这人若年少,便是来日方长,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指不定哪天就轮到张三爷时来运转,到时候天天大块吃肉……
张小辫儿也不顾那老头盯着他看,只顾填饱肚子,可忽然想到:“糟糕,老棺材成精那是要吃人喝血的,难不成它瞧我身子单薄瘦弱,便要先喂得我肥胖了再吃?”想到此节,他神色愕然,看着面前那蒙着脸的老者,嘴里含着几大块干面饼,硬是不敢再继续咀嚼了。
那老头忽然对张小辫儿说:“后生且休要惊慌,你可知老夫我是何许人也?”他说话的声音犹如锯木头一般,说不出的诡异古怪。
张小辫儿一看棺材精开口说话,心想若能套上交情,此事八成还有转机。他常年流落四方,目睹世上现状,多少知道些世态炎凉的道理,阿谀奉承那套也都明白,见人就说人话,遇鬼需说鬼话,加上他言语便给,嘴皮子好使,此时听那老头一问,赶紧使劲咽下口中食物,答道:“小人张三,虽不知老前辈是何许人也,不过义气之情见于眉宇,想来定是当今世上的一方豪杰……”wWW.ΧìǔΜЬ.CǒΜ
那老头闻言,已然明了张小辫儿不知他的来历,当即点了点头,引着张小辫儿来到一面墓墙边,用衣袖抹去墙上灰尘,露出大片古彩斑斑的壁画。画上是数不清的猫,花猫、白猫、黑猫……或酣睡、或嬉戏、或扑捉鸟雀,猫的种类姿态五花八门,虽是神态各异,却无不栩栩如生,原来是一幅惟妙惟肖的百猫图。
张小辫儿暗自吐了吐舌头,敢情贵妃小娘子在宫里养过许多猫,死后也要将它们画在墓中相伴?但不知这老头到底是何居心,让三爷观看这群猫图想做什么?
心下正自狐疑,就听那老者在他身后低声说道:“想办法数清画中究竟有多少只猫,若数错一只,你这辈子就要跟我一样留在金棺墓里,永远都别想重见天日了。”
张小辫儿闻听此言大惊失色,他向来知道幽冥之事绝非虚妄之说,何况刚刚这墓中闹鬼他是亲身经历,事到如今也不由得不信了。难道这老者同样被墓内怨魂困住脱身不得?
那老头木雕泥塑般丝毫不动声色,蒙住的脸上仅露出两只无神的眼睛,见张小辫儿惊得蔫呆呆不知所措,只好对他说出一番话来,让他得知其中根苗。
原来金棺坟中的贵妃,生前嗜好养猫,爱猫成癖,常养佳猫过百,并给它们精制小床榻及锦绣帷帐等诸多玩物。仗着皇帝对她的宠爱,她俨然将戒备森严的宫中大内,当作了猫园猫圃。然而她养的这些猫皆是珍品,屡显灵异,结果惊了太后,她也被逼银铃吊挂而死。
贵妃含恨而死,被葬在金棺坟中,太后狠毒,又将她养的百余只猫,无论良贱尽数绞死埋在墓室金井之下;金井中一股清泉,皆为死猫怨气所化,有误饮此泉之辈,则必见厉鬼。刚才算是张小辫儿命大,被盗墓贼的土炮震昏了片刻,否则此时早已到森罗殿上标名挂号去了。
张小辫儿听到此处险些落下泪来,哽咽着对那老头说道:“想小人张三怎么如此命蹙?被恶狗所逐误入此地,又不曾伤损了贵妃娘娘的凤尸分毫,竟会鬼催般喝了几口泉水,惹来祸事上身……想来这位老前辈也是同样遭遇。前辈都未曾数清墙上绘了多少只猫,小人年轻识浅,恐怕更没指望了……敢问前辈高姓大名,仙乡何处?又怎会对金棺坟中的掌故,所知如此周详?”他盼着跟那老头同病相怜,万一自己出不去了要在古墓中过活,还指望那老头能给些照应,于是连忙套近乎。但他心中尚有三分疑虑,说到最后不免要探探对方的口风。
那老头似乎已有些不耐烦了,冷哼了一声,说道:“老夫云游四海,到处为家,连活得年头多长,自己的名字也记不得了。如今世上识得老夫的,都以‘林中老鬼’相称。我在这金棺坟里苦候了多年,没日没夜不分黑白地为贵妃娘娘守陵,只为等来一个能数清《百猫迷魂图》的福大、命大之人……”说到这,老者锯木头般地干笑两声,似不怀好意地盯住张小辫儿,“嘿嘿……就不知这人会不会是你张三。”
张小辫儿大吃一惊,眼见墓室中命灯昏黄、鬼气弥漫,越发觉得这蒙着脸的老头不是活人,何况连他自己都自称是什么“林中老鬼”,只怕唤做“墓中老鬼”才更恰当。这老鬼既非盗墓贼,也不是像自己这般“一身撞开是非门”误入此地,听他言下之意,已在墓中等了不知有多少年月,鬼知道究竟有何图谋。往深处想想,不免令人觉得头发根发怵。
想到此处,张小辫儿有心想逃,口中应付道:“原来老先生是在等人,小的我尚有要事在身,家中还有八十岁的老娘等着抓药,可就恕不奉陪了……”说着话脚下生风转身便逃,忽觉背上衣襟一紧,已被那自称林中老鬼的老头一把揪住,拎小鸡似的将他掼到墓墙前:“天亮前若是数不清楚,可休怪老夫无情。”
张小辫儿被捏得痛入骨髓,这时是叫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只有任人摆布,被逼着去数《百猫迷魂图》。初时只是走马观花地粗略一看,此时定了定神再细加分辨,只见墓墙上的群猫分布有致,其中似是大有名堂。
往日里,张小辫儿所见之猫,大多长得不怎么招人待见。当时养猫为嬉都是京中王公贵族们茶余饭后的消遣,一只没有杂毛的纯白狮猫或波斯大猫等佳品,往往在京城中要价极昂;而在寻常州府的乡间坊里,则多是些脏兮兮的贼猫、野猫,即便偶有家猫也是毛色灰暗,品相不佳。
反观金棺坟里的百猫图,上半部分尽是猫中佳品,面圆齿锐,体丰神定,黑者如乌云盖雪,白者如银钩玉瓶,虎纹斑斓者如同团滚绣球。而中部所绘之猫略次,越是接近墙根,壁画上的猫越是低劣。
最底部是四只一模一样的精瘦小猫,唯独目光炯炯,不失神采。这四只小猫像是一胎所产,张小辫儿记得在金棺村里曾见到有只野猫一胎同产四猫,村中有懂猫的老人看过后说,猫以每胎少生为贵,一贵、二笨、三贱,一胎所产四猫,唤做“抬轿子”,分文不值,而且也活不长久,必定早夭。
张小辫儿看到此处,心下寻思:“想必是皇帝老子伤心他这美貌妃子惨遭横死,寻了巧手匠人将她养的猫都绘在金棺坟中相伴。从图中所观,那贵妃小娘子生前倒是不分贵贱,什么猫都养,可眼下三爷的小命,却还不如四只抬轿的小猫,稍有大意就要被那老鬼收去了。你们这些猫祖猫仙若是在天有灵,务必要保佑三爷别出差错,今后若还有命在,必使钱请和尚法师来做场法事超度你们早日升天。”
他一边暗地里祈祷,一边细数壁画上所绘群猫,反反复复数了六七遍,越数越是头晕眼花,好像百猫图中的猫都是活的,看似一动不动,实则东躲西藏,一眼盯不住,画中就起了变化,每数一遭,数目都是不同,数来数去只知画中之猫约略有百十来只,但到底有多少只,却根本数不出来。
张小辫儿越发心慌,六神无主地还想再数,却听身后墓室里响声有异,急忙回头一望,只见那死而不化的贵妃尸身虽然未动,但它双手指甲突然暴长,僵硬的指节正“嘎嘎”作响……
始终站在张小辫儿身后盯着他的老头,也听见响动,冷冰冰地看了一眼凤尸,自言自语道:“那两个蠢贼既有挖坟掘墓的手段,就不知僵尸的压口之物拿不得吗?掏去了口含还想奸尸,真是找死……”随后抬手揪住张小辫儿的肩膀,逼问道:“今夜时辰不善,切莫惊动了正主儿,快说墓墙上有多少只猫?”
有道是:“片言能惹塌天祸,语不三思莫出口。”生死一线,谁又敢信口雌黄。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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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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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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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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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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