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雨桐扶在桌边,看着色香四溢的五菜一汤,吞了下口水。
内心还是忍不住感慨。
腐败啊腐败,这人是活得多精致。
瞟了她一眼,凌浩垂下眼睫,浓密的睫羽在眼下投下一层薄薄的阴翳,他随意应了声:“嗯。”
“我很严肃地问你噢。”温雨桐拉过椅子坐下,纤细白净的双手捧着两颊,杏眸在灯光下映着熠熠的光,“法医真那么赚钱吗?真这样的话,我现在改选志愿还来得及。”
浓眉轻挑:“你想当法医?”
见女孩儿连忙点头,唇角勾起一分嘲弄的冷笑:“凭你从前的花销水平,估计实习期没过就得饿死。”
“我花钱也还好吧。”
“嗯,确实有惊到我。”凌浩不疾不徐地夹了点菜,鲜嫩的绿色在白米饭上泛着淡淡的油光他眯了眯眼,“什么东西都用最贵最好的,连写字的钢笔和墨水都不放过,不是你吗?”
“……”被他的话噎住,眼底飞快闪过一抹暗色,又重新焕发出亮彩,“你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话,叫穷养儿子富养女。”
“……”
温雨桐举着筷子,非常肯定地下结论:“所以,凌叔叔对你的教育肯定非常到位。”
趁男人沉默的片刻,她夹了点菜,在唇边吹了吹,放嘴里。
“唔,好吃!”眸里划过惊喜之色,她扬起唇笑道,“叔叔你不愁娶老婆了。”
“吃你的饭。”凌浩白了她一眼,低头不再言语。
饭过半晌,他撩起眼帘,看着吃的津津有味的女孩儿。
半年前,她妈妈去世的时候,她直挺挺地坐在墓碑前,任谁劝都不肯走。
最后,是他将人扛回去的。
那个蹭了他前襟满是鼻涕和泪水的小姑娘,如今倒是再次喜笑颜开起来了。
“大学想选什么专业?”他低沉着嗓问。
“学医。”
汤匙在瓷碗里僵滞了一瞬,复又搅了搅,他状似不经意地问:“因为你妈?”
“是啊。”
“……”
两人都不再说话,餐厅沉默得只能听到碟碗和筷勺的碰撞声。
喝掉最后一口汤,温雨桐摸了摸圆滚滚肚皮,喟叹了声。
好饱。
好像自从两个月前,那个女人带着她的孩子进家门后,她就再也没吃过一顿舒服的饭。
“我来洗碗吧。”她起身,自告奋勇。
“好。”
还真是毫不犹豫地同意。
温雨桐收回举起的手,干巴巴地咂了咂嘴。
反正她也不会做饭,以后这胃还得倚仗他,得打点下手才行。
这样想着,她将碟子和碗筷装好,又擦了遍桌子,才将它们搬进厨房。
凌浩从旁边的湿纸抽里抽出两张厨纸,将桌子又擦了两遍。
须臾后,厨房里传来女孩儿的嚎叫:
“你家这么豪华,连个洗碗机都没有吗?”
“……”
凌浩擦了擦手,把纸扔进垃圾桶,盖子合上,转身离开。
温雨桐带着满腹怨念从厨房出来,甩了甩未完全干的手。
她刚要张嘴,目光定格在客厅里,陷在沙发里的男人。
微弱发黄的灯光,将他冷白的皮肤镀上一层晦暗的褐,本就清隽的侧颜,此刻更显冷峻。
一双淡漠如常的眸子盯着手里的书,修长的手指轻而慢地摩挲着纸页。
紧抿的薄唇勾着凌厉的弧度。
是一张无论哪个角度都极好看的脸,可惜他很少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不对,她好像从未见过他这样笑,极少的勾唇也全是嘲弄或漫不经心。
好像从她记事起,认识他后,他便总是这样一副面孔示人。
从未见过他温情的一面,那双冷淡的眼里也从未有过片刻温柔。
这也是她从前为什么疏远他的原因。
小时候是因为有些怕他,长大一点后,知道了未婚夫是什么意思,便产生了逆反心理。只要见到他,就会躲着。
就算他来家里做客,她也大多见一面问声好便溜出去找朋友玩。
尽管如此,妈妈去世的那几天,爸爸在和各种各样的人寒暄,都是他在照顾她。
后来她才知道,或许从前只是因为先入为主的印象,让她疏远他。
而有些人的好,未必体现在表面。
只是那时他已经很久不来家里做客了,妈妈去世后,便再也没见过他。
还好,他的联系方式从未变过。当初妈妈执意要她存起来的号码,居然真的有一天会拨通。
温雨桐看得出神,客厅里,男人突然放下书,转过眸看她。
“看够了吗?”
“……”视线在周围巡了一圈后,慌忙退开,温雨桐干笑了两声,“嘿嘿,吃饱了没事,饱饱眼福嘛。”
她看着一旁的冰箱,指了指:
“叔叔你吃雪糕吗?”
“……”
见他没反应,温雨桐直接把冰箱门拉开。
“怎么就一根?”翻了半天也才找到一个,她突然弯起红唇,笑道,“我突然心理平衡了,原来再富有的人也有缺乏的时候。”
她拎着那根雪糕走过来,建议:
“回头买点雪糕吧。”
“不吃。”男人重新翻开书,言简意赅地说。
“那你这里怎么有一根?”温雨桐不解地问。
“别人买的。”
“哦,客人。”她状似明白地点点头,看了看雪糕,十分遗憾地说,“这雪糕可是居家必备的东西,不吃不是少了不少乐趣吗?”
“反式脂肪酸。”
“……”她刚刚一定是美色所惑,才觉得他这个人其实很好。
“照你这说法,这世界没多少东西能吃了。”
她哼哼道,拿起雪糕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真不吃?”
那人干脆将她的手从面前推开。
“那归我了。”温雨桐如愿地笑眯眯收回手,将袋子撕开。
“咔嘣”咬了一口,顿时心满意足。
凌浩恍若未闻地继续看书,片刻后,他垂下眼帘。
“别看我。”
“叔叔长得好看。”温雨桐拄着一侧脸颊,离他极近。
“……”
居然没有反驳,看来对自己的颜值很有自信嘛。
温雨桐这样想着,面前的男人突然将书扣在桌上。
侧眸看了眼离自己很近的一张小脸,少女明艳精致的五官倒映在眼底。
里面漆黑一片,像寒潭一样,冰封千里。
不等温雨桐仔细去看,耳边的空气被男人低沉的嗓音穿透。
“睡觉。”
他沉声说了句,便起身上楼。
留下温雨桐独自在客厅,将一整根雪糕啃完。
擦了擦嘴,楼上传来极快的开关门声,她仰头看了眼那个方向,低下去时,微微弯起唇。
*
穿戴整齐,凌浩站到解剖台前,看向对面的助手:“开始吧。”
“会不会很疼啊叔叔?”
熟悉的声音从工作台上钻入耳内,解剖刀在距离皮肤的两公分处僵住,凌浩机械地转头,女孩儿瞪着明亮的水眸正瞧着他。
眼底闪过错愕,他勉强发出声音:“……你怎么……”
一旁的助手上前理了理女孩儿散乱的长发,同样问道:“应该不会吧叔叔?”
蓦地扭头看向他,原本长相秀气的小伙子赫然变成女孩儿的脸,眼神直勾勾地注视他。
刀具落地,凌浩下意识后退半步,女孩儿却突然起身欺身过来,精致苍白的五官在他面前放大了无数倍。
“叔叔。”
“……”
梦里梦外一片狼藉,凌浩突然睁开眼,坐了起来。
双眸一瞬地失神后,他望向角落里正对着他的人体骨骼模具,四十五度角歪着的脑袋,一对黑咕隆咚的窟窿正凝视着他。
揉了两下头发,他下意识呼了口气,原来是梦。
但闭上眼,脑海中又立刻浮现出女孩儿靠近的脸。
手指微微捏紧,他下床直奔向模具。
不行,这东西不能再摆在卧室了,瘆得慌。xǐυmь.℃òm
他绝对要尽早劝小姑娘回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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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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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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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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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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