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娘眉一皱,转头叱责道:“住嘴,小姑娘家家的懂什么?”
张子来低下头,小小声嘀咕道:“祖母说,娘亲早就不想要我们了,只恨捡不着高枝儿,不然早飞走了。”
顾南星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半大的孩子。
虽是半大不小的年岁,可也并非完全不懂事。
她日日看着自己的娘亲被这般折磨苛待,心中竟无半分怜惜吗?
“张子来,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们的娘亲想要离开?”不等顾南星开口询问,耐不住性子的紫铃就忍不住问道。
“因为……”张子来抬头对上紫铃的双眼,心中胆子壮了几分,“因为娘亲嫌贫爱富,她厌了家中贫寒,又嫌弃爹爹有腿疾,这才想要弃我们而去。”琇書網
张子来此话一出,众人皆是瞠目结舌。
“你……你看不到你祖母和你爹爹平日里是怎么苛待你母亲的?”紫铃难以置信的问道。
“出嫁从夫。爹爹责骂几句又算得了什么?气急了就算是动手打了几下也不算什么。”张子来回答的理直气壮,“祖母是娘亲的婆母,婆母教训儿媳就如父母教训子女,难道天地线的父母都不许叱责鞭打子女吗?”
“你你你……”紫铃伸手指着张子来,不敢相信这么恶毒的话出自小小女童,“这些混账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是祖母教我的。”张子来不满的对紫铃道,“这不是混账话,这是祖母教与我的为女之道。”
“还为女之道,她这是毒害你!”紫铃说完,又将目光转向顾南星,“姑娘……少夫人你看看这孩子……这还哪里有半点孩子样儿。”
顾南星默了默,问胡大娘道:“胡大娘,倘或胡小妹有什么意外,你可愿意照顾这三个孩子?”
“啊?”胡大娘一愣,显然没想到顾南星会这么问她。
“难道你们不愿意照顾我们?”张子来率先发问,“你们有这么大的房子,家中奴仆都穿绫罗绸缎,难道还养不起我们三个孩子吗?”
顾南星看向张子来:“可是我们为什么要养你们呢?”
“这是你们欠我们的。”张子来理直气壮。
“哦?欠你们什么,说说看。”顾南星鼓励的看着张子来,“说错了也不打紧。”
“是……是你们害死了我爹爹。”张子来掩藏的恨意终于喷发出来,她满脸都是恨意,“是你们欠张家的。”
“是谁害得你爹爹,你可亲眼瞧见了?是我们中的谁?你大可指出来。”顾南星平静的说道,“你祖母教了你那么多道理,没告诉你什么叫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张子来愣了愣,不说话。
“你觉得,我们这样的人家,为什么要去害你爹爹?我们图什么呢?难道只为图好玩?”顾南星继续道,“若真是这样,像我们这样视人命如草芥,随便杀着玩害着玩的人家,又为什么要收养你们?我们有那么好的心?”
张子来彻底愣住。
“紫铃,将碎银给胡大娘。”顾南星看了眼紫铃。
紫铃忙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递给胡大娘。
胡大娘不敢接,拿眼睛去看顾南星。
“胡大娘,我知你并非不愿意收养这三个孩子,只是家中还有其他人要吃饭,凭空多三张嘴着实不易。”顾南星看向胡大娘,“这十两碎银,是我先支给你的工钱。”
“工钱?”胡大娘狐疑道,“少夫人的意思是?”
“听闻你家大郎也是会些泥瓦活的,我有处庄子正好搭建房屋,缺泥瓦工,不知胡大娘可否愿意让他去帮忙……”
顾南星话未说完,胡大娘就忙感激的接过紫铃递过来的荷包。
“愿意,十分愿意,如此,就多谢少夫人了,至于三个孩子,少夫人放心,无非就是多三双碗筷的事情。”
胡大娘想了想又道:“诚如少夫人所说,凭空多三双碗筷,实属不易,可若有少夫人赏的这份工钱,那就又不一样了,我家大郎往年在外一年忙到头,也存不到几百文钱,如今少夫人出手就是十两,这真的是……真的是……”
“我那日瞧着,你家大郎媳妇倒是个爽利人,日后若得空,也可去帮忙,工钱自然是少不了的。”顾南星看了眼盯着荷包的张子来,“我那庄子上,正缺一些信得过的人。”
胡大娘一点即通,立马对顾南星表衷心:“我家大郎和大郎媳妇是胡家村头一号老实人,少夫人只管放心,有什么活,只管叫他们去做便是。”
顾南星点了点头,又道:“至于这三个孩子,以及你家的小孙子,日后我会请教书先生教他们读书识字。”
胡大娘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之喜,忙拉着三个孩子对顾南星千恩万谢。
顾南星看了眼张子来:“人得多读书,读书方识理。我们不欠你们张家什么,也没有收养你们的义务,但是相识一场,总不好看着弱小无依而袖手旁观,只是我们能做的,也就这些了,其他的,得看你们自己的造化。”
张子来似懂非懂的看着顾南星,心里不知在盘算什么。
顾南星交代完,又对胡大娘道:“今日你且带着孩子回吧,有什么消息,我会着人去胡家村通知你们。”
想了想,又道:“还是让你家大郎明日来一趟白府,我正好有东西要他帮我转交。”
“好好,如此,谢过少夫人了。”胡大娘没想到自己做了见好事,便得了这天大的好处,拉着三个孩子就和顾南星告辞。
顾南星也不多做挽留,任由他们几人慢慢离去。
待他们走远后,白景天才忍不住问道:“南星,你为什么不让他们留在白府,而是让胡大娘照顾他们?”
“你没听那孩子说吗?就连她都觉得是白府欠了他们张家,若真把他们留在府中,不就坐实了?”顾南星道,“再退一步,孩子心中存着仇恨,留在府中焉知不是祸害?”
“可你明明帮了他们,为什么又要做出无情的样子?”白景天拉着顾南星的手,“我就是心疼你,不想旁人误会你分毫。”
“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们欠了别人,也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欠了我们。”顾南星轻轻叹了口气,“这世上最大的善意,便是润物细无声,带了欠字,就如背上压着座山,让人喘不过气来。至于误会不误会的,人生在世,但求一个心安即可。”
顾南星看着白景天紧皱的眉头,笑道:“更何况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有心的,自会明白,无心的,多说也是徒劳,不是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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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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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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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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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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