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的小仙女声音清清冷冷,对他说:“三少爷,我该回松鹤斋了。”
白景天突然就有点难受,因为顾南星的冷漠疏离,也因为自己得不到小仙女的信任。
那时候她那么信任地抓着他的手,喃喃呓语着不要走,是因为把他当成了其他别的什么人吗?
白景天不敢问,更不敢深想,他看着顾南星姣好容颜上淡淡的寒霜,语气略带固执:“爷爷说让你在东苑养好了身体再回去。”
顿了顿,他又道:“若你坚持回松鹤斋,那我便只能跟着你一起搬过去,你是我救回来的人,我有责任照顾好你。”
顾南星面对白景天,略有些头疼。
他和她以前所认识的所有大户人家的贵公子,都不一样。
从前她认识的那些贵公子,那怕平日再温文尔雅,面对下人时,说话的语气从来都是命令式的冰冷,哪怕是最温柔和善的兄长,面对丫鬟奴仆,也是有分界感的,那是属于上位者的权威,那种不可忽视的身份有别仿佛与生俱来,让人不敢轻易抬头,不敢高声说不。
眼前这位少东家,也算是关东数一数二的贵公子了,可他面对自己,总是轻声轻气软语相求,若她一再逆了他的意,倒显得自己像那不知好歹持宠而娇的刁奴。
“……三少爷,我毕竟只是……”顾南星努力在心中组织措辞,想要对白景天晓之以情,动之于理,白景天却完全不给她机会。
“你先躺下,好好休息,其他的,等你身体好了再说。”白景天说完不再看她,瓮声瓮气道,“爷爷明天还会过来,你的身体好没好,爷爷说了算。”
顾南星彻底无话,只能乖乖躺下闭上眼睛休息。
见顾南星顺从的躺下,白景天嘴角抑制不住疯狂上扬。
不管怎么说,他的小仙女眼睛好了,还夸他长的好。
至于心中那一丝丝的失落,白景天强行压了下去,古人言“美人如花隔云端”,本就可望不可及。
如今佳人已在旁,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此时的白景天,并不懂得“贪念既起,无穷无尽”的道理,他只觉得自己浑浑噩噩活了这么多年,却在看见顾南星的瞬间,世界突然一片明亮。
他心中突然有了很多很多想要去做的事情,他想要赶快成长起来,能够撑起白家,撑起她的灰暗的天空,他希望自己能成为一棵松柏,站在他的小仙女身后,让她有人可依,有肩可靠……
顾南星虽然闭着眼,却也能感受到射向自己的那道灼灼目光,她只觉得浑身不自在,睫毛似蝴蝶翅膀般闪个不停。
突然,一道温柔而又低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南星,如果睡不着,就陪我下棋吧。”
飞舞着翅膀的蝴蝶突然就被冰雪冻住了,被同时冻住的,还有飞快流逝的时光。
顾南星突然想起来,很多很多年前,她赌气躺在床上装睡时,萧承烨也是这般对她说的。
他说:“南星,如果睡不着,就陪我下棋吧。”
“回三少爷,我不会下棋。”和多年前一样,她并没有起身。
甚至说的话,也和当年一样。
那时她心中堵着气,眼睛也没有睁,直接对萧承烨道:“回太子殿下,我不会下棋。”
那时候萧承烨是怎么说的?
顾南星突然有点想不起来了,回忆里的画面太过刺眼,导致她以为那些不会忘记的事情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顾南星突然有点期待白景天的回答。
白景天自顾自的摆着棋,对顾南星道:“不是说了不要叫我三少爷吗?在东苑,你只管叫我景天就可以,或许景天哥哥也不错。”
说完,白景天将手中的棋子往棋盘一放,转头看向躺在床上的顾南星:“再说,你都破了我的珍珑棋局了,还说不会下棋?”
顾南星突然觉得眼眶变得有些湿润,那时,萧承烨也是这般宠溺的语气,说着同样的话:“怎么?不叫承烨哥哥了?不是说了,除了在宫里,不许叫我太子殿下吗?你都破了我的珍珑棋局了,还说不会下棋?小骗子。”
宿命的轮回从京都偏到了关外极北之地,沧海蜉蝣于冰雪中偷得了一点时光,忽见春光。
顾南星睁开眼睛,缓缓坐起身来,直直地看着白景天,认真道:“三少爷,其实我真的不会下棋,我方才不过是看你苦思冥想,便自作主张替你做了决定。破珍珑棋局,也不过是侥幸而已。”Χiυmъ.cοΜ
说完,顾南星定定地看着白景天。
眼前的白景天,明明和萧承烨长的一点都不像,但是他的身影却逐渐和萧承烨重合,他说:“这样啊,那你可真是我的小福星。”
一模一样的回答,穿越了生死,从大胤京都到关东辽东郡。
顾南星不知道,这是上天对她的仁慈还是残忍。
“南星……你……你怎么哭了?”白景天见顾南星突然流泪,手忙脚乱的收起棋盘,他想要伸手去替顾南星拭泪,又觉得不妥,忙又收回手,手忙脚乱的翻出帕子递给顾南星。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强迫你去做不想做的事情,我只是……我只是……”白景天急的语无伦次,顾南星拽紧手帕,对白景天摇了摇头。
“与你无关,我只是隐约想起一些事……”顾南星看着白景天摆了一半的棋盘,“长夜漫漫,你我纹枰一局?”
“好,好。”白景天不敢多问其他,短起小案几放置床上,小心翼翼道,“南星,我……我可以上来坐吗?”
“否则你要坐地上不成?”顾南星淡淡一笑,收起脚,给白景天让出位置。
白景天忽见顾南星这么一笑,只觉得魂神俱醉,忍不住道:“南星……你笑起来真好看,你应该多笑笑的。”
顾南星对他的直白早已见怪不怪,低着头慢条斯理的收起棋子:“先说好了,我向来对棋不曾上心,从前……”
前尘往事,过了便散了,她早已回不去从前,又何必再念从前?
从前人非当今人,当今人不念从前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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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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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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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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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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