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个冗长的梦境,到底要沉睡到什么时候才会醒来啊?
顾南星自嘲的扯动嘴角苦笑,却发现喉咙痛到很难发出声音。
是了,她做了一个噩梦,梦中的痛感比每次一次都真实。
梦里,顾家被抄,父母皆亡。梦里,她见到了从前从未见过的茫茫大雪。梦里,祖母在断气前将最后一颗护心丸塞她嘴里后,让她朝北跑。
她在梦里跌跌撞撞,几次摔倒又爬起来,她赤裸着因寒冷而生满冻疮的双脚在看不到镜头的雪地里跑啊跑,只觉得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没有尽头,没有终点,只有沉默的白,绝望而又苍凉。
在她倒下之前,她在光影里看到了一个人影,那人穿着黑色大氅,站在光里,定定的看着她。
此后,她又陷入混乱的梦境。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顾南星猜想自己定是不好好睡觉,双手压倒了胸口,这才陷入了可怕的梦魇中。
祖母交代她许多次,睡觉不可用双手压胸,否则会被魇住。她从此总是会梦魇困住,压得的她喘不过气几乎窒息,乳母说她体质虚,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这才引得鬼压床,祖母为安她的心,特意去宝华寺求了桃木剑挂在她的房中。可这次的梦魇,比每一次都可怕,她甚至感觉自己随时都会在梦中死去。
此刻,她只希望有人能走过来,将她从这场可怕的梦魇中拽醒。
“醒了,怎么不说话?”那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
顾南星一愣,这声音,这么真实,比以往听到的都要真实。
随即更加真实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志安,去请赵掌事,就说南星姑娘醒了。”
门被打开又合上,那声音清晰而又真实,不是做梦!
顾南星努力的睁大眼睛,可眼前依旧白茫茫的一片。
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这样?
“我……”顾南星艰难的发出声音,粗噶难听到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嗓子疼的仿佛被铁烙一般。
“怎么了?是不是很难受?若是难受,暂时就不要再说话了,你放心,我爷爷是关东医圣,这世上,还没有他治不好的病。”男人声低沉而温柔,顾南星只觉得一颗心沉入谷底。
随即她听到男人轻笑道:“你抓着我的手好几日了,还不舍得放开?”
顾南星这才意识到,自己正紧紧的拽着别人的手,她触摸到那人拇指上的玉扳指,这才意识到,那个在梦里让她安心的、温暖的手,竟是一个陌生男人的手。
她只觉得手心烫的慌,忙将手松开。
“你为何,一直盯着床顶看?上面有什么吗?”
白景天见顾南星醒后,就一直睁着那双美丽的让人失神的大眼睛盯着床顶看,他好奇的伸过头抬眸看去,梨花木雕花大床的顶子上,盖着的是天青色烟雨罗,并没有什么异样。
这姑娘,是喜欢这烟雨罗纱?
白景天笑了笑,继续对顾南星道:“南星,你是叫南星对吧?可以告诉我,是哪个南,哪个星吗?”
意识到不是做梦的顾南星猛的坐起身,艰难的转过头朝那个声音看去。
眼前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她什么也看不见。
她的眼睛……瞎了?
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不,不是做梦。
是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Χiυmъ.cοΜ
那漫天的火光是真的,脚下的血也是真的,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兄长嫂嫂、二姐……他们……他们都……
已经死了。
死在京都混乱的邢台,死在极寒的流放途中。
顾南星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泪夺眶而出。
怎么不去死。
她怎么不去死。
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她活着。
偏偏是她活着。
整个顾家,只有她还活着。
撕心裂肺的痛在全身蔓延。
“啊!!!!”粗噶难听的尖叫声在东苑回荡,凄厉又绝望。
顾南星一手死死的拽着床单,一手握成拳,一下又一下的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白景天在顾南星看向自己的瞬间,就意识到顾南星双眼和最初看见的不一样了,那双让他失神的眼睛,此刻失去了光。
他还没从小仙女突然瞎了的震惊中回过神,就见小仙女突然崩溃痛哭。
看着顾南星悲痛欲绝的痛苦模样,白景天只觉得整颗心都揪的难受,他将顾南星一把搂入怀中,握住顾南星不断捶打着自己的手。
“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放心,我会治好你,我会保护你。”
白景天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女子,虽然不知道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看着她悲戚的容颜,他在心中暗自发誓,他一定要保护好她,不再让她伤心痛苦。
因为,那是他从长白山的白桦林中捡回来的小仙女。
松鹤斋。
白老太爷刚坐下还没喝完一盏茶,就听到下人匆匆来报,三少爷带回来的姑娘醒了。
“醒了?通知赵掌事没有?”白老太爷起身就要去东苑。
“三少爷已经让志安去请了。”
白老太爷让小厮庆生拎了药箱就要往东苑走,白老夫人追了上来:“老爷,有赵掌事在,你又何必亲跑一趟……”
白老太爷打断白老夫人的话:“夫人有所不知呐,那女子身上的时疫解的蹊跷,要知道,这时疫至今无人能治,我给那女子诊过脉,她身上有施针拔毒的痕迹,也有用药的痕迹,只是不知是何原因,用药过猛,故而虽拔出了时疫,却伤了根本。”
“那也不奇,时疫横行,药材紧缺,许多人家寻不到合适的药材,便用猛药替代。志安既去请了赵掌事,老爷有何不放心的?难不成你还担心以赵掌事的医术,无法从那女子身上寻出治疗时疫的药方?”老夫人不解。
“奇就奇在这里。这若只是少了药材故而铤而走险用猛药代替,也是常有的事,可那女子身上有服用过护心丸的痕迹,那护心丸是皇家贡品,寻常人家怎会有?既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什么药材寻不到,要铤而走险用虎狼之药代替?总之,这女子身上古怪的很,我必须亲去查看。”白老太爷说完,急匆匆朝东苑走去。
白老太爷一生痴迷医道,顾南星身上谜团太多,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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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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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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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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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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