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大一的小孩子在走位,台下大二的部长们在用力拍着手掌数拍子。
今天是社会工作系双旦晚会的第一次彩排,陶悠然极力邀请我和黄星语去看,黄星语一边兴奋地跃跃欲试,一边小心打量着我,怕我拒绝。其实黄星语是非常想去的,因为系里的晚会彩排,作为学生干部的史论是一定会出场的,热恋中的小情侣,恨不得分分钟都黏糊在一起。
我了然,所以更加抗拒去看彩排:“你俩结伴去吧,我就不去了.....”
“啊?为啥呀!我想你一起去嘛~”黄星语一听我果真拒绝,立刻拉着我胳膊晃起来,幼稚的像个小孩子。
“大姐,你多少设身处地替我想想呀!”我无奈:“系里晚会彩排,林超在,史论也在,到时候去的是咱们3个人,回来的就只有我一个人,你和悠然那不得趁机与男友腻歪一下?还能在散场之后顾得上我这个可怜的室友?”
黄星语脸臊得通红,被我说中小心思,又努力想要嘴硬:“我结束也不去找史论,我和你一起回,我和你一起回还不行?你去吧,咱俩一起结个伴嘛,不然我一个人突然过去多尴尬啊,好不好?我保证!保证散场不抛下你一个人!”
黄星语这个绝版恋爱脑,她要是能在散场之后抛弃男朋友选择我,那不亚于太阳从西边出来跳个迪斯扣!我很犹豫,为了照顾刚经历“人生第一次失恋”的我,也为了弥补之前几次当着“饱受情伤”的我的面狂秀恩爱的错,最近几天黄星语对我称得上是呵护备至,我担心我要是咬死不去看彩排,她没准真的会选择留在宿舍陪我而也不去看彩排。
这事闹的,你说多心烦,去吧,我十有八九得大半夜摸着黑一个人一边狂嚼狗粮回宿舍;不去吧,又要背负一个“坏人姻缘”的恶名。
于是再三犹豫之后,晚上7点25分,我和黄星语还是如约站在了学校报告厅的舞台下面。黄星语很兴奋,抓着我的胳膊不断叽叽喳喳,说着作为学生干部的史论是多么的帅气,听得我几乎都要对“史论”这俩字脱敏了!
于是陶悠然与林超出现的就不多不少非常刚刚好。陶悠然安抚地拍了拍我的脑袋,然后假装扭头对着黄星语疾言厉色:“星语,克制一点克制一点,咱得摆脱恋爱脑这个人设!多照顾一下你身边这位失恋人群的感受好吗?”
我翻白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超笑嘻嘻跪坐在前排的椅子上,扒着椅背逗黄星语:“怎么着,老黄,你这小恋爱谈得挺好?咋没准备一顿大餐谢谢我和悠然这对红娘啊?”
黄星语被说得满脸通红,支支吾吾,扭捏着去瞪他:“你个小屁孩儿别捣乱!”
此刻舞台那边的彩排也逐渐到了尾声,关照着自己部门的小孩子们退了场,史论立刻急吼吼跑来与黄星语见面,大概是顾忌着我还在场,黄星语只是红着脸牵了牵他的手指就没再多说什么。
这要命的尴尬氛围和我这多余极了的位置呀!好在我这个人非常有自知之明,眼见陶悠然、黄星语都已经出双入对,立刻自觉地举手准备退场:“那你们出去聚聚吧,我先回宿舍了.....”
黄星语后知后觉想起出门前自己对我的承诺,脸上浮现出一丝犹疑:“姚瑶,我陪你...”
“不必!大可不必!”我伸手制止了她的话茬,开玩笑,她那么大个男朋友就在旁边望眼欲穿,我敢开口让她和陶悠然陪我一起回宿舍吗?我不敢!于是我假装无所谓,一边摆手告别,一边在社会工作系全体学生干部们同情的目光中走出报告厅:“你们好好玩儿,我先回去喽,不用顾忌我,一定玩的开心哈!”
林超欠嗖嗖地在后面补刀:“亲爱的你看你和星语也太过分了,怎么能让一个刚失恋的姑娘自己离开呢.....姚瑶,需要我给你在咱们系介绍个对象你说话....”最后几个字在陶悠然的爆锤下被林超咽了下去,但这并不妨碍我把这笔账算在他亲亲女友身上,准备回宿舍把陶悠然和黄星语一起狂揍一百零八下。
喧嚣与笑声逐渐淡去,冬夜里的校园漆黑静谧,我裹紧厚重的羽绒服,顶着迎面呼啸的狂风,一步一步艰难地向着1号公寓进发,心里好一阵苦涩无奈。这叫什么,“为你我受冷风吹,寂寞时分流眼泪”?其实说不羡慕黄星语、陶悠然那是假的,冬天这样严寒的季节,就应该谈一段暖洋洋的恋爱来驱赶寒冷和黑夜啊!好不容易被我放下的那段失败恋爱与那个我好不容易不再想念的人就再一次趁虚而入,回到我的大脑里。
不对,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在那个寒冷的冬夜里我好像只是心酸的想要谈恋爱,不管是谁,只要可以和我谈恋爱让我不那么孤单就好,谁都好。
这真是个危险又愚钝的想法。
终于回到宿舍,来不及脱掉羽绒服,我像一只笨拙的大毛虫一般瘫倒在床上,疯狂汲取着宿舍里暖和的温度。
“呦,姚瑶回来啦!”难得孟雅睿也在,见我果真一个人回了宿舍,她笑得非常夸张:“星语不是说好陪你一起回宿舍,咋啦?抛下你去和男朋友约会了?”
我有气无力:“呵,有一天丧尸围城,只有黄星语可以免遭毒手——因为就算是丧尸也不吃恋爱脑!”
“哈哈哈哈哈”
临近圣诞节的到来,校园里光秃秃的的枯枝上被装点了些许红色绿色的装饰品,人们总是叫嚣着“不过洋节,尊重中华传统文化!”我觉得莫名其妙的,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有人会嫌节日少?现在盼星星盼月亮盼望着圣诞节光临的小孩子们,有几个是那些人担心的“只想崇洋媚外加入西方国家大家庭”?孩子们只是想多一个噱头能热闹热闹,互相借着收礼物送礼物把一些平时难以启齿的暗恋光明正大表达出来,一竿子打死的行为我觉得多少有点矫枉过正。
虽然不放假,但过节还是要有一些过节的仪式感,我买了一对圣诞主题的耳钉,很好看,黑白条纹的麻绳捆成一对大大的蝴蝶结,既能看得出来是为了圣诞节特意准备的,又不会像麋鹿、圣诞老人、雪人这样的元素那么烂大街。我兴冲冲从快递小哥那里拿到包裹,一边得意洋洋观赏着我的耳钉,一边翻看微博——
嗯?大家好像都在刷一部新上映的电影《妖猫传》。是陈凯歌导演的,虽然我很喜欢他的《霸王别姬》,但同样也对他的《无极》有些审美无感,所以怀揣着陈导已经“江郎才尽”的刻板印象,把那些关于《妖猫传》的博文直接全都刷了过去。
办公室里,暖气开得很足导致我一进门眼镜就起了一层白雾,只好乖乖坐在沙发上当3分钟的睁眼瞎。随着视线逐渐清晰,我看到面前抱着电脑在办公桌前面奋笔疾书的是齐丹姝与周沐枝,自从那次过山车之后,我就很少再刻意去硬磕他俩的CP,冷不丁又见两人同时出现在我面前,还有点不适应。
“在赶作业?”
齐丹姝哭丧着脸抬头:“元旦一过就要期末考了,我借了学委的笔记在抄知识点。”
我看向旁边同样满脸衰色的周沐枝:“你呢?”
“同上。”
我笑的不行:“你们学前教育都考什么啊?如何安抚小朋友的情绪?小朋友的日常看护?”
周沐枝起身扥了扥胳膊腿,笑的眼睛嘴巴都弯弯的:“是啊是啊没错,我们要考‘怎么安抚小朋友’,所以你猜应该怎么安抚?”
我努力回忆久远记忆中我的幼稚园时期,好像到处充斥着的都是此起彼伏的哭声,至于老师们怎么安抚哭闹的小孩子,好像真没啥影响,于是瞎猫碰死耗子地大胆猜测:“Emma...给个好吃的?一般小孩子吃到喜欢的东西就不哭了吧?”
“答对啦!”像是变魔术一样,周沐枝手心出现一块儿奶糖,是阿尔卑斯的那种酸奶糖,以前我和齐丹姝逛街的时候说过我超爱那个味道。带着怀疑看了一眼后面做贼心虚缩着脖子的齐丹姝,我把糖纸撕开:“这算什么,提前两天的圣诞糖果?”
周沐枝认真摇头:“圣诞节有圣诞节的糖,这个是奖励你回答对问题的~”
我被他哄孩子一样的语气搞得脸红心跳,急忙起身穿上羽绒服外套,同手同脚往出走:“突然想起来室友有个快递让我帮忙取,你俩好好复习啊,记得走的时候把门锁好。”
走出办公室,隔了老远都能听见一门之隔的屋里,齐丹姝没完没了的大笑。臭小孩儿,还不到一个学期就开始开她学姐我的玩笑了!
陆陆续续又刷到了无数条关于《妖猫传》的影评,我坐在宿舍床上一边啃饼干一边开始心痒难耐。
好像挺好看的?
有点心动!
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要熄灯,但是我“今天不看到这部电影就睡不着觉”的感觉却愈演愈烈,恰好黄星语刚结束约会推门进屋,看见我双眼放光灼灼地盯着她,被吓了一跳:“妈呀,你物种变异?”
“不是不是。”
“那你咋了?”
“星语,我想去看电影!”
“看电影?现在?”黄星语也掏出手机看时间,脸上的表情有些懵。
“嗯嗯,感觉今天不看就睡不着觉!我刚看了,沃尔玛的万达影城还有一场,11点15的,《妖猫传》,你说要不要......”
不像我这么优柔寡断,黄星语一把将我从床上揪起来:“我先卸妆,你赶紧买票换衣服,我一会儿路上把钱微信转你,咱俩去看一场说看就看的电影!”
我被她的疯狂和果敢所带动,脸上露出兴奋地表情:“不用不用,我请你看就行,也不贵,毕竟是我提出大半夜看电影。”
穿戴整齐,站在楼下宿管阿姨窗前,脸不红心不跳扯着“阿姨我家就在北京市区我妈突然打电话让我俩半夜回家一趟,现在车就在学校门口”的慌,我才恍惚真实地感觉到我和黄星语要大半夜去看电影了。
深夜的街道非常安静,隔很久才能有一辆疾驰而过的车发出轰鸣,我因着身高的优势,把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黄星语搂在怀里,对着迎面而来的出租车疯狂招手:“师傅,麻烦去沃尔玛。”
电影结束已经是半夜一点多快两点,我和黄星语坐在应援门口的石阶上,她揉着哭红的眼睛在大众点评页面里搜索着最近的旅馆,我则有些麻木地咀嚼刚才影院里一幕一幕电影碎片。
整部《妖猫传》好像被拦腰截断分了前后两部分,这也是很多网友抨击它拍的糟糕的原因之一,人们总觉得前半部分妖猫莫名其妙霍霍了陈云樵一家,又是突然弄死一池塘鱼,又是突然给陈云樵一大笔钱供他花天酒地,又是突然让陈云樵发疯掐死春琴;然后一转弯,通过一本日记,情节就变成了主人公探寻贵妃之死的真相,揭露了玄宗对贵妃设下的那个名曰爱情实为死局的谎言。
但如果认真回味咀嚼,又好像恍然理解了电影前后两部分的必然性与联系,黑猫对陈云樵做的每一件看似莫名其妙的事情,其实都是在对当年玄宗杀死贵妃真相的重演,猫妖在用另一种方式告诉空海和白居易当年那个血淋淋的真相。获得财富权势的男人代表当年的玄宗;被无辜掐死,永远沉溺在爱的陷阱中不得生机的女人代表当年的贵妃;那场自以为是的宴会象征着当年的极乐之宴;而作为旁观者目睹了一切事件发生却无力挽回的空海与白居易,就是当年同样无助的丹龙、白龙。
摸着黑走进酒店,前台已经没有值班的工作人员,只有一个睡眼惺忪的大姐从一楼的楼梯间摸出一张门卡交给我俩。躺在柔软的大床上,黄星语意犹未尽,趁着朦胧的夜色问我:“姚瑶,你说什么才是爱情呢?玄宗爱贵妃吗?白龙是爱贵妃的吧?他那样是叫爱吗?”xǐυmь.℃òm
什么是爱?
这是看完电影我俩对于故事情节的思考,也是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就经历了恋爱失恋之后的我,想要思考的问题。
什么是爱?观影过程中我和白居易相同地一直都在问:“是不是真的爱?”可是看完电影,又觉得“是不是真的爱”并没有那么重要了。折射到我自己的现实生活中,好像爱不爱也没有那么重要,两个人在一起,只有爱并不可靠,没有爱好像也不是寸步难行。
身边黄星语已经耐不住困意沉沉睡去,窗外月朗星稀,我突然想起白天看到的《妖猫传》影评里一句话:不是情种,不看妖猫,看了妖猫,才明白情为何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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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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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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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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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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