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宿舍同时住了像黄星语这样花钱大手大脚时刻追求品质的,和像孟雅睿这样依靠疯了一般打工才能还清家庭外债的,怎么玩儿?玩儿什么?就成了个巨大难题。
好在黄星语这孩子超级好说话,我云里雾里给她讲了一大堆其实连我自己都没明白的道理之后,她就愉快地接受了“去步行街附近的小餐馆吃饭→看电影→KTV通宵唱歌”这样的安排。
电影选的是当年圣诞节刚上映的《摆渡人》,没错,就是那个被王传君说“我不喜欢”的大佬级别明星云集的片儿。
我选它纯粹是因为它正好在那几天上映,又是个不用太高智商就能看的笑呵呵的爱情喜剧片,非常适合治愈像我们这种个个看着光鲜亮丽,其实内里都各自隐藏着一段或两段难以启齿的悲伤遭遇的中二女大学生。
绝对不是因为当年我还在追星,绝对!不是!
其实比起这部电影,更能触动我内心的,是张嘉佳的那本同名故事集《从你的全世界路过》。
也是这样一个凌冽的寒冬,当时横在我们面前迫在眉睫的是一场没有退路只能一往无前的艺考,匆匆结束本地的统一招生考试,我们就各自坐上火车飞机,去找心仪的学校参加校考选拔。
我和同学坐在开往西安的火车硬座上,聊着天试图打发掉漫长且难熬的整个夜晚。因为考虑到要上镜,所以我俩都不敢吃零食,于是她从包里掏出一本书,神秘兮兮冲我挑眉:“知道我一直想考南艺吧,喏,原因就在这里了,我是因为看了这本书才疯狂地想去南京生活。”
那本书就是《从你的全世界路过》:总有那么一些瞬间,你会在张嘉佳的故事里看到自己,也总有那么一些瞬间,你会因为这些故事,而想到某个人,某段爱情。
那天晚上,我和她互相依偎着挤在一个狭小的火车硬座,我迷迷糊糊把头靠在她的腿边,她一边轻轻拍着我,一边把书里的故事用柔软、温和的声音娓娓道来。“你如果想念一个人就会变成微风,轻轻掠过他的身边。就算他感受不到,可这就是你全部的努力。人生就是这样子,每个人都变成各自想念的风。”
所以看完电影出来之后,我是有点失望的,一直到我们挤在回学校的出租车上,透过昏暗的车窗看外面街道张灯结彩,随处可见戴着有一圈白色绒毛圣诞帽的小孩子蹦蹦跳跳,我都怅然若失。
察觉到我并不高涨的情绪,王文贴心地问我怎么了,我扯起个难看的笑容,随口编道:“没事儿,就是接受不了鹿晗长大之后变成了发福版的陈奕迅。”
接着我俩就隔着中间快被挤变形的文欣妍和孟雅睿,手拉手一起回顾了《好久不见》这首歌是多么的好听,以及男艺人也一定要对自己有身材管理这件事是多么的重要。
我们从电影院直奔回宿舍,是为了换身更方便去KTV通宵的装备——把隐形眼镜换成框架眼镜,把累人的过膝长靴换成宽松的大棉鞋,把刚过膝盖艳丽无比的小短裙换成安全max的运动裤,然后再拿上充电器、充电宝、装满零食的背包。像是要奔赴什么了不起的重大军事战役一般,走出教室,开启自入学以来我们的第一次夜不归宿。琇書網
30分钟,呃不准确说已经是31分钟后,我们6个人站在维多利亚钱柜前台,踌躇的看着面前的一串长队。
“大圣诞的他们为什么不在宿舍好好待着唱铃儿响叮当?”黄星语对排在我们前面的那些人十分不爽,皱着眉发出提问。
“我现在比较想知道我们几个为什么不在宿舍好好待着唱铃儿响叮当,而是跑来唱KTV。”文欣妍做出回答。
“其实也没关系,这些人不可能都是准备来通宵的吧?现在才10点20,我们等一会就有位置了。”陶悠然在这种时候一向都乐意扮演一个乐天派,左右一边拉着一个率先抢到休息区的卡座沙发:“快来呀!咱们坐着等!”
1个小时15分钟后,北京时间23:35。
6个已经瘫软在卡座的人彻底放弃了,文欣妍看看墙上的大盘表:“马上12点了,咱现在回宿舍明天肯定上导员办公室写检查。”
“那就继续等?”孟雅睿打着哈欠:“可是现在咱们前面还有10多组,都这个点儿了,估计包通宵了吧,等死也等不到!”
“要不咱们去开房吧!”黄星语一拍大腿,自从那次不成功的外宿经历之后,她好像就对“去开房”产生了一定程度的执着,有时候就连陪我去校外的小超市买个水,都要精神抖擞地攥住我胳膊,问我如果赶不上回宿舍,要不要去学校对面开个房。我看了一眼稍微动动腿儿就能迈进去的学校南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哪一句开始吐槽。
考虑到排不上的包厢和回不去的宿舍,最终以黄星语打头,陶悠然垫后,我们6人快速逃离了这个群魔乱舞烟气缭绕的混乱现场。
不管你是985,211还是普本、专科,所有大学标配一定是沙县小吃、大娘水饺、兰州拉面,以及学校对面的温馨小旅馆,而开房这件事则是每一个大学生内心最羞于启齿又满怀遐想的旖旎风流韵事。
我们怎么也没想到生平第一次开房对象会是和我们自己有着相同生理结构的女人。“我是第二次了,第二次。”黄星语举手强调。
随便选了一家看上去还算温馨的小店,陶悠然冲着前台小妹露出友善的8颗牙齿:“您好,要一间大点儿的房,最好带热水能冲澡,便宜的。”
前台小妹拿眼角瞟了含羞带臊的我们一眼,没有感情地摆摆手:“客满了。”
于是——
“您好,要一间大点儿的房,便宜点儿的。”
“客满了客满了!”
“您好,要一间大点儿的房.....”
“没有空房了啊,去别家看看。”
“您好,能住人就行。”
终于,最后一家店的前台小妹没有再说出让人讨厌的那3个字,她领着我们穿过油腻的厨房走进一间足够大,有两张床,但是没有门的屋子:“这行吗?”
“行行行,就这个了。”陶悠然急忙点头跟着她去前台办入住手续。
“明天7点之后就不能住了啊,和你们说一声,屋子没有门所以不要乱搞,可以看电视可以说话,点外卖自己去门口取。”
我们几个人红着脸点头:“不乱搞不乱搞。”
“115,押金50,微信支付宝都行,用你们谁的身份证登记?”
面面相觑了一番,我们6个同时沉默下来。
“没带身份证?”前台小妹翻着白眼:“没有身份证可不行啊,我们这是正规的住宿场所,你们看是谁回去取一下或者叫个同学出来,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要是晚了这屋子我也给你们留不住。”
重新站在已经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头顶黄澄澄的路灯把整条路都照成了橘黄色,包括灯下满脸纠结懊恼的我们。
选择一个人出来给大家送身份证吧,是选择黄星语准备分手的男朋友廉瑞?还是选择陶悠然暧昧期却迟迟不表白的绯闻男友张文博?亦或是随便在她和孟雅睿众多追求者之中选个倒霉蛋出来?我感觉灯光下黄星语和陶悠然的脸都透着股诡秘的气息。
最终陶悠然把电话打给了一个看上去和我们八竿子打不着的同班男同学那里,他被她的电话叫下来的时候还穿着蟹老板大战痞老板的睡衣,打着哈欠揣着身份证站在我们6个人面前。“一会儿我还能回得去吗?”
我的左右胳膊分别被文欣妍与王文狠狠掐住,她们忍着内心强烈想要尖叫出声的冲动问我:“姚瑶,你说他喜欢的是悠然?还是星语?或者是雅睿啊!”
我们几个意见出奇的一致,如果没有对某个人有着强烈的好感,一个男同学是不会无缘无故在大圣诞节的晚上揣着身份证翻越学校已经上了锁的大铁门,千里迢迢来送温暖的。
陶悠然从他手里拿过身份证利索的办理开房手续,又把身份证装回男同学兜里:“你能喝几罐?”
“啊?可乐吗?”
“当然是啤酒,反正也回不去了,今天就跟我们一起在这儿搞团建吧。”说着陶悠然一边示意孟雅睿她们先进屋,一边揽上我和黄星语的肩膀,去旅店旁边的24小时便利店采买零食。
其实一易拉罐下肚,每个人的酒量就都看出来了。
像我和陶悠然这种咕咚咕咚仰头干的算是比较厉害,前段时间院里、系里学生会像疯了一样地进行团建聚会,一天到晚我都快把学校附近那几家饭店的锅包肉吃吐了。为了有效避免吃饭吃到最后被无辜灌酒,我采取的措施是一开局就直接说“感谢学长学姐的信任和倚重,我先自干三杯表示敬意!”然后仰着头咣当咣当喝进去3大杯酒,于是接下来的2个小时里果真所有人都用一种叹为观止又望而却步的眼神看着我,再也没人敢和我拼酒;
文欣妍坐在一边慢条斯理,喝一口就鼓着腮帮子美半天,也看不出来是醉了还是没醉,时不时顶着红润的脸庞高喊一声“老子用程咬金锤死你”,然后继续一口一口地喝;
孟雅睿和王文也能干净利索的喝掉一整罐,只不过基本上喝两口酒就得灌进去一大杯水,全靠尿遁来保持喝酒的持续输入;
只有黄星语,半罐啤酒下肚满脸通红话都快说不清楚了。
“我今天就要和廉瑞一刀两断!”
我感觉很糟心,试图把踩着椅子晃晃悠悠的黄星语拽下来:“断断断,你先下来咱就立马断!”
她可能也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了,仍然自顾自兴奋且高亢的发着言:“你为什么劝我俩分手?你凭什么让我俩分手!”
“......”我收回伸出去的手,考虑要不别管她了就让她在椅子上继续金鸡独立吧,没准摔一下反而能让她有效的闭嘴。
“断?什么断!抽刀断水水更流!举....唔?!”正慷慨吟诗的孟雅睿突然被王文猝不及防捂住了嘴,她像一个绑架犯一般挟持着孟雅睿,脱了鞋站在床上振臂高呼:“坚持维护女性权利!反对重男轻女!谁说我们女子不如男!”
因为太过震惊,黄星语沉默了片刻,随即就不甘示弱地也脱了鞋和王文并肩而立:“女性万岁!”
“这可怎么办啊?”文欣妍眯着眼睛看纠缠在一起三个人,皱着眉:“姚瑶,悠然,你们快去拦住她们三个啊,打起来了!我天!她们怎么缠到了一起?悠然你不要蹲在床上看我,姚瑶你快从塑料袋里钻出来管一管她们啊!”
我俩无奈的看了一眼床正中央的塑料袋和两包薯片,又看了一眼摇摇晃晃忧心忡忡的文欣妍,对视一眼。
既然事态已经发展到不可控的局面,不如就不要掌控了吧。于是我们向旁边已经目瞪口呆的男同学说了句“见笑见笑”,然后就缓缓退回一角开始打盹睡觉。
第二天早晨5点半,睡得天昏地暗的我被人拍醒。
“姚瑶快醒醒,我准备回宿舍了,你一起吗?”黄星语没开灯,黑暗中还能听到不知道是谁发出的呼噜声:“太吵了我根本睡不着,这个点儿宿管阿姨应该已经开公寓门了。”
我点点头,毕竟这个呼噜声确实迷人,把陶悠然压在我身上的腿小心扒拉开,一边穿鞋一边问:“那她们几个呢?带回去还是让她们自己醒?”
“可以留这儿吗?”
“.....组织通过你的申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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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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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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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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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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