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最新报……现在是9月17……上……8点46……今日弥赛亚战线全线崩溃……请战线外200公里以内的居民尽快撤……寻求其他省份或国家庇……政府会为你们自动办……理相关证件……请尽快撤……”
钢铁巨脚落下,收音机在霎那间四分五裂,与其他的生命一同被埋葬在无边的黄沙之中。
……
逃亡:
“哥你听到没有,快撤啊。”邱景曜一股脑的打包着行李,神色匆匆。家庭成员的合照被他和一堆衣物杂乱的揉成一团塞进了行李箱里,这样虽说省事但却会让行李箱鼓起一道碍眼的缝隙。
“都啥时候了这行李箱还和我作对!”他把全身的重量全部压在行李箱上,紧闭呼吸使出浑身力气这才勉强把拉链拉到尽头。
邱景曜的额头不断冒汗,而邱奇却坐在沙发上事不关己的点上一根又一根的烟。
透明的烟灰缸里堆出了灰烬的山,他便直接将抽完的烟头弹弹手腕丢在了沙发上。
面前的电视机不停的放着弥赛亚战线的最新情况,画面里的AI机甲毫无目的在废墟之上游荡,如同末日中的丧尸,但只要他们的眼前出现任何移动的物体都会第一时间展开射击。
尽管现在是元初岛临时政府宣布开始反推的第三年,全世界的AI危机却不见消减,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最典型的案例便是有人在守备区的边缘线附近看到了一台自主行动的老式奇点战争主战机甲MW—39烈焰雨,哦对了,它现在叫MZ—06兵蚁。
四十八个电视台,无论邱奇怎么切换,电视机里惨痛的画面仍旧令人触目惊心。
他的眼神,从最早的愤怒悲怆,再到痛苦,再到麻木。
邱景曜依旧忙碌,在里屋和客厅里来回奔走,一次又一次的抱着一堆衣服穿过邱奇的视线,另外一个敞开的行李箱里也逐渐堆满了衣物。
而偏偏就是这时,老居民区的地面开始不住的摇晃起来,邱景曜眼见如此,脚下的步伐不断的加快,似乎是想拼命的将整个小屋的回忆全部打包带走。
“妈的这什么傻逼箱子!”摇晃越发明显,楼下的老玉兰树的黄叶在这突如其来的震动中倾泻而下,不断的发出如暴雨般的哗啦声响。
但偏偏就在此时,这个破行李箱的拉链无论如何就是拉不上,最后竟在邱景曜的一番蛮力之下断成两节。
砰的一声,行李箱里的衣物像是弹簧般全部弹了出来。
“哥……你箱子烂了……”
深绿色的箱子摊开两半,像是废弃的军用机甲一般将内部的所有结构暴露无遗。
等最后的一根烟在指尖完全燃尽,邱奇才开了口:“没事,不影响。”
一声炮响自天边响起,如陨石般自天空划出弧线,不偏不倚的砸在楼底爆发如雷的声响,玉兰树的黄叶四散着飞向空中,最后化成一番如黄蝶飞舞般的景致出现在六楼的邱家窗外。
与此同时,电视机也只剩黑白的雪花。
“不影响就走!”
邱景曜说着便扣住邱奇的手,提着深红色的行李箱和沙发上的那人便夺门而出。
二人的脚步声迅速汇狭窄的入楼道中,和其他住户的脚步声交杂在一起一遍又一遍的钻入所有人的耳里,硬生生的将耳朵塞满,却不知为何只会让楼外的炮火声听着更加刺耳。
老旧的居民区里,唯一楼底大门在此时显得比以往更加闭塞,十四个住户接近五十六号人都不断的挣扎着如蚕虫般向唯一的出口挤去,这却让本就狭小的楼道更加拥挤,更加令人窒息。
十几年以来一直和睦的老邻居在这时互相争吵了起来,嘴巴里的话语比以往恶劣了百倍,谁也不愿让谁,谁也不愿因此后退。
“你别撒手!”邱景曜拉着邱奇也加入了拥挤的行列,好在邱景曜以行李箱做盾牌,二人才不至于被人群挤扁。
哪怕在这时,邱景曜也显得怯弱无比,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涌出门口,撒欢似的跑向南方的防线区。
“哥,咱走。”人越来越少,楼道越来越宽敞,这时不用挤人也能轻松的走出大门。
出门的那一刻,他们也和那些咄咄逼人的邻居一同奔跑在破碎的混凝土上,向着生的希望奔跑在黄沙一般的天空下。
终于,他们跑到了小区的停车场里,邱景曜像是看到了人类守军一般无比兴奋,他甚至放开了邱奇的手便跑向那辆白色的小轿车。
滴滴一声,小车亮起了灯。
“哥!快进车!”小车缓缓开来,他摇下副驾驶车窗,朝着邱奇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嗯。”
上车之后的行程便颇为舒坦,邱景曜甚至大开了收音机,满心欢喜的听着关于举办第一届SMC联赛的内容。
“怎么选址还没定下来啊,商量了小半年了都。”
邱奇对这种破费民生的事毫不感兴趣,自作主张把收音机的频道调到了战争前线的内容。
“现在为您播报最新的战线区域划分,北纬37º的南北350公里内于北京时间12点起正式被划为战线区域,请各位自行做好撤离准备。同时,元初岛临时政府侦测到到AI暴走日益严重,请战线外50公里及以内的民众减少外出,提前购置生活必需品。路边社为您报道。
接下来是每日下午两点的音乐时间,今日我们为各位听众选取了来自知名艺人乔安娜的成名曲:《恸哭的墙》,以此纪念弥赛亚战线上死亡的各位军人。”
伴着钢琴沉重的演奏,乔安娜的歌喉在提琴中缓缓显现。本应该是婉转的纪念曲,她的歌声却积极又富有节奏感,却在萨克斯的登场变得宛如一曲广为流传的爵士乐一般,但只要细细品味她的歌词,之前的那些积极的腔调却像是强颜欢笑一般。
记得MV的最后一个镜头,就是墙上微笑的涂鸦在大雨的重刷下流下泪滴,随后AI机甲的枪声响起,如雷般摧毁了整面墙。
“我想念临别时你的温柔,却只能对着微笑的涂鸦哭泣……”
最后一段萨克斯演奏堪称一绝,仅在二十秒内便从虚假的欢笑转为女子一人在夜中的独自哭泣。
高质量的演奏和颇能让人共鸣的撰词,搭配上乔安娜的演唱,使得这首歌哪怕在完全隔绝人世的战场也变得广为流传。
电台的歌不知道单曲循环了几百次,他们终于看到了由密集的反机甲龙牙组成的障碍带,这也意味着他们正式进入守备区了。
“啊,舒服呀。”邱景曜拖着行李箱乐呵呵的绕过龙牙阵,从容不迫的递出兄弟二人的证件。
忙活完一堆手续之后,他们今天终于能在安全的地方睡上一天了。
这片前线守备区由四个相连的居民小区合并而来,共有十四栋楼被临时征用改建为了军事宿舍,虽说夜里接连不断的机甲走路声无比嘈杂,但终归安全。
小区的四周密密麻麻的站了可能二十台不止的艾奎斯护卫队的制式机甲,他们无时无刻都展开着能量护盾,周期的改变着队形,近乎无死角的形成一段坚实防线。
而一切,只是为了防范AI暴走机甲的突袭。
看着帐篷外络绎不绝的外骨骼机动步兵和坚甲利炮的制式机甲,作为机甲迷的邱景曜躺在睡袋里久久不能入眠。
不知为何,邱奇今天也睡不着。
“哥,你要是嫌弃闷就在外面睡呗。”邱景曜从缝隙中挤出一只手臂,一点点的抓起了身旁军绿色睡袋。
“你先睡,不用管我。”
他点起一根费了不少劲才要来的烟,透过缓缓升起的烟雾,垂着眼角看向门口的混凝土龙牙。
突变:
守备区的睡袋紧的要命,紧的就像是身子被麻绳捆了好几圈一样,弄的邱景曜很是不自在。
“诶哟,难受死了。”他从内侧拉开拉链,折腾了好久才钻了出去。
“早安。”邱奇这时已经坐在帐篷前的小马扎上,背对着邱景曜啃着压缩饼干。
现在正是秋天,北方的风连日不绝,天色也颇为晴朗,就连温度并没有太冷,吹在脸上很是惬意。
看来,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
“早安啊哥。”邱景曜看向蔚蓝的天空,向着一旁的邱奇招了招手,弓着腰在帐篷里穿好了鞋。
“饿了么?我多要了块压缩饼干,结果吃不下。”邱奇微微转过身来,晃了晃右手那袋厚的吓人的真空袋。
仅凭肉眼看来,那袋子里的饼干看着样子和砖几乎没什么区别。
“……还是来一块吧。”邱景曜看着那砖头瞪大了眼睛,还是颤颤巍巍的接了过来。
兄弟俩就这样从刚起床没刷牙就开始啃饼干,经过半个多小时的斗争才将砖头全部吃完。
随着一口矿泉水下肚,二人的肚子也都撑了起来。
“嚯,饱了。”邱景曜坐在帐篷里一个劲的打着饱嗝,就连邱奇也慵懒的靠在帐篷上,双指夹着香烟,却一直没有点起来。
吃饱喝足,也该继续向南方行进了。他们是内蒙人,被安置到的省份却是远方的湖南。现在他们的首要目标便是赶往高铁站,而在消息不同,只有收音机能正常工作的现在,他们能做的唯一准备就是不停的许愿赤峰高铁站还在正常运行。
但邱景曜选择先躺在帐篷里听上几个小时的电台,享受着逃亡几个小时才享受到的来之不易的宁静,但片刻之后还是首先在难以忍受的烟雾缭绕中开口问道:“哥,休息了么?”
邱奇犹豫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
“那走吧,咱去申请一下,叫军队的人把我们车给搬进来。”
三十分钟后,四名身穿外骨骼的机动步兵跟着他们穿过了龙牙阵,来到了昨天的白色轿车旁。
“长官们,就是这辆。”邱景曜掏出钥匙,车灯随即嗒嗒闪起。
机动步兵们点了点头,毫不费力的将汽车举过头顶便开始往回走。
“真帅啊,啧啧啧。”邱景曜看着那由金属构成的黑白交织的外骨骼,眼中无比艳羡,他从小就在奇点战争后期频频传来的捷报中长大,对这些拯救苍生于水火之中的钢铁勇士和钢铁巨人们无比爱慕,甚至为此,他大学的专业都是学的机甲设计及制造。
但现在,他位于大连的大学也遭弥赛亚战线波及,主校区也不能幸免,也在AI的炮火中焚为焦土,导致现在学业也没个着落。
“哥,你看啥呢?”邱景曜转过身来戳了戳看着远处发呆的邱奇:“有啥好看的,又没有AI机甲。”
正说着,地面突然抖动起来。
“七级警报,七级警报,雷达侦测到36台AI暴走机甲正在靠近,请所有居民躲避至地下避难所,所有士兵进入警戒状态。重复,AI暴走机甲正在靠近,请所有居民躲避至地下避难所,所有士兵进入警戒状态!”
“快跑啊哥!”
邱景曜也不管轿车如何,拉着邱奇便往身后跑去。
这龙牙阵不仅能给机甲带来麻烦,真正情况紧急时就连人类也不免被这防御工事恶心到几秒,邱景曜二人只能在这时沿着弯弯曲曲的路径迈着小碎步不断前行。
随着轰隆的一声,背后的那四名机动步兵猛然跳到二人眼前的阵地之内,而他们托着的那辆白色的轿车居然安然无恙。
“太谢谢了!”虽然还没有绕出龙牙阵,但邱景曜现在就想开着车溜之大吉。
炮火已然袭来,几发先头的地对地导弹在空中画出白色的弧线朝着大楼迅速飞去,数台艾奎斯护卫紧急组建防御阵型,高举着左臂稳稳接住导弹,蔚蓝的能量护盾在表面不断激起明亮的涟漪,如此美妙的物理反应在这时的邱景曜眼里却唯美不起来。
碎裂的导弹碎片向着四周飞去,高速飞行的碎片在此时也无比致命。机甲无法顾及的地方只能由机动步兵进行辅助。几名重盾式机动步兵在道路之上抬起双臂一同架起蔚蓝的穹顶,而居民则弯着腰在穹顶之下前往不远处的地下避难所,祈求和平。
爆炸声接连响起,哪怕是穹顶之下安然无恙的二人耳膜也被震的生疼,险些失去平衡当场摔倒。
邱奇抬头看去,能量护盾这时已经出现了玻璃般碎裂的纹路。
“各位,我们的能量护盾已经到极限了!”
“小心!”
情急之下,邱奇抱着邱景曜向一旁滚去。
一道火球自天空落下,如陨石般无情的碾碎了淡蓝色的玻璃,落地的冲击波连带着路旁的十余名机动步兵一同掀翻。
“邱景曜?醒醒!”
等邱奇从眩晕中醒来时,道路的中央已化为一片火海,而火海中央躺着几具狰狞的棕黑色枯骨,而火海边晕死过去的平民再次醒来时,他的双脚已经完全炭化。
“啊!”
不知是谁开始尖叫起来,整个梳理队伍瞬间紊乱起来,一瞬间,邱景曜想起了昨天的光景。
“请保持秩序!不要发生踩踏事故!”灼热的火球仍然不时落下,耳边的枪炮声仍然不断响起,甚至连指挥型的艾奎斯护卫长也带着如地震般的轰鸣声从居民头顶迈着重步跨过,站在小区临时搭建的混凝土高墙之后展开反击。
邱景曜的脑袋眩晕不止,任凭邱奇怎么摇晃他的脑袋也丝毫没有睁眼的迹象,就在这时邱奇突然感觉自己的左手传来整整温热。
当他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时,却发现手心里尽是一片嫣红,而邱景曜的右耳仍在不断的滴出鲜血。
“听得见么?邱景曜!听得见么?”
在朦朦胧胧的邱景曜看来,哥哥正在一个劲的摇晃着自己的身子,邱奇的嘴一张一合,却只能发出细若蚊子的声音,嗡嗡的,根本听不清。
“他妈的!”
邱奇见邱景曜清醒不过来,吐了一口唾沫便转身背起邱景曜,他们现在离对面楼旁的地下避难所还有接近两百多米,这在平时也只是买个菜的距离,十分钟不要就能走个来回,但在战火纷飞的现在,二人能活着走过去就算成功。
道路中央的平民这时已全部聚集在避难所门口,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挤着,因此机动步兵也全部投身于战斗之中,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会帮着他们建起能量护盾墙。
“该死,希望我的好运现在还在。”
抓着炮火停止的瞬间,邱奇冲了出去。
偏偏是在出楼后不久,如雨点般的定点打击再次袭来,屹立不倒的钢铁巨人仍然毫发无损,但坚守阵地的机动步兵却在炮火中纷纷倒下。
AI换装了白磷弹这种在人类战争中已被禁用的武器,那些如天火般纷纷降下的白磷死死的附着在步兵外骨骼的表面,让整个护甲迅速变得像是铁炉一般煎熬。
最后,他们也变成了一具具无法辨认的焦骨
邱奇死死的护在邱景曜身上,燃烧的白磷一点点落在他都背上,一点点把他的肉体和衣服烧结在一起。
片刻之后,他的背部已经露出了通红的肌肉,外表的皮肤和脂肪慢慢蜷曲成一个个碳化的硬块,连同表层的肌肉的颜色也在火焰之下慢慢变深。
“哥……哥……你咋了……”邱景曜似乎恢复了些许意识,但意识仍旧模糊不清。他睁开双眼迎面滴下的便是邱奇不曾停绝的汗水,他的整个五官在此时都扭结在一起,丑的要命。
“你……赶紧去避难所。”邱奇跪坐起来,费劲浑身的力气把邱景曜推了出去,邱景曜的身子不禁摇晃了一阵,耳旁的鲜血点点的洒在地上,像是梅花。
邱景曜眯着眼睛看了过来:“你也来啊。”他好像没看到邱景曜已经和衬衫粘接在一起的焦黄的背,也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有多么紧急。
“你先去,我马上来。”邱奇艰难的站起来,只要身体稍微弯曲一度,他背上那些干硬的肌肉便会再次撕裂,渗出黄色的浓浆组织液。
“来啊。”不知是不是伤到了脑子,邱景曜这时居然径直的走了过来,想牵着邱奇走。
“别过来!你赶紧去。”
又是一发炮弹袭来,邱景曜这回被冲击波当场掀翻,死死死的撞在了墙上。
等他第二次醒来时,哥哥正匍匐着趴在街道上,身后不住的拖出两道血痕。
“哥!”
他这次终于看到清了邱奇骇人的背部,还有身下被染的通红的腿骨,以及那似断非断仅由肌腱连接在一起的小腿。
到了现在,邱奇的耳朵也在不断渗出鲜血,但他还在爬向那名已经被烧死的机动步兵,想拿起他手中的阿克琉斯步枪。
小区门口,几台钢刺型暴走机甲接连涌入,他们抬起手中的尖锥如砍瓜切菜般的收割着艾奎斯护卫的生命,随即带着尖刺顶端若有若无的腥红和身旁机甲倒塌的巨响转向另一个目标。
“妈的,给老子死!”
邱奇双眼猛然蹬大,手指瞬间扣动扳机,苍蓝的能量子弹伴随着他的怒吼飞向空中,在机甲表面不断的发生小型爆炸,一片片浅坑不断的在暴走机甲表面出现。
但三十五发子弹很快用完,直到枪体发出嗒嗒声时,邱奇还在不断的扣动扳机,喉咙沙哑的他也在不断的怒吼着,而这时,钢刺已经走到了邱奇身前。
“死啊!给老子死啊!”
至此,邱景曜看到了这辈子最难忘的一幕。
入院:
没人知道邱景曜是怎样躲过的钢刺型暴走机甲的雷达扫描,没人知道他是怎样躲过的兵蚁的清理扫射。
人们只知道,在这一波袭击之后,他们能看到避难所的门前有个靠在墙上形容枯槁的青年,他的嘴角和右耳结着血痂,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道路中央早已无法辨认的尸块,和尸块身前那把通体全是血污的阿克琉斯步枪。
再一看,青年的眼角好像布满了泪痕。
随即,他当着众人的面晕倒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他已经躺在南迁的内蒙古自治区医院内,眼前尽是一片白净的天花板和蓝色的布帘,还有视野边缘处的柔和的日光灯。
“请问您是邱景曜是么?”一旁的陪护护士敏锐的察觉到了床上的振动,轻轻的拉开了帘子。
邱景曜缓缓点头,眼神晦暗如死尸般。
“那请允许我介绍您的伤势。”护士看了看床上毫无动静的邱景曜,轻轻叹气:“右耳鼓膜穿孔,肝脏轻微破损,需要住院观察两周,期间需要规范作息,避免高负荷运动和辛辣食物。”
“医疗费用由政府报销,您不用担心。”
这些他全部没有听进去,他唯一能看到的就是那天邱奇的死相。
现在他也似乎能明白自那天之后哥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的确,死亡对他而言就最好的归宿。
6月30号,他从大学返校,那天没有任何人前来接机,因为那天弥赛亚战线蔓延至中国边境,而父母则在去前线捐赠物资时不幸被波及,当场死亡。
哥哥作为唯一的幸存者活了下来,左手却严重骨折,不过依托现在医学得以痊愈。
紧随而来的便是各种慰问金和报销,医药费全额报销,同时得到的慰问金还足够他潇洒大半年,就连邱景曜的学费也一同全免,甚至本科期间每个月还能拿到不小的资金补助。
但邱奇却一蹶不振,在给邱景曜买了车后便辞掉了工作,每年邱景曜回家的那天都能发现他靠在父母的灵位前喝酒抽烟。
一年后,邱奇撤掉了父母的灵位,将父母的一切埋葬在了公墓里,每年只在春节清明和祭日会和邱景曜去打扫一番。
他的生活依旧沉浸在黑暗中。
他从来不会像邱景曜描述那天的情况,从来不会在夜里痛哭,那天MZ—06兵蚁的机枪无情的夺走了他的亲人,也无情的夺走了他作为人活在世上的一切支柱。
直到那天的袭击,他抱着邱景曜飞扑至一旁,知道那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最后的精神支柱,就是自己的弟弟。
他就算是死也不能让自己的弟弟和父母一样死在AI机甲的手下。
邱景曜理解这些,但现在,谁又是他的支柱呢?
他看着过去的一幕幕场景,眼眶再次湿润了起来。
入伍:
他的邻床,是个与它境遇相仿的老兵,达米尔·弗莱明。
他的左臂已经换上了三指义体手臂,却因为型号老旧连精准的夹起香烟都显得颇为费劲。
“朋友,介不介意我抽根烟。”
“不介意。”邱景曜的声音无比沙哑,到了现在,他反倒有些怀念邱奇的身上从未消失的烟味了。
达米尔和邱奇一样,喜欢用老式的煤油打火机,每次大拇指搓动打火石时都会在棉芯之上点燃一场小型的烟花,随即在火花和煤油的作用下一团火焰就此跃动起来。而这正是电子打火机所不能比拟的“现实感”。
火焰的诞生,是最为美妙,最为让人着迷的反应。
达米尔的义体左臂仅有的三根粗手指颤颤巍巍的夹着纸烟,耗了几分钟才点着了最前端。
火星亮起,他连忙用正常的右手接过了烟。
“我这左手,根本打不起火来,所以也只能用右手打火左手点烟了。”达米尔看着军绿色的右臂自嘲到,但下一秒他便又陶醉在燃起的烟雾中。
烟雾伴随着风扇的吹拂缓缓弥漫在整个房间内,让整个屋子带上了一层略显朦胧的滤镜。
闻到这略显熟悉的烟味,邱景曜几近要哭出来。
“小兄弟?被呛到啦?”
“没有……我哥爱抽这个……”
邱景曜,就是这样情绪敏感的一个人,小的时候因为爱哭没少被邱奇训过,结果反倒是邱景曜越被骂越哭,常常连着邱奇一起被妈妈一顿胖揍。
“你哥,是不是……”达米尔无比敏锐的察觉到了邱景曜的情绪波动,他翻下床来靠了过去,用左手掐灭了烟。
“嗯……前几天死的。”邱景曜的眼眶再次湿润起来,开始小声的抽泣着。
“节哀吧,小兄弟。”达米尔伸出右手,轻缓的拍打着邱景曜的肩膀。
两位病友,也就此相识。
达米尔隶属于新政府第四机械师下属的08机动步兵小队,他们没有机甲的庇护,全队三个人长期奔跑在弥赛亚战线前后,虽然没有立下汗马功劳,也没给新政府拖后腿。
直到奇点战争后期,巨型机甲混沌来袭,08机动步兵小队全军覆没。
他却因为外骨骼的保护幸免于难,但也因此失去了左臂。
在那之后,不断有新人进入08小队,又不断的战死,而他却因为命运频频幸存,带着所有人的思念艰难存活世上。
渐渐的,他想改变这一事实。也就在上一次的行动中,他卯足了力气不惜用身躯挡住射向队友的子弹。
但那名队友的脑袋在他的怀里开了花。
“现在人家都叫我扫把星,催命鬼。”他又点起一根烟,靠在医院的阳台上讲述着自己的故事,他的手旁那用一次性纸杯做成的烟灰缸也积满了烟头,混合着水发出阵阵烟臭。
“我不也是?我哥死了,爹妈死了,现在我也是孤家寡人。”
邱景曜从阳台看去,广场上的病人大多都是残肢断臂,他们带着或老旧或先进的义体四肢在护士的搀扶下进行着康复训练。想来,这里也变成了军医院了吧。
“所以说,我也想死。”达米尔的右手刁着快燃尽的烟头,眉头紧皱的他毫不关心医院现在情况如何:“后天我要回部队,先带十几天新兵,然后带着他们往弥赛亚战线上赶。”
“我都想死了算了,妈的。”
一股秋风吹来,烟头上最后一缕烟丝被通红的火星燃尽,达米尔叼着那烟头缓缓吸了一口,最后低垂着头把烟头丢进了纸杯。
“妈的,活着没希望。”
达米尔并不是个满口脏话的人,但他在谈起战友和战争时便会脏话连天,连带着所有人包括暴走机甲的母亲都要问候个遍。
“我想参军。”
“什么?!”达米尔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震惊之中一不小心把纸杯打了下去:“你别瞎说,大学生别老想着送死。”
“我要给我家人报仇。”邱景曜还是低着头,眼神却早已变化。
他似乎明白了,他现在活着的意义,那就是复仇。
悲歌:
动荡年代,所有人的归宿都是扛起钢枪,不论男女老少,不论各行各业,哪怕是昔日高高在上的富人都会坠入战场的漩涡,沦为扣动扳机的一台机械。
入伍五天之后,邱景曜经过基础训练成为了第十一届08机动步兵小队的观测手,负责侦查以及观测AI方向。
因为人员稀少,这一届的小队只有两名成员。
“你……唉……”达米尔看着站着笔挺军姿的达米尔,犹豫半天还是没说出什么话。
军区的夜里也是一样的嘈杂,每个人都加严加训练以延缓自己的死期,每天唯一能期盼的便是傍晚六点开始的一个小时的自由时间,在这时士兵能和家人交流一天的琐碎,倒倒苦水。
孤苦的二人,只能挤在广播台的喇叭之下,听听每天的广播。
有时是前线战况,有时是音乐时间,有时则是最近的死伤情况。
“英雄不能无名,今天,让我们聚在一起,悼念战场上死亡的英灵……”
喇叭响起,所有忙碌的人纷纷驻足于此,低下头在这一分钟内为烈士哀悼。
在一片寂静中,达米尔习惯性点起三根当作是细香的烟,静静的喇叭之下。
名单念完,那三根香烟也完全燃尽,那几千几百名战士的英魂也许也随着烟尘缓缓升空。
“走吧,继续训练。”达米尔朝着燃尽的香烟深深鞠躬,沿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成长:
为了增强团队凝聚力,每个小队都会根据队长的规定展开训练计划。
“这边是几台AI军常见机甲的大致模型,搭配着发给你的图册能有效的提升对暴走机甲的了解,从而制定专项计划发动攻击。”
达米尔在邱景曜的面前来回踱步,脚下的军靴踩踏着地面发出干脆利落的响声,他的身旁站着几台无比仿真的机甲,每一处细节都按照着缴获的机甲一比一制造而来,甚至只要换上完好的处理器和电池就能正常驾驶。
“先给你说说代号吧:最常见的兵蚁,野蜂,蜂后,攻城锤,长戟,镰刀……
然后是最近才被发现并证实存在的,也是最新一批的AI军新式机甲,钢刺。”
邱景曜死死的盯着自己的仇人,捏紧双拳。
“最先要了解的就是钢刺,他是由我们的骑士四型以及工业钻探机甲改造而来,兼具了二者的机动性和优异的防御力……”眼见邱景曜越发的不对劲,达米尔停止了讲解:“需要休息么?”
邱景曜缓过神来,连忙摇了摇头:“不用,谢谢。”
“被仇恨蒙蔽双眼,在战场上可是很危险的事。”
达米尔的看向邱景曜的双眼,看向那充满无尽愤恨的
“你是为了报仇入伍的么?”
达米尔逐渐靠来,神情比以往更加的严肃:“战场上如果为了寻求复仇,那无异于送死。”
“那你不也是想死么?!”邱景曜义正言辞的回到:“你不是说下次上战场就要去送死么!”
“我死给谁看!死给你看?!”达米尔一把扯下自己的军帽攥在手里:“有这个帽子,我就不能死!谁死了我都不能死你知道么!”
这时,邱景曜才知道达米尔对活着的欲望有多强烈。
“我是活着没啥盼头,我老婆也没了,爹妈因为没药病死了。”达米尔手中的军帽在他的手心里不断变形,甚至比压实了的纸团还要小上几分。
“但你告诉我如果我死了,明天弥赛亚战线会不会又往后退几公分?如果我死了,其他人会不会因为没有支援会不会死?”
“我想死,但我不想背人命。所以我更想活着,活着保护每一个人。”
“而你,我想问问你,不因为仇恨选择参军打仗,那等你杀完了所有的钢刺呢?你要干什么?训练完就好好想想吧!”
之后训练的过程,邱景曜也没什么印象,自那天开始,他满脑子都只是一个问题。
如果复仇成功,之后该干什么?
是继续呆在军队里,变成真正的军人么?可他连加入军队的目的都是为了复仇。
因为仇恨,在那天之后他就再也没思考过复仇之外的事。
“我现在,又该怎样?”
弥赛亚战线上的银色流星:
短短十四天的训练时长很快结束,快到让邱景曜还没来得及适应外骨骼装甲带来的强大力量,他便要登上军队的小型运兵机,匆匆的赶往那条动荡不安的弥赛亚战线。
“你知道的吧,我们这次是去内蒙。”坐在邱景曜身旁的的达米尔一次又一次的擦拭着手中的仲裁者机枪,露出来的弹链随着起飞的震动不断的拍打着枪体,让银色标识的穿甲弹头更加的晃眼。
“我知道。”拘束在外骨骼装甲里的邱景曜看着大腿上端放的阿克琉斯步枪,神情里还有些茫然。
仇恨,复仇,无论如何,他还是想亲手将那台钢刺撕个粉碎。
双旋翼运兵机顿时下降的加速度让舱内的所有人都为之不适,已经有些人感觉脑袋胀疼,但就算如此,到了战场上也没人会再给你拉回去。
伴随着这阵剧烈的抖动,窗外卷起的尘土也越发浓密。
“祝你们好运,所有人类和你们同在。”
舱门逐渐打开,舱外烟尘弥漫,间或夹杂着双旋翼吹起的碎石子向着空中四处飞去,碰撞在机体上发出乒乒乓乓的响声。
“我们上!”达米尔首先带头,干净利落的解开腰间的安全带翻身下机,他下机的瞬间便架着手中的机枪转着四周进行安全排查。
等看到达米尔的手势后邱景曜也跟着冲了下去,二人背对背保持前进,逐渐消失在了其他人的视野里。
“达米尔,这次别带头了吧,我们不想被你克死。”
身后的其他机动步兵一个接一个的翻身下机,哪怕隔着不断卷起的烟尘仍然能看到他们不屑一顾的表情。
“如果你愿意指挥的话就来吧。”达米尔仍没有回头,而是示意王轩跟他保持警惕,一同后撤至他们身后。
王轩还不知道达米尔还是439排的排长,直到看到达米尔臂章上多出来的银色星星。
“那行吧,我勉为其难的接任你的排长了。”为首的机动步兵走向前头立即开始发号施令:“所有侦察兵快速侦查附近,绘制三维地图,我们要在今天内探清附近,支援友军!”
“好。”
一听指令,邱景曜和四名侦察兵立刻点燃四肢和背部的喷射口,一跃跳上附近的废楼展开侦查工作。
“喻成文,我并不觉得一天就能完成扫描工作。”
“最近不是才换的新式的扫描仪么?”喻成文没有回头,而是指挥着剩下的九人保持着蛇形阵匀速前进。
“确实是这样,但是现在仍然无法在原有的速度上完成附近区域的扫描……”
“那就加快速度啊!”走在最前的喻成文突然转过身来,提着机枪大步走向最末尾的达米尔:“已有情报不是说附近没什么暴走机甲么!那么他们加快速度不就好了!”
“但是这会造成地图严重失真!”达米尔抬起改造为义体的左臂:“我这只手臂,就是因为情报不准确才丢掉的!你是不是也想这样?”
“我运气比你好不知道几倍达米尔!老子不可能丢掉手臂!”
喻成文恶狠狠的盯着达米尔,像是看待一个最不起眼的乞丐一般:“你要是不服我你就滚,运兵机只飞了不到两公里远。”
……
“地图文件传给每个人了。”
随即,每个人的战术头盔迅速通过AR技术将5×5公里内以的三维的形式无比精准的投影至视野的右上角,原先一片地图上漆黑的区域在此时褪去黑色,逐渐放出蔚蓝的光。
扫描完成后的当务之急便是与第37游击连汇合。
然而,地图却出错了。
“怎么这里会有个暴走AI群!”
“我不知道啊!昨天没有的!”
废楼之后五台MZ—06兵蚁的扫射一次次的盖过他们的咆哮,哪怕是探出身来借助阿克琉斯步枪进行反击也无济于事,暴走AI那经过改装的机枪能在转瞬之间将那坚不可摧的能量护盾如玻璃般击碎,只留下满地的蔚蓝色碎粒。
“撤退!快撤!”喻成文掏出信号枪向天空射击,想指示空中单位进行支援,胆怯的他这时只想撤离,丝毫没考虑过就算任何飞机想要飞过来也会在瞬间变成一摊废铁。
“飞机来不了!我们只能自己撤退!”达米尔贴近喻成文耳边大声怒吼,但喻成文根本听不进去,不断从耳边擦过的炮火和接连的爆炸已经让他抖的如同筛糠。
咚,咚,咚。地面开始抖动起来,AI机甲的“三分钟压制期”已经过去,现在进入“三分钟收割期”,进入收割期的AI将无所畏惧,哪怕对面的火力是如何凶猛他们都会一味地挺进,直至杀死每个人。wWW.ΧìǔΜЬ.CǒΜ
机枪的声响依然响彻天边,枪膛内爆发而出的子弹越发的通红,楼顶的砖瓦像是雪花般不断落下,碎裂在地面堆起一个个土堆。
“我垫后!你们快扯!”达米尔开始预热喷射炉,迅速飞向高空,他提着仲裁者机枪向着兵蚁正面的防弹玻璃展开迅猛的射击,虽然根本无从击穿,但好在能延缓一点他们前进的步伐。
为首的兵蚁开始锁定在空中不断作出垂直机动的达米尔,密集的子弹裹挟着导弹风暴一次次袭来,却均被达米尔从容躲过。
“邱景曜!带着他们撤!”
“那你咋办!”邱景曜从掩体背后微微探出头来,但仍犹豫不决。
“先走啊!”
邱景曜看着天空中像是枫叶般不断飘摇的达米尔,最终咬了咬牙来开始组织撤离。
空中的达米尔仍然在战斗着,他成功的吸引到了兵蚁的注意力,为战友争取了宝贵的撤离机会。
但却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开始逐渐落入下风,AI军经过不断的学习调整,每一发子弹比起以往变得越发的精准。
紧接着,一发子弹穿过达米尔的胸膛。
邱景曜下意识看向背后,狭窄的街道间,一颗银色的流星正坠落地面。
战场上的辉光:
现实不是动漫,哪怕外骨骼装甲的极限速度能在2秒内让穿戴着低空飞行穿过200米,但这五倍重力速度怎么能是训练不到一个月的新兵所能承受的。
“别管他了!”喻成文回过头,一只嘴巴任九不依不饶:“快走吧!”
就在这时,脚下看似坚固的大楼轰然倒塌。
“该死!什么情况!”
反应快的几人在空中启动了背包推进器,反应慢的人已经在砖瓦中碎成了肉泥。
一台14米高的刚刺出现在仅存的四人面前,这比杀死邱奇的那台还高上一倍。
“大家快散开!”
轰的一声,钢刺已经特化成尖锥的手臂向下劈来,奇快无比的速度甚至产生了压力差,几块本就松动的混凝土随着压力轰然倒下,不偏不倚的盖住了那几具碎尸。
钢刺不会轻易放弃,这台机体比兵蚁更加迅猛,更加致命,也更加的不屈不挠,一旦被它盯上的人类往往只有死路一条。
紧接着一次又一次的攻击再度袭来,不管三人反击的火力如何凶猛,它都从未慢过一拍,原先还剩一半的大楼竟在钢刺不断的攻击中逐渐被夷为平地。
“不管了,不管了,我要跑了,我要跑了!”喻成文完全没了昨日的豪横,而是胆小的如同飞虫一般仓皇逃窜,他连忙加大喷气背包的效率,转过身便向着天空飞去。
“小心!”
那根尖锥迅速向着喻成文飞去,高速旋转的锥头甚至没给他留个全尸。
13人的小队,现在还剩3个人。
看着身旁所剩无几的战友,寻死的欲望再度从邱景曜的心中冒出头来,强大的钢刺在他的面前如同战场的主宰般坚不可摧,甚至连阿克琉斯的能量弹打在它的身上都见不到任何痕迹。
“该怎么办……”
他想放下手中的枪,放弃抵抗。
“他妈的我跟你拼了!”
一旁的机动步兵突然加大马力径直的冲向钢刺的身体,他手中的仲裁者已经耗尽三条弹链的备弹量,宛如一根无用的烧火棍,但他这时却义无反顾的冲向面前,提起仲裁者像是提着转头般砸向它的体表。
“死啊!死啊!”
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邱奇的身影,他又好像看到了达米尔。
面对一切永不言弃,并竭尽所能的保护他人。
生命的意义,就在于保护他人。
“像是哥哥保护我,像达米尔保护我们……”
邱景曜这时也放下胆怯,毫不畏惧的冲向钢刺的身躯,在夺过尖锥致命的袭击后他甚至展开外骨骼装甲脚底的抓钩,死死的扣住它后颈的皮肤不愿松开。
“这里有条缝隙!”
他将能量弹匣丢了进去,抬枪瞄准向着满能量的弹匣不断射击,情况理想的话就能引发一场能量爆炸将钢刺的脑袋硬生生炸下来。
但是钢刺却不可能让他轻易得逞,它的上半身开始极速转动起来,其他两人坚持不住被纷纷甩了下去,只有邱景曜仍然顶着强烈的眩晕死死挂在钢刺的后颈。
钢刺甚至已经形成旋风,但旋风的风眼撸,淡蓝色亮光从未停息。
“给我死!”
一场亮眼的蔚蓝辉光轰然亮起,淹没了钢刺整个脑袋。
结束:
“邱队早上好!”
“你们也是,记得半小时过后来训练!”
邱景曜想向着两位新兵挥了挥手,但还没抬起手,整个右肩就痛了起来。
义体右臂到现在还是会和身体产生排异反应,哪怕是换了三个型号也是如此。
“排长,要不要去医务室一趟吧?”
那两个新兵靠了过来,一脸担忧。
“待会去,我先去听一次广播。”
“千万要注意健康啊。”
邱景曜笑着点了点头,脸庞的伤口让他看上去笑着很骇人。
“现在是早上七点,由路边社为您带来一天的活力,今日的歌曲是由邱先生点播的《恸哭的墙》。”
邱景曜听着这个播报不禁笑了起来,身旁的战友们也纷纷哄笑起来,一个劲的拍打着他的左肩。
“不闹了不闹了,我先点根烟。”
他的右臂伸向军服的内包,现在新一代的义体手臂就是好,比老一代的稳固多了。
他掏出三根烟,借了战友的煤油火机一一点起,蹲下身去轻轻的放在喇叭的底座上。
那里已经被火焰染的黢黑,难以清除的缝隙内仍能看到数不清的烟灰。
当他站起身时,乔安娜的歌喉伴随着提琴声缓缓显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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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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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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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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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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