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眼手中的资料,“方灼是吧,名字挺有意思,先做个自我介绍。”
说完下意识往右手方看去,若是金主表现出一丝丝不耐烦,他就找借口让人出去,换下一个。
结果大金主一直紧绷的脸,竟然在笑。
顾沉自进场以后,别说是面部表情,就连话都没说过,听说是刚刚国外赶回来,连公司都没去,直接来了试镜现场。
副导演想起大老板上次来片场,见过的那个满脸是灰,辨不出人样的小群演。
这么一看,没准就是眼前这个。
方灼紧张,下意识舔了下嘴唇,端坐在位置上的男人,突然身体前倾,十指交叉放在桌上。
“方先生很紧张?”
“没有。”
才怪。
方灼尝尝试着往前走一步,可是不行,腿软。
麻痹的,怎么这么怂啊。
233问他,“马赛克要吗?”
方灼朝顾沉看去,男人维持着之前的动作,只是手多了份资料,应该是大卫之前帮他递交上去的报名简介。
他攥紧手指,“要,给大佬一个人打就行了。”
导演和其他人员的存在当然也会让他紧张,但抹去了顾沉,紧张感能从一百跌倒一。
系统说干就干,男人那张英俊的脸,迅速被糊上了马赛克。
顾沉勾唇,“开始吧。”
方灼,“……”
他微微鞠躬,开始简单的自我介绍。
试镜演员的基本资料,导演和副导演手里都有,眼前这位形象其实不错,就是偏瘦,古装嘛,太过瘦削会撑不起衣服,上镜没那么好看。
但最主要的,还是对方没有经受过任何专业训练。
可谁能想到,眼下这位青年的表现竟然还不错,眼神很有戏,肢体动作和情感的表达也还算到位。
比不上某些专业演员,但绝对吊打现今一些偶像流量。
方灼演的是男四号为了公主葬生火海那场戏,算是全剧的一个小,他演的非常投入,不经意的,带入了一些自己的情感。
所以结束的时候,他其实有些忐忑。
从专业的角度来说,这犯了忌讳。
导演清了清嗓子,说的话与对其他说的一模一样,“回去等通知吧。”
方灼满头大汗,礼貌的鞠了个躬,直到走出去,坐到走廊冰冷的凳子上,才勉强回神。
就在刚才,他想起了第一个世界里的那场大火。
大卫蹙眉,担忧的拍拍他的肩膀,“方哥你没事儿吧,抖什么呢,不舒服?”
方灼的右手有点痉挛,他缓慢伸直,“没事,就是有点紧张过度。”
大卫哦了一声,“怎么样?咱有没有戏?”
方灼摇了摇头,刚要说不知道,试镜房间里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像是有人把凳子带倒了。
紧跟着,似乎有人喊了一声顾总。
大佬出事了?
方灼蹭的起身,脚还没来跨出去,顾沉已经出现在走廊上。
男人的眼睛泛红,嘴唇抿着,眉头紧皱,他大步靠近,一把揪住方灼的胳膊。
“你都……”记得。
话到一半,无法出口。
顾沉如同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雄狮,焦躁的撞击牢笼,却无济于事。
方灼没顾得上理会被捏疼的胳膊,歪着头问他,“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顾沉深吸口气,不过半秒就将外漏的情绪全部收敛,又恢复成了高冷的顾大佬。
他俯身,嘴唇贴着青年的耳朵,“我想要你。”
方灼,“……”
这抽的什么longjuanfeng,把旁边的大卫小弟弟都吓得翻白眼了。
方灼把头偏开,很小声的问,“现在?”
男人的眼睛里有灼人的火,还有一些别的什么情绪。
方灼头皮发麻,到底怎么了啊,刚刚在里面看他演戏的时候,不是挺正常么。总不会是自己演戏,触到了大佬某个点,硬了?琇書蛧
目光往下移,大佬的西裤很平整,没有异样。
此时的顾沉已经失去了所有耐性。
本以为由于系统从中作梗,青年把他忘了,可从刚刚那段表演他能感觉出,记得一切的,不只是他。
真是个会演戏的小骗子。
既然记得,为什么那么吝啬,直到现在感情线才三颗星。
顾沉步伐焦躁,强横的拖着人往电梯走。
试镜的地点是片场临时隔出来的空间,进出的人中,有人把顾沉认了出来,高喊一声,“顾总!”
男人满脸阴沉,一个眼神过去,那人瑟瑟发抖。
方灼也没好到哪儿去,一路上屁都不敢放一个,还要抽出一点心思,担心担心自己的屁股。
保不住无所谓,就是他有点怕疼,也不知道到时候喊起来,男人听不听他的。
方炜刚刚从片场下来,跟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的,身穿粉色连衣裙的女人,突然啊一声,“那不是你哥么。”
她眨了眨眼,难以置信,“你哥变化好大……咦,跟他一起的人是谁?”
方炜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哥,厌恶的别开脸,假装没看见。
偏偏粉红裙不安生,以为他没听见,还拽了拽他的袖子,“阿炜,你不过去打个招呼吗?”
方炜额角的青筋直跳,想甩袖走人,又怕影响自己在姑娘心中的谦和形象。
他运了口气,努力挤出笑脸走过去,“哥。”
听见这声音,方灼身上的鸡皮疙瘩被唤醒,反手拉住男人的手,正欲走人,胳膊突然被拽了一下,有点疼。
顾沉阴郁地盯着方炜,本就爬着血丝的眼睛,此时有多添几分暴虐。
像是从地狱爬上的恶鬼,想要将对面的人撕碎。
气氛在这一刻降到冰点。
方灼搞不清状况,方炜更是吓得两股战战。
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个男人,可从对方的眼神来看,应该是认识的他的。
不但认识,好像还有深仇大恨。
方灼拽了拽顾沉的袖子,“我们走。”
顾沉像是没听见,捏着青年胳膊的手又收紧几分,方灼明显感觉到,男人在竭力克制着情绪。
这地方人多嘴杂,万一大佬真把人抓起来揍一顿,第二天铁钉上新闻。
方灼看向方炜,语气淡淡,“麻烦让一下。”
粉红裙眉头皱了下,“喂,方炜好心好意跟你打招呼,你怎么能这么礼貌。”
方炜轻轻拍了拍粉红裙的肩,好脾气道,“没关系,我哥他可能性情不太好。”
嘴上这么说,表现出来的确实另一套,这路可以让,但绝不能落了下风。
他高傲的抬着下巴,冷笑一声,牵着姑娘的手方灼身边越过,还故意撞了一下。
那一下是暗中使力,方灼身体晃了下,被顾沉扶住。
他的手在方灼肩上按了按,勾着领带打结处扯了几下,解开两颗领口的扣子。
还没搞清楚男人想干什么,一件西服抛过来,盖住了方灼的脑袋。
黑漆漆的视野中,耳边传来撕心裂肺的痛喊。
前后也不过几秒,等方灼拽下外套,拨开挡在面前的吃瓜群众时,方炜已经躺在地上,肩膀上踩着一只铮亮的黑色皮鞋。
顾沉呼吸沉稳,眼底却绽放这凶戾,俨然怒火中烧。
方灼确定他没有跟男人说过,跟方炜之间的过节,既然如此,顾沉为什么会对方炜又如此大的敌意和恨意。
是恨,而不是单纯的厌恶。
顾沉只是略微使力,将脚往下一压,方炜肩上的疼痛成倍增长,他甚至听到自己骨头裂开的声音。
“救命……救……救命……”方炜脸色青白,痛苦的求救。
粉红裙已经吓得痛哭流涕,瑟缩着往后退。
围在四周的人,同样无人敢上前,即便有人想插手,也会被旁边知道顾沉身份的人给拽住。
顾沉俯身,淡色的瞳孔中像是藏着深渊,方炜清晰的,在其中看见了自己狼狈到极致的脸。
上方响起冰冷的声音,“你碰他一下,我让你百分奉还。”
方炜很清楚,这不是玩笑,对方的眼里带着明显的杀意。
这个人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随着话音落下,压在肩膀上的力量被撤开。
顾沉转身,揽住愣怔的青年,声音温和得和之前判若两人,“怎么,吓到了你了?”
“没有。”方灼声音干涩,问,“你为什么会……”
顾沉半垂着眼,看不出眼里的情绪,只是替青年整理头发的动作,显得的漫不经心,“只要是关于你的事情,我基本都知道。”
方灼撇嘴,“我不信,我小时候的事你也知道?”
顾沉脸上划过一丝遗憾,“不知道。”
于是方灼一边走,一边掰着手指跟男人细数,自己是几岁第一次挨揍,几岁开始不尿床,又是几岁的时候,第一次对小朋友恶作剧……
顾沉一言不发,看似在安静倾听,实际上脸色并不好。
眉宇间的戾气不但没减轻,反而加重了。
方灼把脑子里的记忆挖得一丝不剩,始终没把人逗笑,他丧气的佝偻着背,选择放弃。
爱怎么着怎么着吧,反正他是没辙了。
司机将车从远处开过来,一见老板那张脸,就不敢出声了,全程存在感极低,直到将车开进方灼居住的小区,才悄默声开口,“方先生,到了。”
顾沉睁开阖上的眼,看向方灼,“想回去?”
不想啊,不是说要那啥吗,方灼把屁股抬起来,往男人的方向挪了两寸,“我今晚能去你那儿住吗?”
大佬被冰封的脸,明显缓和。
他侧身把方灼捞进怀里,手指chajin青年的头发,轻柔抚弄,“随你。”
方灼嘴角抽抽,大佬啊,你做人不够真诚。
真要是随我的话,我就不去了,毕竟明天还要上班。可男人刚刚那句,显然不是询问,更像是一种威胁。
他要是敢说一句不去,恐怕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方灼跟系统小声逼逼,“还挺傲娇,想我去明说不就行了。”
233,“……男人都爱面子。”
方灼,“死要面子活受罪知不知道。”憋死活该。
仰头看了眼男人的下巴,有点青涩的胡渣,他往上探身,亲了一下,随即把脸埋回男人的胸口,“顾先生,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挺可爱的。”
233,“可爱的魔鬼?”
方灼,“……”
顾沉低下头,手指搭在青年的后颈上,时轻时重的揉捏。
酥酥麻麻的感觉身体里窜开,方灼舒服地眯起眼睛,像只慵懒的猫。
男人的另一只手,捏住了他两颊抬起来,嘴唇在青年的唇上擦过,“什么意思,嗯?”
方灼憋红脸,一开口,气息就喷在近在咫尺唇上,“夸你的意思呗。”
顾沉在青年唇上啄了一下,“应该是可以做爱的意思。”
这车开的太突然了,方灼猝不及防,脸上飞来两朵红云朵,好半天才故作镇定的哦了一声。
前头的司机正在尴尬中煎熬,如坐针毡。
他经历过大大小小的风雨不少,男人和男人谈恋爱的事情,以前也不是没听过,可像眼下这样明目张胆,大肆往他身上砸狗粮的,却是头一次遇到。
司机尴尬,好奇,又臊得慌,耳根子通红。
终于忍不住,瞟了眼后视镜,大概是他倒霉,被抓包啦,跟一双暗含警告的眼睛,正好对上。
顾沉那双瞳孔,初看觉得漂亮,时间一长就会觉得吓人。
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人类该有的感情,轻易就呢个让人心生寒意。
当然,这是对其他人而言,当他看见那位方先生的时候,冰冷的眼瞳像是一下装进了春天,温暖柔软,恨不得将珍视的人溺毙其中。
司机打了个哆嗦,再不敢多看一眼。
顾沉抱着人不撒手,揉捏后颈的手没停,舒服,按也让人觉得危险。
方灼窝在男人怀里,提前心疼他的屁股,同时也有点担心。
大佬在事业上很牛逼,性生活上很菜鸡,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搞,能不能搞,千万不要激动过度秒出了。
“哎。”在心里叹气,“阿三哥,你说等下要先给顾沉上课么。”
233不懂这个,“你自己那看着办吧。”
方灼很纠结,怕男人新手上路,把他弄疼了,又怕言传身教会打击到男人的自尊心。
真的好糟心啊。
然而,事实证明,他想太多了。
车子刚一停,方灼就被男人半拖半抱下去,转眼就被丢进了玄关。
克制了一路的情绪,终于濒临爆发,好不容易有所缓和脸,再次陷入阴翳。
方灼被压在大门上,耳边是男人粗重的喘息,勒着他的胳膊,隐隐颤抖。
从他试完镜起,这人就变得不正常。
而这份不正常,在见到方炜后发酵变异,成了一场大火,将顾沉的理智烧成了灰烬。
灰烬藏着让他无法理解的不安。
方灼反手回抱住,“你怎么了?”
抿了抿嘴唇,他迟疑道,“你之前认识方炜?”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西洲、q1ng、dandan、小幽是阿飘的地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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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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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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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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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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