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跃入眼帘的是一方干净的案几,其上搁置着笔墨纸砚;随着案几挪动视犀后方拉起一道长绳,悬挂着素色的纱幔,将整个营帐一分为二。(下_载_楼)
心头涌上一股失落,营帐里没有人。
移步案几前,当他的眼神触及到那张宣纸时,整张脸顿时漾起狂喜的神色,紧随其后的血衣万分不解——自从清儿离开后,殿下的脸色向来是黯淡的,可现在……难道那张宣纸有什么古怪?
如此想着,血衣稍稍迈近一步,一双眼睛瞪得铜铃般大,却愣是看不出其中的古怪。不就是一张宣纸吗?上面还留着几行字,看样子,是有人写了一半尚未完成,凭着他脑海中的知识,那些字就是一些药名,没什么特别的,若硬是要找出些特别的出来——不知道字迹娟秀清逸算不算?
当属下的是摸不着头脑,当主子的却是高兴地连姓甚名谁都忘得差不多了,那字迹,那是她的字迹,不会错,绝对不会错的。前往新月国之前,在她开给三弟的抑制瘟疫的药方上,他曾见过她的字迹,那般的细致清俊,那般的娟秀雅致,一如她的人。
原本,他以为,前来相助的舒大夫该是清涧阁的人,等闻到那熟悉的莲花香气,他又疑惑了,心里升腾起微小的希望,希望这舒大夫就是她本人,而如今,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心情?当喜悦超出了极限,那又该如何形容?
这个舒大夫就是她,是她啊!舒影,疏影,她可是在留恋疏影斋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抑或,一人一影?哪怕,那个人是多余的?
想到她曾嫣然一笑:“我一人,月下影,杯中影,原本这对影三人是刚刚好,现在,可惜啊可惜……”
男子的眼神,瞬间融化成一潭温泉,心底的笑意浮上唇爆勾勒出醉人的弧度。
可是……她不愿意见他,想到老伙夫口中的舒大夫的原则,柔和的唇角蓦然僵硬,她不愿意见他啊,是,不肯原谅他么?
残余的烛火摇曳着,笑容,失落了……
这是怎么回事?血衣抓着头发,连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活了这么多年,跟在殿下身边许久,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深切的感受到自己的无知——军营了来了这么个重量级人物,他不知晓;如今殿下的脸色反反复复,他更是毫无头绪!
身为血滴子的统领,却无知成这副模样,他干脆以死谢罪得了!不过,在谢罪之前,他还是应该找出些自己的价值来。
“殿下,这舒大夫不在营帐里,要不要属下去问问看?”跑腿的价值他还是有的吧?
“不必。”他要亲自去找她,失去的,他要亲手找回来。
主子的一句话,把他最后的价值都被否决了,血衣的表情纠结痛苦,只差没有仰天长叹——苍天啊,难道是你要亡我?
军营尚在修整当中,前头的大批营帐在遭到狼群袭击后,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靠近主帐的那一圈营帐却是比较完好的,用以关押人质当然是不二的选择。
天色将明未明之际,一道白影躲过守卫的视犀几个闪身,身形已经移入了其中的某个营帐,轻如一缕滑过的微风。
“怎么,傲月国的太子殿下已经等不及来拷问我了?”听闻背后的声响,被束缚于椅子上的黄衫女子语带轻蔑地嘲讽。
“拷问你?没有必要。”冷冷清清的语气接下了她的嘲讽,怀抱炽狼,优雅如仙的女子在她对面落座,随手放下的白纱斗笠,恰巧将炽狼罩在了。隔着案几,一双美目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的仓惶与狼狈。
“是,是你!”辛品靥显然大吃一惊,止不住惊呼,“你还没死?”
“虽说生老病死是人生规律,不过,我年纪未到,你的期待未免过早。<>”咒她早死吗?隔着白纱抚着怀中的炽狼,水清浅悄然回应。
黎明前的黑暗时刻,她见证了琪拉雅的魄力,小小一只,威力无比,所以,抚摸是它应得的奖赏。而且,她也发现了另一件事,琪拉雅虽没有小狸那么好用,但至少,它不是无用。
说到小狸,她还真有些想她了,不知道修成正果的小狐仙现在如何?是不是也忙着打听神界的八卦消息呢?
“含时候未到?那又如何?就算你靠药物调理延长寿命,也撑不了多久的,般若水的解毒之法,你该很清楚。”辛品靥狠厉地一笑,却是携着一抹苍白,她的面色,没有半丝病弱之人的苍白,怎么会这样?
“我的确很清楚。”她怎么会不清楚,除了以血还血之外,她甚至还知道别的解毒之法。
“呵呵呵……我真是没想到,你居然会为了一个男人不要自己的性命?愚蠢至此,水清浅,你是死有余辜!”低哑的笑声渗透着报复的痛快,辛品靥直视着她,“听着心上人要求以你的命换另一个女人的命,这种滋味很不好受吧?”
“你是在报复我,因为厉严坤的事?”因爱生恨,从而想出了这么个计谋,辛品靥这个女人,确实够毒辣!
听着心上人要求以你的命换另一个女人的命,这种滋味确实不好受。不过,她不会让自己陷入那么尴尬的境地。每走一步,她习惯了为自己安排后路。
“那个不知好歹的男人?含不提也罢。”压抑着一抹痛楚,辛品靥故作无所谓的姿态,眼角斜视前方,正巧对上炽狼轻蔑的眼神。
得到奖励的琪拉雅窝在主人香香的怀抱里好不惬意,偏偏那个女人的破锣嗓子老打扰它小憩,脑袋从白纱下探了出来,给个眼神算是她的恩赐了!
“这……这是……”虽然颜色上有区别,可她应该没有认错,这就是驱散她的狼师的神兽,可神兽怎么会和她在一起?
“我的宠物。<>”随心给了她,应该算是她的宠物了吧?尤其在经过了今早的那一场混战,她更确定了这个宠物存在的必要性。
“嗷——”琪拉雅发嗲地小声吼了一下,随即在她怀里开了。
“竟然是你,竟然是你破了我辛辛苦苦的布局,你……”辛品靥气急,声音倏地拉脯一口气喘不上来,差点当场就呜呼哀哉。
“怎么回事?”
“什么声音?”
外头的脚步声一下子变得混乱,显然有大批的人朝着这边赶了过来。
听着她的大叫引来了外面的守卫,水清浅也不再耽搁下去,留在这里被人误以为是奸细那就百口莫辩了。
身如来时的清风,瞬间消失了踪迹。
“出什么事了?”叶慕爵找遍了整个军营,却无一人知晓舒大夫的去向,他正心头焦急,刚走到这里,就碰上了混乱场景。
“回殿下,刚刚关押人质的营帐里传出异想,属下们正要进去一探究竟。”侍卫长叩首回禀。
“是吗?”眉宇间顿了一顿,叶慕爵眼神示意旁人拉开门帘,自己一个跨步其中,扫视了周围一圈,除了依旧被束缚在椅子上的女子,没有他人的踪迹。
“能够驭狼却害怕一人独处?你的胆子真是叫我好奇。”注意到她不正常的神色,叶慕爵意有所指地打趣她,想借机问出些什么。
“太子殿下说笑了,一人独处倒也罢了。小女子惶恐的是死得不明不白。”辛品靥眸色一动,计上心来。
“有人要暗杀你?”随意地落座,恰巧是水清浅之前的位置,残余的莲花香气,叫他心神一动。她来过这里?
“怎么,不是你派来的人?”眼带嘲讽,意指这营中有内鬼,辛品靥装的跟真的一样。之前侍卫过来,水清浅迅速逃逸的一幕,她便知这两人尚未碰面。这么好的机会,她怎能不好好利用?
“你为什么肯定是我派来的人?”由着她装模作样,叶慕爵看起来耐心十足。知道她尚在军营,未曾远离,他的心便也安定下来。
“斩草要除根,傲月国的内乱起因,太子殿下怕是至今都不知道缘由吧?也是,被最亲的人背叛,这个事实换了任何人都是接受不了的!”m.xiumb.com
“有话不妨直说。”倏地起身,叶慕爵眸色一凛,不怒自威。
“能够一夜之间攻破傲月国的边防,就算是再精锐的军队也做不到,除非是对敌手了如指掌……”辛品靥悠然一笑,“实话告诉你,此次进攻之前,我们收到了一张傲月国的兵力防部图……至于是谁交给我们的,你应该很清楚了吧?那一阵子,有谁是突然离开的……”
“清儿?怎么可能……”一旁的血衣禁不住开口,瞥到主子的脸色,又赶忙打住。
“你有什么证据?”沉着脸色,叶慕爵反问她。
“证据?呵……不管你信不信,刚刚想要杀我的人就是她,杀人灭口,这算是证据了吧!”辛品靥甚是同情地看着他,“哦,对了,你可能还不知道她已经到了军营了,想要验证我的话是真是假,你只需彻查军营一番就知道了。”
“是吗?”阴沉的脸色渐渐转为平稳,眼神如利剑般落到她的身上,叶慕爵忽然问道,“你告诉我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辛品靥喃喃出声,猛然间泄愤似地嘶吼,“既然她都背信弃义想杀我灭口,我又何苦替她遮掩?”自相残杀去吧,她就坐收渔翁之利了!
“看顾好她!”冷冷地落下一句话,叶慕爵旋身而出,血衣紧跟着出来。
一场暴风雨,似乎就要落下了,不知,又会卷起多少的风浪……
“舒大夫,您回来啦!之前太子殿下找你来着……”看着眼前的白色仙影飘过,巡逻的士兵纷纷问出这句话,心里却也忐忑着——舒大夫不想让上头的人知道他的存在,可如今连太子殿下都知道了,还亲自去找他,他会不会一怒之下,就不给他们治病了?
该来的躲不掉,水清浅无声地叹气。说来说去都怪琪拉雅,它充什么英雄?做什么跑到前头去应对狼群?现在它可是威风了,却连带着它的主人也被出卖了。
有些小任性地捏了捏怀中炽狼的尖耳朵,水清浅转了个方向,干脆朝着主帐走去,去面对吧,反正是迟早的事!
“舒大夫,您是来替殿下看诊的吧!”
刚到主帐门口,守门的侍卫就殷勤地迎了上来,眉宇间尽是谄媚的笑意。
“他受伤了?”讶异地问出声,没有刻意压低的清冷女音听得周围的人都是一愣。
舒大夫,神医一般的舒大夫居然是个女子?若不是那身影,风华还有她怀中那不容错辨的高傲优雅的狼,他们真要怀疑,眼前头戴斗笠的女子根本就是假冒的舒大夫!
惊愕过后,众人顿时纷纷明白过来,怪不得舒大夫不肯说话呢,那么好听的声音,患者听了难免不会心痒难耐,像他们,听了舒大夫说话的声音后,已经生起了想见见她白纱斗笠下真容的心思。
想到这里,面色不由得一红,侍卫轻咳一声,慌忙答道:
“殿下的左手伤得很严重,可他丝毫不当回事,军医要给他医治,都被他拒绝了。现在舒大夫来了就好了……”
没听他继续啰嗦下去,水清浅掀了门帘就往里赚随意扫了一眼,却发觉里头没人。
“唉,舒大夫,殿下还没有回来呢!”侍卫后知后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没回来?没回来就没回来吧,她不介意等他一会儿,也算是有个心理准备。放下怀中的炽狼,水清浅溜达了一圈,视线最终定格在案几后的虎皮长椅上,从昨夜到现在,她都没有好好休息,如今闲下来,倒是觉得累了,慵懒地往上一卧,她缓缓闭上双眼,任由琪拉雅自娱自乐去。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又传来了嘈杂声,蜷缩在虎皮长椅上的女子转了个身,一手捂住耳朵,显然极为不耐。
“殿下,您回来啦!舒大夫在里面等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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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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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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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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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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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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