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原爱动作一顿,下意识往巷口看去。同一时间,被他辖制在墙角的白发少年琉璃色的眼睛变化成猫科动物特有的竖瞳,与来人对视。
下一秒,黑色的兽咆哮而起,朝着两人所在的方向袭来。奇妙的是,那只狰狞的黑兽不经意的避开川原爱的手臂,目的明确的向前。结果被黑兽视作目标的中岛敦,下意识推开川原爱,毫不犹豫的迎接来自黑兽,或者说来自黑兽主人的挑衅。
川原爱变成这场战斗的局外人。
“芥川。”中岛敦咬牙,“每次一见面就动手,你到底什么毛病?”
芥川龙之介神情不变,没有回答他的疑问,而是继续操使罗生门进行新一轮的攻击。
从攻击程度上来说,芥川龙之介并没有使出杀招,因此中岛敦的回应也只是停留在见招拆招的地步。
川原爱摸摸下巴,注视着眼前这堪称世界名画的一幕。
“实现世界的小兔子真暴躁。”
他看着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你来我往,显然对彼此十分熟悉。川原爱不禁心想:好像这两位都是我的前男友吧?
啪嗒。
川原爱打了个响指,周围世界一瞬间扭曲,三人停留在虚构的幻境之中。
“刚开始我以为你们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没想到我才是多余的那一个。”川原爱客观的说。
话里的言下之意让两位激斗人士立即停手。
“川、川原!”中岛敦闹了个大红脸,讷讷道:“这种玩笑……”
川原爱忍不住逗他。
“我说中了?”川原爱恍然大悟,“所以敦对我这么冷淡……啧啧啧!真过分~”
“爱!”中岛敦急得手脚并用,没注意川原爱叫自己什么,也没注意自己脱口而出的亲近称呼。
“哼,胡说八道。”芥川龙之介脸色阴沉。
“恶心的人虎。”他撇了一眼中岛敦,随即对上川原爱打趣的表情,闭口不言。
一句话调侃了两个人的川原爱相当自然的走到两人中间。
“如果你们想继续留在这里打架,我可以把舞台留给你们。保证没有其他人来打扰!”
闻言,停留在芥川龙之介手边的黑色小兽对着川原爱龇牙咧嘴,却始终没有攻击的意图。
川原爱看了一眼眉头紧锁的芥川龙之介,目光停扫过那泛白的发尾,黑白相间的垂耳兔在记忆里活过来。
芥川龙之介抿唇偏头,想要躲开旁边人明目张胆的视线。
中岛敦从莫名的羞耻中回神,后知后觉的发现,在场的三个人由于某个心知肚明的原因,关系十分尴尬。
他本想开口说些什么,看见宿敌兼搭档难以言喻的表情,睿智的选择放弃。
爱……不是!川原他在某种程度上和太宰先生一样可怕。
回忆起自己在小恶魔手下讨生活的日子,中岛敦泪流满面。
“既然你们不打了。”川原爱不管两位少年在心里想什么,自顾自的下定论:“那就帮我搬东西吧,苦力嘛,来多少我都不嫌多。”
他就跟没事人一样,一手一个小伙伴,仿佛大家都是好朋友,准备一起去购物。川原爱分别拉着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往商场走去。
中岛敦已然习惯了被川原爱指使得团团转,对于川原爱的自作主张适应良好。
但他不明白芥川龙之介是怎么想的。莫名奇妙出现在这里也就罢了,等到川原爱拉着他的袖口往前走,看上去已经忍耐到极限,结果这位港口Mafia只是握紧拳头又松开,接着就乖乖跟在川原爱身边。无论川原爱怎么逗他,他都不说话,可是川原爱让他拿什么就拿什么,完全就是一个合格的搬运工。
芥川有这么好说话吗?
中岛敦百思不得其解。
川原爱也有同样的疑惑,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
芥川龙之介两只手拎满购物袋,身边的川原爱脚步轻快,原本预备的搬运工中岛敦无所事事。
川原爱每次都会把买好的东西递给芥川龙之介,后者二话不说都会接过来。看着芥川龙之介手里的东西越来越多,身体素质倍儿棒且习惯性心软的中岛敦有些担忧,想为这位别扭人士分担一二,却被对方躲了过去。
不仅如此,芥川龙之介甚至会主动付钱。
看着标签上的价格,中岛敦流下了贫穷的泪水。
芥川这么大方的吗?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就是两个有钱人的小跟班,在几人之中是那么格格不入。
好在小恶魔知道适可而止。
“小兔子,你很不对劲呀。”
川原爱拍拍手,结束购物。
“我以为你不想看到我。”
听见川原爱的称呼,芥川龙之介整张脸更冷淡了,他喉头滚动。
“不要那么叫我。”
听起来像威胁的话,实际上没有任何过激动作。
反倒是川原爱更加咄咄逼人。
商场的人很多,站在百货商店门口的三个少年各有千秋,很是吸引了一波年轻女孩子的注意力。
川原爱不是会在乎别人目光的类型,他伸手去拿芥川龙之介手里的购物袋,后者一下子躲开,川原爱略略用力,被芥川龙之介的执着惊到了。
芥川龙之介显然也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他紧紧攥着手里的购物袋,纤瘦的手背青筋必现,像是忍耐什么。
所幸还有中岛敦一个正常人。他寒毛倒竖的看着两人对峙,顾不得他们一个心黑一个手辣,一个箭步挡在两人之间。
“川原。”中岛敦紧张的看向川原爱,琉璃色眸子充满请求,“这里是商场。”
川原爱收回手,不太开心的撇了中岛敦一眼。
“笨蛋敦叫我什么?”
被这熟悉的眼神一瞪,中岛敦立马换了称呼。
“爱……”
中岛敦挡在芥川龙之介面前的手被打开了。
“人虎,离我远点。”
芥川龙之介收回对峙的姿态,又变成那个冷淡的港口Mafia。
“敦说得也是。”川原爱想了想,赞同道:“逛了这么久,我饿了。”
川原爱的眼神扫过墙上的广告,锁定一家和式餐厅。
“我们干脆一边吃一边谈。”
中岛敦自然没有意见,而反常的芥川龙之介始终跟在川原爱身边。
三个人坐在餐厅的包厢里,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相顾无言。
“寿司、豪华天妇罗拼盘……”川原爱点餐的声音十分欢快,一个人做主之余,不忘点上另外两人喜欢的食物。琇書蛧
“再来一份茶泡饭和无花果派。”
服务员小姐拿着菜单离开包间。
川原爱轻点桌面。
“说说吧,龙之介为什么会特意来见我?”
“咦!芥川居然是特意……”
中岛敦大为震惊。
“闭嘴,人虎。”芥川龙之介呵斥道。
他没有回答川原爱,整个人显得很抗拒。
川原爱轻笑一声。
“龙之介不喜欢我这么叫你?”他确定的看了一眼沉默的某人,“那我叫你芥川?”
川原爱给每人倒了一杯茶。
事情进展到这里,再次陷入僵局。芥川龙之介完全不肯合作,中岛敦不敢贸然开口,川原爱也只能抬着下巴,认真的观察这位年轻的港口Mafia。
芥川龙之介的身形依然很瘦弱,脸上苍白得没有血色,眉眼冷而淡,表情少且肃。
乍一看同幻境里惨兮兮的垂耳兔没什么区别。
川原爱知道是不一样的。
现实世界的芥川龙之介是港口Mafia最锋利的刀。他锋芒毕露,手段暴虐,是让地下世界闻风丧胆的能力者。
从川原爱决定驻守横滨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总有一天会和故人相见。
作为侦探社的成员他必须面对太宰治和中岛敦,前者是过于复杂对自己兴趣大于情感,后者则因为太过纯良对自己抱有愧疚心理,总得来说,川原爱应付的过来。
另一边嘛……
谁都好,川原爱真的以为不会看见芥川龙之介。
这个在寒冷的雪夜倒在自家门口的垂耳兔固执到极点,他又怎么可能主动联系自己。
美味的食物一道接一道上桌,川原爱不客气的将豪华天妇罗拼盘据为己有,打算以此为主食。
一左一右两位少年,不约而同的把蔬菜沙拉和鲜榨果汁推给川原爱。
“社长说不能让你吃太多炸物。”中岛敦紧张的解释。
另一只拿着果汁的手僵住了。
“芥川?”川原爱饶有兴致的弯了弯眉眼。
“你不对劲。”
川原爱主动接过那杯果汁,在两人即将碰触到对方的一瞬间,芥川龙之介率先缩回手。
川原爱很给面子的喝了一大口。
“现在总能说一说,芥川在想什么吧?”
芥川龙之介在想什么?
他什么也没想。
自从知道川原爱就在横滨,芥川龙之介一直处于焦灼的状态。
武力派如他,也明白川原爱不再踏足横滨才是最好的。
只要他不出现,那些过去的、奇怪的、不能理解的记忆就会深埋心底。
芥川龙之介依然是港口Mafia的祸犬,和罗生门一起行走在黑暗里。
可是川原爱出现了。
于是,雪、舞会、电影等纷杂的记忆再次浮现。
芥川龙之介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记得那些无用的东西。
他依旧一丝不苟的完成自己的工作,但偶尔的偶尔,会不经意的来到武装侦探社周围。
很久以前,知道太宰先生就在那里时,芥川龙之介曾经这么做。
他曾暗中见过一次川原爱。
在暗巷里,他看着笑得灿烂的梨涡少年和那位侦探一边打闹,一边幼稚的争抢零食。
在川原爱发现自己的窥视之前,芥川龙之介逃走了。
为什么要窥视他?也许是因为在自己贫瘠的人生里,拥有感情色彩的经历本来就不多。除开被太宰先生认可的执念,那段因为任务,莫名奇妙产生的奇怪感觉,就算已经消散了,残留的影子依然影响着芥川龙之介。
偶然发现川原爱和人虎的行踪后,他听见那样一段可笑的对话。
芥川龙之介忍不住出声嘲讽。
“在下不知道。”
重逢以后,芥川龙之介第一次与川原爱对视。
川原爱从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看见一片混乱,他愣住了。
芥川龙之介,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川原爱突然很难过。他想,他终于明白为芥川龙之介为什么会被称为“无心之犬”。
这不应该是川原爱教给他的事。
正如中岛敦对川原爱的愧疚,也不应该是他拥有的情感。
所以川原爱只能喝下一口甜甜的果汁,对着那位茫然而不自知的少年微笑。
“龙之介。”川原爱认真的道谢:“谢谢你。”
川原爱把视线转向一直在吃瓜的中岛敦。
“敦,谢谢你。”他太郑重,“抱歉,为了自救,把你们牵扯到那样一场游戏里。”
他把那些过去定义为游戏。
“我自由了。”
川原爱注视着他们。
“你们也自由了。”
川原爱说得真心实意:“我希望你们都好好的,有可能的话,我想和你们做朋友。”
川原爱颊边泛起梨涡。
“可是龙之介有自己的路呀。”
中岛敦似懂非懂。
芥川龙之介的嘴角勾起一抹很浅很浅的弧度。
“在下知道了。”
他又变成那个一本正经,看起来彬彬有礼,实际上傲慢又固执的芥川龙之介。
无论那些思绪代表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他是芥川龙之介,港口Mafia的祸犬。
川原爱……
既然并非同路人,何必耿耿于怀。
繁杂的思绪终于平静下来。
他安静的吃完那份无花果派,饮下那杯已经冷掉的茶。
“承蒙招待,不甚感激。”
芥川龙之介就像来时一样,变成一抹黑暗中的阴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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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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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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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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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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