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不时就会写写以绫小路作为收件人的寄不出去的信件,握起笔的感觉一点也不会让久野梦我生疏。
系统对于小姑娘的半重新择业也有几分兴趣,询问她之前是否有过相关经验。
我给绫小路写的那些信算吗,叠起来勉强也能出书了——久野梦我当时是这么回答的。
系统:……算,算个锤子。
‘如果宿主的文字吸引人的话,也是可以收取信仰值的。’
久野梦我压根没想到这茬,她沉默了两秒,就在系统以为她要说出什么想法时,少女来了句:‘你话好多。’
系统:…………
这绝对是它带过的最差一届宿主。
写作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于久野梦我而言,写作比救人麻烦,麻烦得多。
她可以抬手间治愈他人的伤口,但不能抬手间就落成一篇文章。
少女的脑海中丝丝缕缕地泛起细浪,每一个人物、每一个想法,似乎都想顺着手臂一路向下,化成她笔尖的文字。
事实上,她已经独自一人锁在家里好几天了,如果不是现代社会网络科技发达,仍将她与外界联系在一起,那简直是与世隔绝。
黑色幕布携着清冷的弯月一同落下,风缓缓吹过,勾勒出天穹中稀疏明灭的星辰。
久野梦我伏案书写着,原本一片洁白的纸张此刻密密麻麻地染了一片黑。她眉眼微垂,敛去了平日深刻的淡漠,只觉得周身的气场柔和又宁静。远远望去,像极了勤勤恳恳完成作业的学生。
可惜很快地,句尾处落下了符号,她也紧接着放下了笔。抬眼的瞬间,那样温馨的柔和便尽数散去。
透过嵌入墙壁的洁净玻璃,久野梦我看见了遥远的那处,横滨夜晚升起的明亮灯火,星星点点的光亮彼此相连,唯独某一块区域,呈圆形,非常好地融汇了自然的黑暗。
那是擂钵街,就连白天的天空都是灰色的擂钵街,夜晚更不会亮起灯火。
横滨的夏季几乎都折给了龙头战争,现在已经入秋了,夜风穿过敞开的窗口流进室内,又轻又缓地飘散着。
久野梦我走过去关了窗,闭合上了房间与外界连接的唯一一座通道。
桌上静静地躺着一叠稿纸,那是她留在家中几天一点点写出的小说,就在刚刚完成了最后一笔。
她写的故事很简单,登场的人物只有三个,一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还有一个青年,名字都是她随便取的。
背景也是还是还算常见的战争饥荒年代,最灰暗、最干涸的年代,残忍地撕去人类光鲜亮丽的外表、只留血肉淋漓的真实。
……
……
织田作隔天收到了小姑娘写成的文稿,捏在手上,挺厚的一沓。
他们见面的地点选在了咖啡厅,因为酒吧并不是一个适合阅读的地方。
久野梦我点了杯拿铁,织田作什么都没点。
红发男人大致翻了翻,有些惊讶地问道:“你写了这么多吗?”
“嗯。”久野梦我解释,“可能第一次写,有很多想法,就写了很多内容。”
他笑道:“很荣幸成为你的第一个读者,久野。”
故事的开头是简单的几句环境描写,构建了一种灰暗的色调。
然后是以第一人称作为独白的叙述。
【
我已经饿了很多天了,但还不至于死。
在断粮的第一天,我曾以为我的生命要到尽头了,也许要不了几天,就会因为极度的饥饿痛苦而死,成为战火与饥荒下无数游魂中的一只。然而饥饿的日子持续到了现在,我仍旧活着。
我不记得我撑过了多少天,因为实在没有精力去关注这种东西。但有一件事很明显——我低估了人类的极限,或者准确点说,我低估了我的极限。
我暂时还不会死,我可以肯定。
但是……
我回头看了眼破败环境中环抱四肢的小女孩,她叫小雪。见我望着她,小雪朝我微微一笑,那是与四面八方袭来的寒风截然相反的暖意。
可惜,她要死了。
】
织田作看到这的时候停顿了一会,很多小说中的“我”看似是主角,但其实都只是故事的旁观与叙述者。久野梦我写的这篇小说名字就叫《小雪》,以开头的叙述来看,名为小雪的小女孩大概才是核心。
他继续往下看。
之后交代了一下故事中我的身份以及我和小雪的关系。故事中的我是一个小男孩,自幼就和小雪认识。
“我”的身世很糟糕,无父无母,小雪一家收留了“我”,和小雪也是很好的玩伴。
至于为什么“我”和小雪会走到如今的境况,原文是这样解释的:我的村庄毁于战火,树林与河湾被炸弹和大炮炸毁,一整座的村庄,那么多人。我不知道还有谁活着,又或许谁都没活着,只剩下了我和小雪。
……都是可怜的不幸孩子。织田作想。
【
想起秋子阿姨糊着血污和泥污的苍老脸庞,她狼狈的模样和绝望又恳求的神情,以及她对我说的最后那句“阿奏,带着小雪一起走吧”,我不由有些愧疚。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想起秋子阿姨,到底是第几次我也不记得了,特别是近几日,我总是想起她。起初我的确是心怀愧疚的,但到后来,那份愧疚的感觉已经差不多被磨灭了,一切似乎更偏向于某种仪式——我擅自安慰自己的仪式,仿佛我只要愧疚,就能得到原谅。
秋子阿姨。
如果真的存在灵魂一说,你应该能看见,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了。
小雪应该要死了。
我尽力了。
不怪我。
】
织田作看到这里觉得有些奇怪,“我”总是在不停地重复小雪要死了,却一直没有说明理由。到这里才点出一句“已经没有吃的了”,应该是有些渊源的,但并不足以补充完整的理由。
因为“我”和小雪是一体的,没有吃的“我”也会饿死,前文却说“我还不至于死”、“我暂时不会死”。所以还存在着什么隐情,关于上文中几乎只存在于“我”口中的小雪的隐情。
接下来的情节小雪占的篇幅逐渐多了起来。
小雪给人的感觉是一个文静又乖巧的女孩,除此之外,还有一种独特的气质。
织田作想了想,想到一个词,认为用来形容名为小雪的小女孩再合适不过了。
——明亮。
是的,明亮。
她是整个灰暗的故事色调中唯一的亮光。
她总是浅浅地笑着,说话轻而温柔,一双眼睛亮得宛如黑珍珠。即使在寒冷与饥饿的环境中尽力生存着,也不显颓废。相反,她非常乐观。与“我”不同,小雪对于未来的一切都抱有积极的态度。
她会在夜晚和“我”相依偎,说着所有美好的事物,春天的微风、夏天的汽水、秋天的枫叶、冬天的小雪。说着说着便笑了,笑声清脆如银铃,然后抓紧“我”,宛如攥紧着希望般坚定地说:“一定要一起活下去啊,阿奏。”
小雪是非常讨喜的女孩,是满天星辰中最闪耀的那一颗,是错过也许再也不会遇见的温柔。
但同时也让人更不明白,为什么她要死了?
【
天的黑暗程度又深了些,我想是夜幕降临了。
寒风侵入我的肺腑,冷意加重了我想要呕吐的**。我正想缩回破旧的小屋子,忽地,一抹白色落在了我的眼睫,冰凉凉的。
……是雪。
下小雪了。
现在是冬天吧,不然怎么会下雪呢?
六瓣冰花在我摊开的掌心中化成了雪水,我低头凝视着那一小汪水,轻轻抿去了。
……
……
就等这场雪落完吧。
等这场雪落完,小雪也该死了。
】
“!”
看到最后一行字,织田作瞳孔紧缩了一瞬,他直勾勾地看着那个该字。
至此,红发男人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会说小雪要死了,又为什么“我”会在最近频繁地想起那位秋子阿姨——也就是小雪的母亲。
因为,真正会让小雪死去的,就是“我”。
“我”想要杀了她。
所以才会在没有能填充饥饿物品的情况下,说“我”暂时不会死,而小雪会死。
但是仍未泯灭的善良让“我”愧疚,可惜时间一长,愧疚也就被磨灭了。慢慢地,就忘记了愧疚,只会通过愧疚的方式想着“秋子阿姨,请原谅我”,再到后来,甚至已经不奢求原谅,就变成了“秋子阿姨,这不怪我”。
想要活下去的念头彻底压垮了残存的善良。
【
夜晚的时候,小雪伸手过来抓我的手臂。她又靠近我的耳边,叽叽喳喳地说了很多。
我突然觉得很吵,于是说了句:“睡觉吧,小雪。”
她好像是愣住了。
光线太昏暗,她的眼睛和表情都藏在了暗处,根本看不清楚。但我太了解小雪了,她应该是愣住了。
我没有说话,而是转过身去。
反正明早雪应该就落完了。
我这么想着。
】
织田作手指摩挲,潦草扫了眼剩下的篇幅,还剩一小半。
……那结局应该不会是简单的“我”直接杀了小雪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
凌晨的时候,故事中的第三个人物登场了,是一位因为大雪停留的青年。
最先发现他的是小雪。
【
我在昏暗的天光中醒来,就看见身边坐着的人影,就是小雪。
我正吃惊,想叫她名字,就听见小雪说:“阿奏,有人来了。”
人?怎么会有人?
我觉得有些荒唐,但还是顺着她的视线一起望去。果真,看到了个略高的身影。
……似乎是个男人。
他的身后是纷乱的雪花。
雪竟然越下越大了。
】
青年的扮相与故事中的我和小雪都不同,应该不是普通的平民,但是很好心,包裹中的粮食都与“我”和小雪分享。
而“我”也因为青年的到来,暂时放弃了原本的计划。
青年的登场将整个故事的走向又拉回了温馨的道路。
可惜,他出现的晚,离开的也早。
雪势减小的时候,他就提出要离开了,小雪问他不留留吗,青年微笑着拒绝了,说要赶路。
他刚离开,“我”就跟小雪说:“我也出下门。”
小雪正坐在草堆上,她乖巧地点点头,说:“小心点,阿奏,快点回来。”
然后“我”也离开了。
故事到这里只剩最后一点篇幅了,织田作很好奇结局是什么,他接着往下看,发现故事的叙述视角突然转换了,改成了小雪的视角。
【
阿奏出门前,我叮嘱他说早点回来。
可实际上,我等了他很久。
雪一直没停,松松散散地下着,铺了厚厚一层,一眼望去,天地间都是黑白的。
“嘭。”
我知道,这是附着高处的雪砸在雪堆的声音。凌晨的时候,我就是听到这样的声音醒来了,然后摸到了身边断裂的木板。
我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就干巴巴地等着,听着外面雪落的声音,一下又一下。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阿奏回来了。
老远的,我就看见他怀里抱着什么。
是什么?
轮廓模糊,不清晰,但我想我猜到了。
阿奏在飞雪中缓缓走到我身边,怀中的是一个包裹。他把包裹捧到我面前,扯起嘴角笑了笑——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笑了。阿奏对于包裹从何而来只字不提,只说道:“有了这些,就能一起活着离开了,小雪。”
我也不问,摸了摸他冻的通红的指尖,轻声道:“嗯。”
……
……
阿奏也许是杀了那个男人,也许没有。
但这不重要。
……
……
雪还在下,不知道今晚能不能停。
】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翻完最后一页,织田作觉得脊背陡然附着一层寒意。
他抬头,久野梦我正巧也在看他。织田作眨了眨眼,大概是在思考或是寻找什么,过了几秒问道:“……小雪,她知道哪些?”
她搅动着拿铁,轻飘飘地答道:“所有。”
织田作悚然一颤。
这个故事中,不论阿奏还是小雪,都不是好孩子。
阿奏是明面上就起了坏心的孩子,他一开始试图杀掉小雪独自活下去,后来又放弃杀了小雪去杀了青年,而小雪——
“她什么都知道。”久野梦我说,“所有的一切,从开始到结束。”
织田作恍然明白这篇文章为什么要叫《小雪》,这是摆在开头的提示。
从一开始,小雪就什么都知道。
她知道阿奏的想法,所以总是说要一起活下去,重点不在于“活下去”,重点在于“一起”。
而在小雪落下的那个夜晚,她感觉到了阿奏无法挽回的决心,于是打算先一步下手——这也就是为什么阿奏睁眼时看见小雪是坐在他身边的。如果不是青年的到来,她会直接杀了阿奏。明面上青年救的是小雪,实际上救的是阿奏。
阿奏紧跟着青年离开的时候,她猜到了小男孩要去干什么,但是没阻止,只是叮嘱要小心和早点回来。
阿奏很可怕,但是小雪更可怕。
她所有的乖巧都是伪装,微笑的表皮下藏着更鲜血淋漓的恶意种子。褪去纯真的假面,内里是更糜烂的污秽。她是潜藏着的最可怕的危险,像是蛰伏的野兽,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一击咬断你的脖子。
织田作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似乎是在为最初那个纯粹洁白的和雪一样的女孩消失惋惜。
“很新奇的小说,久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要去投稿试试吗?”
“投稿?……随便吧,反正织田作你看过了也不算白写了。”
织田作失笑:“如果想成为小说家的话,作品是要给很多人看的,可不能只有我看。”
久野梦我停止了转动调羹的动作,她按照调羹顶端,和瓷杯杯底轻撞,碰出很小很脆的声音。
因为不是多麻烦的事,所以她的态度很随意:“那就投吧。”
织田作哭笑不得:“你怎么这么随意啊?”
说投就投,久野梦我和织田作之助出了门,就打算去横滨的报社投稿。
织田作没和她一起进去,只在外面等她。
红发男人说:“第一次投稿还是自己去和出版社商议合适些。”
于是久野梦我拿着她那一叠稿纸进了报社大门,保安知道她是来投稿的新人还特地指了指路。
久野梦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写出的文字,默默与系统对话。
‘坦白说,我没干过这种事。’
‘一回生二回熟,加油,冲冲冲宿主!’
‘你激动的好像你才是去投稿的那个。’
‘你不懂宿主!这会是比大买卖——要是投稿成功被刊登的话,就会有很多很多人看,也会有很多很多信仰值可以收集。’
‘……你知道的,那种事情对我来说没差别。’
久野梦我站在了贴着“编辑部”牌子的门前,礼节性敲了敲门。她静静地等待着,听见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半分钟后,门被拉开了。
那是一位黑发青年,戴着副黑框眼镜,模样斯文,衣服的纽扣整整齐齐地扣着,褶皱也理的很平,可以看出是个很严谨的人。
他问:“你是?”
久野梦我举了举手里的稿件,回答:“我是来投稿的。”
“好的。”青年刚接过,就听见他身后不知道谁喊道:“北村,谁啊?”
姓氏为北村的男人回头,侧开身,将门口的栗发小姑娘暴露在了编辑部的视野:“是位来投稿的小姐。”
“!!我靠!”刚刚出声的是最靠近门的一个男人,金色短发,带着耳钉,“竟然!竟然有人来投稿了!呜呜呜呜我感动哭了,快快快,快请这位可爱的小姑娘进来。天哪!这年头来投稿的都是小天使!!”
久野梦我:“……”
‘这报社一副要完的样子。’
‘实不相瞒,我也这么想,宿主。’
北村领着她坐下,先替她倒了杯水,然后开始慢慢看她的文章。
“哗啦。”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翻过一页又一页,久野梦我坐在他的对面,内心和面前杯中的水一样毫无波动。
紧张是不可能紧张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紧张的。
她在闲暇时四处张望,恰巧与金发男人的视线撞到一处,他笑了笑,干净爽朗。
久野梦我想起了道明寺。xiumb.com
……或许有时间可以回去看看东京?
良久,北村抬头,一双如墨的眼眸流露出赞赏:“是篇很优秀的作品。”
“过奖了。”
“我该怎么称呼您?”
这种时候一般得说笔名的,可惜久野梦我没提前想好。
她停顿了一两秒:“……绫野吧,你叫我绫野就行。”
“好的,绫野老师。如果可以的话,我们非常荣幸将您的文章刊登在报纸上,不知您对稿费有什么要求?”
“……”
稿费这玩意,对她来说还不如信仰值值钱呢。
“没有什么要求,随便吧。”
北村:“……”
北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他推了推眼镜,同时打量着小姑娘,心里想:这难道是什么富家小姐闲着没事写写文章来投稿的?
“我会为您争取到合适的稿费的。”他说,“如果您还有其他作品,我们也十分欢迎。”
久野梦我从报社出来时两手空空——因为稿件留给了北村,织田作就知道她的文章被录用了。
“恭喜啊,久野。”织田作开玩笑说,“看来你要比我先一步成为小说家了。”
久野梦我仰头,阳光更轻易地碎在她的眼底,折射出横滨波光粼粼的海面。她依旧没什么表情,但也在尽量表达着自己的意思:“如果是那样的话,我这个小说家有一半得算是你的,织田作。”
织田作一愣,而后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走吧。”
****
当晚的Lupin银座酒吧。
久野梦我、织田作以及太宰治,三个人又宛如第一次见面那样聚在了一起喝酒。
太宰治是织田作叫过来的,理由是庆祝久野的稿件被录用了。
他来得最晚。
“哟,织田作,久野。”太宰治自然而然地坐在了留给他的座位上。
几天不见,久野梦我发现他脸上又贴了奇奇怪怪的纱布。
织田作也问:“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呀,你说这个吗?”太宰治指了指左脸的纱布,笑嘻嘻地摆手:“不小心摔了一跤。”
“……”不愧是你。
“织田作不是说,久野写的小说要被刊登了吗?”他的声调陡然拔高,灯光晕染着地鸢色眸中闪着亮晶晶的好奇,“我也想看!”
“没了。”久野梦我举着酒杯轻轻晃着,她今天点的是干邑白兰地,属于烈酒,“原稿给报社了,你可以在下期的横滨周报上看到。”
“咦?好吧。——那名字叫什么总得告诉我吧。”
“小雪。文章的名字叫小雪。”
“……好普通的名字。”太宰治竖起手指举例,“报社刊登的文章名字不都是那种很高级的吗?像中也的……算了中也的不行,还是我的比较好。比如我的异能力,‘人间失格’,是不是个不错的名字?”
“……”
是挺不错的。
不错到她还真见过一本小说,名字就叫《人间失格》,作者还和你同名呢。
“下次写小说要不就用这个名字吧,人间失格,听着就很酷。”
织田作有些无奈:“太宰,写作这个东西得看缘分,不太能你说什么就写什么。”
“我知道啦。我这是在提议,如果有合适的机会的话,久野可以写篇小说叫《人间失格》。”
“嗯。”久野梦我答应的十分敷衍。
太宰治又想到了什么,继续说:“话说横滨周报会登什么启事吗?”
“会有的吧,寻人启事、招聘启事什么的。”织田作问,“你想登什么?”
“我想找个美丽的小姐一起殉情。”
织田作:“……”
织田作:“那应该是不会登的。”
“诶?为什么?”
“影响不好。”
干邑白兰地的酒香很重,只有一点点酒淌在杯中也能嗅到那迷人的香。它属于烈酒,但入口的感觉很柔,不至于难以下咽。
久野梦我喝了一口,感受到口腔中包裹着的数层气味交织成的复杂香气,还有一种淡淡的烟草味。
“久野,别就自己一个人喝酒呀。”太宰治碰了碰她的胳膊,“今天是为了庆祝你的小说被录用了吧,大家一起干杯吧。”
织田作也说:“那就为久野的小说即将被刊登,干杯。”
久野梦我坐在两人中间,在左右目光的注视下,缓缓举起酒杯,“干杯。”
****
三天后,横滨周报的下一期发行了。
久野梦我其实不是很关心刊登的情况,也没刻意守着报纸发行的时间。倒是织田作对于这件事比她上心些,特地买了份报纸送给久野梦我。
她摊开报纸,一眼就看见了印在左边中央的《小雪》,报社还合题地在旁边配了些雪花。
《小雪》的篇幅有些长,报社只截取了前面一半,在阿奏表露出要杀小雪的目的时中断了。
“第一篇作品,记得好好收藏。”织田作笑着说。
久野梦我扫了几眼,然后将报纸对折的整整齐齐,“嗯。”
织田作一共买了三份周报,一份给了久野梦我,一份留着,还有一份就在之后,交给了太宰治。
港口mafia。
黑发少年跨坐在窗边,左腿屈膝,搭着左臂,举在半空中的右手抓着份报纸,正被吹拂而来的风吹得哗哗作响。他的瞳孔逐渐失去焦距,无神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
同一房间内,正伏着办公桌勤勤恳恳不知道写些什么的中原中也慢慢用力捏紧了手中的笔。又过了五分钟,中原中也忍无可忍,丢笔、拍桌、起立、骂人,动作相当连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太宰!你这家伙就算不工作也不要制造噪音!”
太宰治被中原中原一嗓子喊回了心思,他晃晃报纸,勾唇一笑,极力引诱:“中也,我在看的东西你肯定也很感兴趣的。”
中原中也一脸不屑:“你这青花鱼爱看的东西我才不会感兴趣。”
太宰治笑眯眯:“是久野写的小说哦。”
中原中也:“……”
不妙,话说早了。
“很感兴趣吧?中也。”
“嘁。”中原中也不答反问,“久野那家伙休假就是为了写小说?”
“准确点说,是休假后没事做,然后去写了小说,结果第一篇就被刊登了。”太宰治感慨道,“久野总是很走运啊。这算什么?上天眷顾的孩子?”
“你吃柠檬了吗?这么酸。”中原中也嘲讽道,“久野不挺好的,上天爱眷顾她就眷顾她吧。”
“呵。”太宰治轻轻笑了一声,不带什么情绪,他将报纸递给了中原中也,用力躺倒在舒适的长沙发上,“那篇《小雪》是她写的。”
中原中也很快就翻到了,也注意到了刊登在报纸上的笔名:“绫野?是笔名吧,A-ya-no,有什么意义吗?”
“谁知道。”太宰治双腿交叠,眼睛一闭,嗓音慵懒,“估计是那家伙临时想到什么随便取的吧。”
房间内很安静,太宰治躺在沙发上,一点声音都没出,安静得仿佛不存在。没有干扰,中原中也很快就看完了那篇只有一半的《小雪》。
他莫名读出了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但又具体说不上来是哪里熟悉。
“她这算有天赋吧?”作为荒霸吐诞生于世间,之后又混迹于擂钵街和港口mafia的橘发少年不是很清楚小说的门路。
“应该吧,反正我看着挺好的。”
太宰治扭头,和中原中也侧眸过来的动作撞到一点,他笑了笑,立马移开视线。
——你能看见吗?中也。
透过捂不热的文字,看到久野梦我注入其中的冷漠。
灰天、寒风、破屋、冬雪,她写出的一切都那么冷。
为数不多的还算温热的感情也因为“我”的背叛彻底风干。
现在只剩下一样不冷的,就是故事中的那个小女孩,小雪。
她是与冷截然相反的暖意。
洁白、温柔、明亮。
是世间所有的美好。
“中也。”
“嗯?”
“要打个赌吗?”
“……”中原中也回想起自己和太宰治打了那么多次赌输掉的场景,都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但他还是问道,“赌什么?”
“赌小雪。”
中原中也有些莫名其妙:“小雪?这篇小说?”
“我说故事中的那个小女孩,小雪。”
“她怎么了?”
“我赌她也是背叛者。”
“哈?我为什么要跟你赌这种东西吗?”
太宰治也不激他,反而难得的退了一步:“那中也就当我在预言吧,你知道的,我的预言不会出错的。”
“随便你。”他转身回了座位。
****
系统高兴坏了。
因为它隔个几分钟,就能收取到散播在横滨各处的信仰值。虽然一次的点数没有救人时多,但经不住次数多啊。
这感觉就跟躺在家里看天上掉硬币一样。
它兴奋的状态异常明显,就连久野梦我都问:‘你怎么比我更关心信仰值?’
‘因为那是我的业绩啊。’系统说道,‘宿主,实话实说,您是我遇到的收集信仰值最慢的宿主。但其实宿主可以做到的吧,只要你想,很快就能收集满信仰值,只是您不乐意罢了。’
系统眼中的小姑娘,足够聪明又足够强大,必要时刻也不会感情误事,简直就是成大事者的标准模范。
但她缺少最严重的一样东西,也就是感情。
收集信仰值对于久野梦我来说是可以做的事情,但不是必须完成的事情。
她懒散、无所谓,没有强烈的想活下去的愿望或是念头。
她是局外人,世界与她的存在毫无联系,找不到归属,也不会找到归属。她在白房子生活了那么久,又在实验室呆了那么久。在离开两者的那一刻,归属就消失了。
她与世界格格不入,于是被所谓的宿命抛到世界的边缘,然后她就静静地坐在那里,冷静又无聊地旁观着一切。
能够填补她孤独的事物于此地并不存在,所幸她也不期望能被填补。
在另一维度的空间,久野梦我遇见的第一个人是奈仓,第二个是太宰治。
久野梦我一度认为太宰治与她不是一路人,尽管他们的血液流动中叫嚣着的冷漠如出一辙,但少年骨血中属于黑手党的黑,比起森鸥外,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太宰治是归属于黑手党的,而她……或许得归属于流浪。
织田作的出现让久野梦我看见了某种可能,但她无法确保这种可能的实现。
许久许久以前,在她第一个十五岁那年,与生命中唯一留着名字的少年约定好触摸自由。
而许多许多年以后,已经过了第二个十五岁,她是不受约束的自由,享受着偏爱与纵容,却未有任何的欣喜。
……
……
久野梦我接到了北村的电话。
男人说,文章发出后收到的反响非常好,此外,横滨论坛上有一些评价,如果她感兴趣的话可以看看。
她不感兴趣,也就没看。
结果当晚在Lupin酒吧,就听着太宰治宛如大演说家一般声情并茂地朗读着网页上的评价。
“我很喜欢小雪这个角色,她太好了,简直是所有美好的凝聚体。”
“我靠!!我刚那么喜欢小雪就跟我说她要没了,气死我了!!我不管!小雪妈妈爱你!!”
……诸如此类的言论。
久野梦我听着听着,发现评论中小雪出现的次数极多。
她问:“他们都这么喜欢小雪吗?”
“那当然啊,前半部分的小雪实在很好。”太宰治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在昏黄的灯光中看向小姑娘,“久野你把她写的这么亮眼,讨人喜欢也很正常。”
小姑娘察觉到了太宰治话中的微妙,不着痕迹地扫了他一眼。
视线非常短暂地对接了一瞬。
太宰治这家伙……还是那么聪明。
她的指腹贴着冰凉的玻璃杯,一下一下轻敲着,久野梦我特意避开了指尖的碰撞,也就没什么声音。
如果之后他仍旧是最大的麻烦。
久野梦我垂眸,错开了角度,使得少年看不清她的眼神。
——就得杀了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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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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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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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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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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