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掌柜开口就一口地道醇厚的蜀地方言,周楠竹不会说但听得懂。但以前还是能跟着父亲说方言的,只是时间远了,在外面待久了就忘了。
掌柜见难得来一个顾客,也是开心地不得了,手忙脚乱出来迎接。
掌柜唉声叹气,摇着头,脸上卖出苦容:“贼没法说啊,我们这个踏踏连到半过月紧是有雨,库房里的的丝绸布匹都发了霉,路也遭堵到起唠,进不到货。店里也一过月莫得生意了,就连伙计前头也给弄走唠。”
说着掌柜又望向湿润的屋外,同样一筹莫展,走回了柜台。
然后掌柜趴在柜台上,半倾这身子,见来的人都穿着上好的锦缎,特别是那个玄衣女子,布料,手工,刺绣属实上品。
且腰间带白玉还镶金,就连那个两指宽的佩剑的剑鞘雕刻的都是精致昂贵的图案。想来都不是什么寻常人家。
“不过嘞,贼好东西还是有的,只要嘞过迈……”说着掌柜大拇指和食指掐着一个动作,让人瞬间懂了。
“那就拿出你店里最好的,给这位姑娘换上。之后定少不了掌柜……”
清瓷拿出钱袋甩在柜前。
“要得……”
说着将人一并带进了里间,果然留下的上品都被存在着里面来了,外屋确实潮湿,可里屋却干燥洁净呢。
一炷香后,周楠竹感叹: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一身银纹素色锦衣罩在她身上,身形苗条,仪静体闲,将出尘的气质展现地淋漓尽致。
周楠竹之前看她穿玄衣,一直好奇她的身份来历,平常人断不可穿玄色,可她穿着就是毫无违和感,无论是气质还是举止。
想必也是出自什么显赫世家。
但再看她满身的愁意,身边无一人,想必是家道中落吧。这次即使穿着银色锦袍,也难隐她那种富贵出尘的气质。
“掌柜,这衣裳我们要了。”
“要得!”
随着叫清瓷付了钱。
“小姐……”
清瓷不明白,这才见着第一面,为她做了这些都不见她吭一声,小姐还这般帮衬她。
天近黑,前面两人并着走,清瓷跟在后头。没人说话,周楠竹想了良久,开口说了一句。
“姑娘是外地人?”
刚开始没有答话,就在周楠竹尴尬地说不出话时,她接了。
她终于开口说话了,周楠竹意外中的高兴,朱唇一勾,笑了。
“算是。”
声音很轻,很好听,像山间鹿鸣。
“第一次到蜀郡?”
“不是。”
“那……来蜀郡……”
“祭亲……”
两人就这样聊了起来。
“天黑了,姑娘要趁黑赶回家去吗?”
“不知道……”
蜀郡对于慕容宴来说也算是个陌生的地方,唯一熟悉的就只有蜀南竹海,毕竟那里是母亲故地。
因为她从小没有长在蜀郡,只知道母亲生在蜀郡,葬在蜀郡。
而且她父亲接她回北梁的时候她还很小,后来来蜀郡也不过那几次。
“啊……”
周楠竹有些词穷,眼前的人看上去有些冷淡,兴许是经历了什么伤心事,白天淋在雨里那般惆怅惘然,如今说话都感觉带着沧桑感。
一行人三个影子,清瓷时不时提醒她家小姐要早早回府去。
“清瓷,你先回去,不然祖母会派人出来找,别让她老人家担心。”
“小姐,”,清瓷却拉着自家小姐,带着焦急的腔调似的说:“小姐,这天都黑了,怎么能让婢子先行回去,老夫人知道了肯定跟我急。”
“今天晚上有烟火可看,我待会儿就回来。”
说着拉着身旁的慕容宴朝着人群跑去,她冲清瓷摆手示意离去。
人群熙攘,清瓷很容易就被人海给淹没了去,无奈喊道:“唉,小姐……”
两个人渐渐消失在了人群中。清瓷别无他法,只得回去。
慕容宴没缓过神来,被她拉着跑,周围人来人往,刚雨停了入夜,街上就灯火通明,锣鼓喧天。
“人走了吗?”周楠竹停下来,边喘气边问道,却没有松手。xǐυmь.℃òm
慕容宴:“已经看不见了。”
“也好。”
周楠竹拉着慕容宴,两人在人群中穿梭来穿梭去,周围人声嘈杂,热闹非凡。
“你这是做什么……”慕容宴好奇地问她。
“嗯……我听我堂姐说今晚城里会放烟火,带你去看看……”
“你是外地回来的,我也是,就一起欣赏一下蜀中风情,说不定能让你想起一些美好的事情。”
周楠竹笑着答道。她的笑让人看上去真的很明朗很温暖。
只不过慕容宴没有美好的事情可以回忆,那些陈年旧事一直是她心头的一道疤。
慕容宴任她牵着手,两个人并肩在人群里穿梭,这种感觉让慕容宴感到很奇特。有点像母亲牵着她在外面玩耍,但也不完全是。
街上有戏班正在唱戏。
只见台上的人迅速地转过身去,轻轻挥动了几下扇子,再次转过身时,原本绿色的脸忽然间就变成了黄色。
台下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又把脸侧过去,扇子在手中一挥,脸又变成了蓝色,短短时间内,居然变了三种颜色,太不可思议了!
右边的大师甩了一下袖子,脸则由黑色变成了红色,再甩了一下袖子又由红色变成了白色,眨眼间又变成了大花脸,让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中间一位大师先是在台上走了一圈,接着挥了挥袖子,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台中央,紧接着,他一扭头,就将紫色的脸变成了金色,又扭了一次头,瞬间金色的脸又变成了绿色。
戏中变化的不只是颜色,眉眼间的神色也都在变化。
“这是川戏变脸,”
周楠竹在给她解释台上的表演:“‘变脸’是早时人们在面对凶猛野兽的时候,为了生存把自己脸部用不同的方式勾画出不同形态,以吓跑入侵的野兽。”
慕容宴笑了,虽然别人看不见,这是她从江南到蜀中第一次笑。她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笑,是为了台上精妙绝伦的标语还是小姑娘在她眼里的天真。
“看,是不是很神奇?我小时候特别喜欢看这个,总想知道这变脸背后的缘由,但一直都没弄清楚……小时候看过一个叫《白蛇传·金山寺》,和这个不一样……”
“川剧属于蜀风雅韵,当地人喜欢看随时可看,别的地方想看都看不到。看,他还会吐火呢…………”
慕容宴见眼前的姑娘高兴地笑着,跟着周围人一起轻轻鼓掌,开心地踮脚又跳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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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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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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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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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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