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五年蒙阳市,街头上还残留着未来得及消散的雾气。
报童穿梭在街巷间,扯着稚嫩的嗓子吆喝着,将手中新出刊的报纸举得很高。
来往的行人下意识看向报童,从脸上冷漠的表神情上可以看得出来,此事并不能引起他们的关心。
远处的天边渐渐飘来了几片阴云,察觉到要下雨的他神情急切,更加卖力地吆喝着。
心里这般焦急,却在拐角处与一位身着浅色长衫的青年撞了个满怀。
彼时的彭永鸿正站在街角,对着渐渐暗下去的阳光检查着手中的胶片,报童突然这么一撞,他一个没拿稳,昂贵的伊卡莱尔相机直接脱手。
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报童眼疾手快将其接住,手中的报纸撒落了一地。
“先生,您的相机。”
报童连忙将相机递给彭永鸿,自己急忙开始拾捡地上的报纸。
在彭永鸿接过相机的一刹那,淅淅沥沥的小雨突然滴答了下来。
报童虽然很快便将散落了报纸收了起来,但它们却被点点雨滴打湿,沾上了不少污渍。
看着他窘迫的憋屈模样,彭永鸿叹了口气。ωωω.χΙυΜЬ.Cǒm
出来当报童的,往往家境贫寒,只得牺牲学业以换一家人口饱腹。
他当即掏出一枚银元,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递给了对方道:
“多谢,报社的相机若是摔坏,这个月可就白干了,报纸全卖给我吧。”
还不曾看到报童转悲为喜的表情,一辆福特突然停在了二人身旁。
车门缓缓打开,只见一位身着黑色制服,嘴里叼着大烟的警官伸出头来从头到尾端详了彭永鸿一眼。
他的下巴长着一排浓密的胡子,眼中满是凶色,看得报童瑟瑟发抖,接过彭永鸿手中的钱后便连忙跑远了。
见状,后者叹了口气,缓缓道:
“李警长,您迟到了。”
听罢,这位李警长突然哈哈大笑,猛地吸了一口手中的烟,拍了拍身后的车盖,吞云吐雾道:
“说得好,有大记者的风范!哈哈,赶紧看看警署厅给我配的新家伙,洋气不?”
彭永鸿微微皱了皱眉,便也还是打开福特后座的门坐了进去,彼时的他这才发现,车内除了李警长,后座还坐了两位警员。
他们的神情与李警长的轻松不同,脸上尽显凝重。
随着汽车的缓缓开动,外面的雨声也渐渐大了起来,为了缓解汽车内的尴尬气氛,彭永鸿便看起了方才买下的厚厚一叠报纸。
这是蒙阳市内非常有名的《明日报》,先是看了一眼时间,一九二七年四月十九日,确实是最新的报刊。
随后引入眼帘的,是“国民政府在南京成立”的几个大字。
而他在意的,却是报纸背面的连载栏目,一位叫邵夋的作家凭借刊登在明日报上的小说《血写的证据》爆火,也使得这份报刊在短短时间内取得了惊人的销量。
然而在他翻过来的时候,背后的连载栏却已经成为了别的文章。
“大记者为何要买自家的报纸,凭明日报的热度,还需要你们这些职工来创造销量?”
随着汽车的一下颠簸,沉默了许久的车内,李警长终于开口打破了尴尬。
彭永鸿微微一愣,转而从报刊上抬起头来,虽然他也是明日报的记者,但最近这段时间确实忙得抽不出空来看报,想要解释,却又被对方打断:
“这次我们本来的目的是抓捕邵夋,但今日一早警署厅就接到那个大妈的电话,邵夋被人杀害,死在家中。”
“抓捕变成了凶杀案,才迟了几刻钟。”
那家伙居然……死了?
听罢,彭永鸿微微一颤,试图将目光看向窗外,然而车窗的玻璃却已然被瓢泼大雨阻挡了视线,现在的他犹如被困在了这狭小的空间一般,呼吸变得有些困难。
许是察觉到了他神情的异样,李警长故作不经意地扯开了话题:
“我说大记者,你家大老板可是真有钱啊,也不知道他给了上面多少,居然同意让你跟着我们办案,还能直接接触凶杀现场。
啧啧啧,有银子就是好,什么关系都能打通。”
听着对方的话,彭永鸿苦笑着回答道:
“李警官,您就别拿我开涮了,据说我们报社上头的大老板想拍一部真实的刑侦推理影片,报社社长便让我亲自来现场取材,说实话,接触尸体这事,实在有些让我为难。
但好在他给的薪水不低,至于为何有钱,据说老板的父亲在山西有个矿场,还跟阎老总有不小的交情,他自己手下还有个剧组和报社。”
“哈哈,有钱人的生活咱是体会不到咯!”
听着彭永鸿的回答,李警官笑着回答道,车内原本凝重的气氛也即刻间轻松了不少。
一路行驶到了邵夋的住所,刚停下车还未来得及打开车门,只见雨幕之下,一片大红的身影正在缓缓靠近车辆,随即车外传来了咚咚的敲打声。
“臭脚巡,说好马上就到,老娘在下面等了你们半个钟头了!”
彭永鸿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时,一声尖刻的女声从外面传了进来。
李警长回过头来朝他无奈一笑,随即直接打开了车门,一股凉意瞬间袭了进来。
“大姐不好意思,老弟让上头给批了一顿,您不是好狗肉这口吗,完事老弟请你去吃成不?”
听着车外的交涉,彭永鸿当即把手中的报纸分给了另外两名警员,让他们遮挡外面的濛濛细雨。
似乎是被李警长逗乐了,那大妈态度也有所收敛:
“你个臭脚巡,罢了,家里死了人本来就晦气,赶紧去把那死人处理了。”
说完,将邵夋房间的钥匙扔给了他,随即扬长而去。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原本笑着的李警长顿时龇起了牙,冲着她的背影小声骂道:
“吃你奶奶个腿,邵夋的房东是吧,现在他死了,看把你传唤到厅里取证以后,老子怎么整你!”
说罢,他甩了甩那皮制手套上的雨水,转头对彭永鸿没好气道:
“看什么,跟上来啊!”
四人冒着雨一路来到了邵夋的住所,刚走上二楼,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便朝众人袭来。
兴许是雨天空气潮湿的原因,让这种难闻的气味更加浓重了几分。
李警长皱了皱眉头,将钥匙孔插了进去,随着吱呀一声,邵夋房间的门被其缓缓打开。
刹那间,令人作呕的腐烂气味夹杂着雨天的潮湿味直扑众人,彭永鸿当即皱紧了眉头,但好在他也不是第一次跟李警长见识这种场面,靠着事先准备好的口香糖,很快平息了下来。
只见房屋内的邵夋趴在桌案上,半杯洒出的咖啡中混杂着他的鲜血,彼时他的背后还插着一支匕首,看得出来是直直地插入心脏令其直接毙命。
邵夋那僵硬的脸部,还保留着因剧痛而扭曲,以及不可思议的表情。
可以很直观的看出,凶手是趁他不注意且十分放松的时候突然出手,一击毙命的。
而被鲜血浸透的桌案上,一张格外干净的纸张却引起了彭永鸿的注意。
他径直走上前去,只见那张纸上用朱红的笔墨写着四个狰狞的大字:
“抄袭必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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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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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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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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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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