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座张园就是现成的例子”,徐润接着心想道:“若不是挪用了局子里头的一大笔款子,侬哪能盘得下这偌大的园子?”。
徐润越看,越觉得面前的张鸿禄滑的像跟泥鳅似的。
“不瞒张老弟说”,年长张鸿禄十二岁的徐润颇有点轻蔑的瞥了一眼这位主人,却不发火,只是端出了派头,只见他把长衫子的下摆一撩,正襟危坐的挺起身来,有腔调唻。
“鄙人确实挪用了局子里的资金,都投到了地皮上了”,他坦然的承认道。
随着徐润的话语刚落,张鸿禄倒是受用不起他的这句话了,“兄台如此坦荡,足见胸襟开阔”,他一边说着,一边抱拳对着徐润致意道,场面上的礼数蛮到位的。
“只是老弟我小肚鸡肠,眼窝子浅,小看了润立兄”,张鸿禄果真说的蛮诚恳的,一脸同情的表示,已经传达出来了。
看着眼前这位平时的贤弟、一起打拼的兄弟,平日里阿拉上海滩地皮炒的火热的辰光,张鸿禄哪次一见面不是徐大先生长、徐大先生短的,为的也是挪借资金。
怎么到了这节骨眼上,一副爱莫能助的面孔了,难道把昔日的交情都抛到脑后去了?
“不瞒贤弟说”,徐润忽的看上去有些心力交瘁了,只见他放下了身段,双手用力的在张鸿禄面前搓了搓,“鄙人如今也欠着了局子里头的一笔资金,都投到了地皮上头去了”。
说到这里,徐润下意识的打量着身旁的这个豪华的西洋样式的书房,很快就能感觉到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扑腾起了火苗子了。
“讲起来从前曾经在闹太平军的辰光,坚守过沪上的李鸿章、如今的洋务派主将,对于法兰西人的讹诈,面对和事佬美使杨越翰显得十分的强硬”,徐润不禁心头又想起了那桩有些迟来了的传闻道。
“李鸿章、李中堂伊讲,‘法兰西国索费是妄想,中国现惟有用兵,若法国愿守天津条约,不再索费,大清国国或可准和’”,徐润接着回想道。
“李中堂还讲啥揣西洋国人之意,以为现在大清国情形与从前无异,可以兵力挟制。咸丰季年,英法同犯京师,大清国曲意议和,法兰西国不今尚纽其故智,不知当时中因内有发捻,外无海防”,徐润回想到了这里,不由得眼中透射出了兴奋的微光。
“李中堂讲得实在有台势”,徐润心头赞赏道:“伊讲‘今则内地既靖,海防布置亦密,情形已非昔比’”。
讲起来一向委曲求全的大清国终于有了腔调,表现出了一如既往的骨气,前面讲过的,这是颓废的晚清表现出的难得的亮色。
而这也成了身处困境之中的徐润,最后的心理防线了,难怪他很快就回过神来了。
收拾起了游移的目光,徐润满怀热望的盯着张鸿禄,身子不觉往这边靠了靠,“鄙人有个不情之请,还望贤弟假以援手”,他说到这里厢,话语不觉低沉了下去。
张鸿禄听到徐润流露出了苦衷,似乎早有心理准备似的,他顺势的往沙发靠背上一躺,身体倾斜了起了,“好说、好说”,听听油腔滑调的口吻上来了吧?Χiυmъ.cοΜ
“大先生的意思,吾晓得了”,张鸿禄举起晶莹闪光的酒杯,“兄台莫急”,他轻松的劝道。
“如此说来贤弟有法子哪?”,徐润的眼中顿时冒出两团热烈的光束来,不禁他又朝前靠拢了些,一副想要促膝谈心的热切劲头。
“润立兄何须杞人忧天?”,这边张鸿禄一口酒下肚,似乎也流露出了一丝的醉意,“俗话说浮生偷得半日闲,局子里头的事体管它去”,他一边借着仰脖的姿态,优雅的朝旁边挪了挪身体,仿佛只是个不经意的动作。
“难道张帮办的意思是?”,徐润心头飞快的思索道。
徐润影绰绰的感觉到了张鸿禄有啥花头,不过他不敢往下想去,“不会是这样吧?”,只听他战战兢兢的嘟囔道。
“请贤弟见教”,徐润这辰光话既然说出口了,索性要追溯到底,他热切的目光及时的追赶了上来。
“阿拉上海滩上花头多了去”,张鸿禄忽的嬉皮笑脸了起来,一点也不像有担量的模样了,“兄台不如暂避锋芒,学鄙人一样,先称病告假,过了风头再说,阿好?”,他口气轻飘飘的,却让徐润感到很熟悉。
“张帮办这个滑头”,徐润听出来了伊讲话的意思,“无非想要拖下去,把帐赖掉”,他心头吃惊的嘟囔道。
腾的一声,徐润的脸红了,颇有些替这位同僚感到害臊。
“其实贤弟我倒是扎出些苗头唻”,张鸿禄绝口不往银钱上头靠拢,只是笑得花团锦簇般的,“鄙人听公董局的葛司会先生说”,说到这里,他把嘴巴贴近了徐润的耳根。
“原先法兰西内阁里厢不欢喜李、福会谈的,大有人在”,张鸿禄神秘兮兮的说道:“这位法兰西‘窝尔答’兵舰的船长,其实并不能代表法兰西国,仗着和法兰西的总理大臣和阿拉李中堂有交情,从中捣糨糊”。
“跟上海滩上头的地皮掮客一样”,说到这里,张鸿禄不无得意的笑道:“其实就是个拉皮条”。
望着张鸿禄信誓旦旦的表情,徐润心头简直诧异到了极点,“外头传的神乎其神的李、福会谈原来竟然有如此内情”,他吃惊的嚷嚷道,差点就要晕过去了。
“怎么会是这样子的唻?”,徐润有些茫然了,他有些惊呆了, “今年六月间至7月初,李鸿章、李中堂和法兰西使者脱利古在沪会谈多次,结果安南那头却谈出个《顺化条约》,安南沦于法兰西人之手”,想着、想着,徐润不禁面露悲愤的神情了。
这辰光仿佛有张空头支票在焦虑的徐润面前飞舞了起来,竟然他走神了,“想不到前方蛮闹猛的,后头却是个法兰西人没有诚意的空谈”,徐润想起来所谓的清法谈判,原本竟然是这样的,不由得慨然叹息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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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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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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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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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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