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伯韬心头寻思到了这里,有些似笑非笑的瞅着程麻皮,一直眼瞅着这个看似谦卑的华人包工头又重新堆满笑容为止。
“赵大买办,小的若是能跟侬鞍前马后的,那是三生有幸”,程麻皮有些嘴巴拌蒜的对着赵伯韬恭维道:“侬有啥吩咐,小的在所不辞”。
听上去这个乡下来的木匠,嘴里倒是有些文绉绉的。
阿晓得?闲暇的辰光,伊去租界里厢蹭饭似的,蹭个不花钱的位子,蹭戏听,听来些戏文,今朝正好在场面上头派上用场唻。
难怪程麻皮讲到这里厢,自个都晓得有点得意起来了。
“这个滑头”,赵伯韬心头笑骂道,不过满脸恬笑的程麻皮奉迎得他心头这个欢喜。
“雅各布先生对鄙人讲了”,这辰光赵伯韬忽然压低了嗓门,紧接着似乎是有意无意的凑过来嘴巴,对着有点反应错愕的程麻皮,在他耳边神秘兮兮的接着讲道:“侬晓得伐?要关照侬唻”。
自己口口声声讲是有财大家发,而且赵伯韬还故作神秘的言明这是雅各布先生关照的,一边他显然得意的笑了。
“哦哟”,程麻皮听到这里,欢喜的咧开嘴,惊喜得出了声。
“难怪小的今朝卜钱卦的辰光,老是‘重宝’两个字朝着上头”,程麻皮笑得满脸的麻子一个个鼓蓬蓬的,“原来小的要捡着皮夹子唻”,他欢喜的自顾嘟囔道。
讲起来程麻皮有个习惯,时常有啥事体的辰光,都会拿出来当年李鸿章亲自发给他的脚力钱,一个“咸丰重宝”铜钱出来,占卜这么一卦。
“小的愿听找买办吩咐”,程麻皮一口一个应承的,答应得蛮爽快的。
“呵呵”,这边赵伯韬笑了,一边他贴近了程麻皮的耳边,一五一十的这么讲了起来。
这辰光只见程麻皮不住的点着头,活像个鸡啄米似的…
还是十六铺码头,今朝天气显得比寻常晴好了交关,来往穿梭的火轮船依旧是如此的急不可耐的扑向焦急等待的人们,每当有一艘船靠岸,久候的人们就忙碌开了,人们纷纷涌上去,拿起箱子就往肩上扛,管它是什么东西。
或许满口伦理道德的先生们会指责孙更生又去了那里,继续他装卸福寿膏的打工生涯,仅仅是为了混口饭吃。
“来了官兵了”,忽然管事的工头惊慌的叫嚷道,顿时码头上的工人和烟馆里头过来拿货的,乱作了一团,有扔下箱子撒腿就跑的;也有拖下原先的衣服,套上短褂子或者长衫的,急于改头换面的;更有撞上了,躲避不及连声求饶的。
“哦哟”,孙更生这辰光举着木箱子,就像个幌子,分明就是不打自招,一时间扛着不是,扔下更不是,他有点手足无措了。
“官兵来了”,是啊,大清国龙庭里头的皇上早就有了旨意,要禁烟,上海道台衙门又告示,曾经贴着码头浪向的。
诈死不晓得后头咋的,又被人揭去了。
孙更生还记得的,讲起来前些辰光码头上的工友们讲啥道台大人要堵住吴淞口水道,只是后头洋人的领事官们一歇歇全都去照会去了,讲讲斤头下来,听人讲要留个二十丈的活口。
“是豁口”,孙更生嘟囔道,不晓得咋的,伊老是把这两个字念错。
“难道讲官府不留豁口唻?”,孙更生一时间慌了神,有些惶惑的嚷嚷道:“还是真的连码头也要查封?”。
这辰光官兵来了荷枪实弹来了,啥意思瞎子都能看出来,不由得孙更生像是拿着块烫手的山芋似的,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真是进退两难了。Χiυmъ.cοΜ
忽然孙更生就像下定决心似的,一咬牙,“要是打坏了东西,那是要赔的”,是啊,要是扔下东西,学着别人撒腿溜了,“今天的工钱恐怕泡汤了不说,恐怕还要倒贴”,他扛着箱子嘀咕道。
可是远远的看见有位官府里头当差的人正在指点着啥,其实此人就是罗师爷,孙更生更加的慌了神,“要是被官府抓住了,是要吃苦头的”,这辰光他抱住了箱子,猫着腰在原地叫屈。
忽然,孙更生眼前一亮,他看见了不远处自己的黄包车,这下就像见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他解脱似的笑了。
不多时,“侬做啥的?”,罗师爷走过来盘问道。
孙更生赔笑道:“车子坏了”,是啊,看上去孙更生的黄包车像是出了事故,倾倒在地,来了个底朝天,车轮子还在转动着,怎么看,也像是拉得太快了,翻车了。
倒是下面还压着个木箱子,倒是有些可疑,罗师爷不由得再次打量起了这位黄包车夫。
孙更生虽说面不改色心不跳,其实那挂在脸上的笑已经渐渐僵硬了,再过不多时,恐怕就要凝固了,要是掉了下来,那就露陷了。
“今朝触霉头唻”,孙更生自嘲的说道:“好端端的,走到这里厢,怎么轮子一硌,就这样了?”,一边他心疼的看着黄包车,其实他是心疼下面的木箱子,若是压坏了,今天的工钱恐怕泡汤了。
“这世道,啥事都要仔细些”,罗师爷关切的叮咛道,“罗先生,那里厢跑了两个”,那头官兵朝着这边叫喊道。
“来哉”,罗先生一边应承着,一边去追赶俩个烟馆的掌柜的去了。
“走得着,谢双脚”,孙更生兴冲冲的说道,其实是侬脑袋灵光,干双腿啥瓜葛?这辰光是非之地,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阿好?
只是黄包车下面掩藏的惹祸坯子恐怕一时半会儿的,无法上交了,孙更生搓搓手,“先弄来藏好了,后头再说,我呒相信官兵交关辰光还在这里厢耽搁”,他喃喃的自语道。
“我的主啊”,这边亨同一听十六铺码头出了事体,犹如挨了一闷棍,顿时脸色煞白,“怎么会是这样的?”,他万万没有料到,临到了头,竟然这位上海道台会算计到了自己的头上。
“大清国龙庭不是一直都在说,要和各国朋友保持友好”,亨同苦着脸寻思道,他怎么也想象不出,昔日客客气气,甚至笑容可掬的邵友濂下了如此狠手。
一歇歇亨同肉疼了,阿晓得那里头有多少他跟路易夹带的私货。
这个私下捣糨糊的家伙,这下损失蛮大的。
这家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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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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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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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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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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