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他双手抱拳,客气的告辞道:“本官先行一步了”,说罢,他登上轿子,衙役们“咚”的一声铜锣开道,竟然在爱德华和亨同俩人的眼皮子底下,扬长而去。
“我的主啊”,亨同顿时有些心慌,他强烈的预感到了昔日这个笑呵呵的上海道台今日神情不善,“难道出了什么事情?”。
亨同不自觉的扭头一望,旁边爱德华也在狐疑的看着他,俩人目光一碰,不约而同的心一沉。
“爱德华先生、亨同先生,里面请”,罗师爷殷勤的让道。
亨同显然和这位绍兴师爷熟络,只听他热情的主动招呼道:“罗师爷”,亨同一边看似随意的拍了拍这位邵友濂幕僚的人肩头,一边随着此人下意识的走到了旁边,回头亨同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爱德华。
爱德华紧张的望着他俩在一旁交头接耳,他知道这就是华人所谓的密语,私下说不方便公开的事情,都是如此透着一股彻头彻尾的神秘。
看着、看着,爱德华只见那边亨同脸色越来越凝重,刚开始是惊讶,紧接着诧异了,那张仪表堂堂的脸上露出震惊的神情,而带着震撼的表情,自己这位得力的下属不自觉把头凑得更拢了。
“我的上帝哪”,爱德华只觉得一颗心噗噗的乱跳起来,他明显的感觉到一股压力无形之中已经传递了过来。
“难道真要出啥事了吗?”,爱德华心头敲起了鼓点。wWW.ΧìǔΜЬ.CǒΜ
“听说赵买办被道台衙门请去了”,亨同乍一听这个消息,一下子惊呆了,望着大班爱德华那惊疑不定的面孔,他也掩饰不住的震惊,诧异盘踞在亨同的脸上,怎么也赶不走。
“我的主啊”,亨同在胸前划了个十字,不禁一声惊呼道。
爱德华那张有点儿黝黑的脸庞上,流露出了一丝惶惑的表情,与此同时,他那复杂的情绪之中掺杂着一种信任的眼神,看得亨同心头一惊,紧跟着又是一酸热的情绪充斥在了心头。
亨同预感到了有啥不妙的地方,“好端端的,究竟出了什么事情?”,这位一向敬佩诸葛亮的西洋人猜不出来了。
“亲爱的亨同”,爱德华扬起脸来,他神情凝滞的打破了沉寂,“我们来分析、分析”,他的话语说到这儿,话音显得有些干涩,一边他的头微微侧着,这样更加的靠近了亨同。
“邵道台偏偏选择这个时候,把赵买办‘请’到了衙门里面谈话,究竟何意?”,爱德华的一双手在面前的空间挥动着,“我看不那么简单”。
“恐怕应了华人的一句话,醉翁之意不在酒”,爱德华纯熟的应用着这个典故,显然十分得体,一旁的亨同不禁点点头。
“如今安南战事吃紧,大清国怕是要对在华的各国人等加以限制了”,亨同深沉的说道,那里面包含着无限的心事,说到这儿,他不自觉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老板,还好,从这一眼的观察来看,他似乎并没有其他的意思,这让有些提心吊胆的亨同放下了心。
试想一下,亨同背后吃进的那些头寸,如果让爱德华知道了,会做何感想?
这个投机的家伙,私下建了老鼠仓,难免有点儿心虚,也是人之常情,只见亨同略微的停顿了一下,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这才接着说道:“依我看来,无非是大清龙庭的意思”。
说到这儿,亨同意味深长的看了看爱德华,脸上带出来会意的神情,就像上海县城里头演出的京剧里面,诸葛亮面对着司马懿那样的气定神闲,未来先知。
“哦”,爱德华果然露出了感兴趣的模样,那头情不自禁的凑了过来,“此话怎讲?”,他急促的摧问道。
“如今中法交战,大清国无非是想要敲山震虎”,亨同说到这儿,眯起了一双眼睛,那里面有种啥埋得很深的东西说不清楚,这样的神情让旁边的爱德华感到了说不清楚的某种安慰。
“华人有句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亨同忽然说道:“爱德华先生您何不去代表在沪的洋行去拜访、拜访邵大人?”,他以问带答,其实话语里充满了暗示。
爱德华深深的看了一眼亨同,“这个主意不错”,他没有忘记那句华人的俗语,一笔写不出两个Sassoon,这个时候整个沙逊家族在华的荣辱都系于他的一身,无论如何,他决定借着亨同提出的借口,去会一会邵友濂。
想到这儿,爱德华笑了,“good”,他满口应承道。
“娘舅”,罗佳琳惊骇而又痛惜的呼唤道,一边她的手无力的垂下,那块银元滚落到了被单上,这时候娘舅忽然精神暴涨,敏捷的抓起它,骨碌一翻身,连鞋也顾不得穿好,披着上衣,趿着鞋就外跑去,在他身后传来了罗佳琳隐约的抽泣声。
不一会儿,娘舅出了老北门,法租界巡捕房前头的恒德街,有好几家烟馆,他直奔其中一家,那门头上写着“小蓬莱”三个字,里头飘出来一阵浓郁的异香,娘舅停下来,抽抽鼻子,深深的呼吸着,随后头也不抬的进去了。
“来老主顾了”,随着孙更生一掀门帘进去,里头传来了掌柜的高兴甚至有些兴奋的招徕声,随风飘向了夜幕下的上海滩…… “走大马路去静安寺逛逛”,路易轻快的吩咐着马车夫,随后他体贴的回身搀扶着罗佳琳的腰肢,看着心上人熟络的踏上了踏板。
这辰光的罗佳琳,再不似原先的老城厢里头的那位羞涩而又内敛了,瞧瞧她脸上洋溢着的兴奋劲,就晓得她蛮满意情郎给自己安排的时髦玩法。
很快前头的马车夫轻轻的一抖缰绳,人家这调解过的东洋马后代会意的一喷鼻子,它心中默念:“嘚架”一声,自行就迈着四方步朝前奔去了。
罗佳琳坐在车厢里头,感觉得舒舒服服的,“虽说东洋人蛮讨厌的,可东洋马却是不错”,她不由得赞道。
“嘚、嘚”,“嘚”,“嘚”,“嘚嘚嘚”,伴随着东洋马儿好似鼓点似的马蹄声,一条翠绿色中夹杂着鹅黄色的林荫大道出现在了罗佳琳的面前。
也不像当年那里都是水田、菜田,自从跑马总会购进从泥城浜起至静安寺的地皮,越界筑成一条跑马道,就是静安寺路、如今南京西路,在英租界里厢,这条路修得宽阔平整,两辆马车对开,还绰绰有余,水门汀路面跟镜面一般的平整,人马投影上去,再倒影回来,好似人在画中游。
这辰光静安寺路(南京西路)上投射下来的暮春的阳光格外耀眼,并且有了一丝恰到好处的热力,由于没有了车厢的遮挡,洒到了人儿的身上,感觉暖洋洋的,看上去连披挂的服饰也鲜亮了许多,从内到外,焕然一新了吧?不由得让人心头蛮舒服的,怪不得阿拉上海滩上老欢喜个逛马路,这样的兜风不要太开心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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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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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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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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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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