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去”,随着絮絮叨叨的话语,罗佳琳恍恍惚惚的站了起来,她用从来没有过多劲头,扶起了孙更生,向着柿子林方向走去。
看似柔弱的这位女子,这辰光身上笼罩着一种凛然不可犯的光华,军士们情不自禁地气馁了,纷纷让开路道。
“侬要做啥?”,那位小校嚷嚷了这么一句,却忽的话音低落了下来,眼睁睁地看着罗佳琳扶着这位气息奄奄的汉子离去了。
从老北门过去,罗佳琳的家七亩地不远,罗佳琳搀扶着孙更生,踉踉跄跄的,终于回到了小院子里头。
“我的观音娘娘”,罗佳琳上气不接下气的祈祷道,谢天谢地,身体柔弱的她终于把不能自主的孙更生半背半扶的送到了家。
罗佳琳喘吁吁的望着几步远的房门,这辰光天已经大亮了,明媚的晨光中洋溢着阳光的温暖,透过破旧的门窗把阴寒的屋子烘烤得有了些许的暖意。
春天里来百花香,和暖的太阳在天空照,照到我的破衣裳,在这首流传至今的经典之中,清爽的能够从中窥见上海滩春末夏初一派的风和日丽,就像路易所说的,生活是美好的。
“快要到了”,罗佳琳喃喃的念诵道:“还有几步路唻”,一边她竭力的鼓起勇气,搀扶着娘舅脚步沉重的走向了狭小陈旧,但却充满了召唤力,那里厢有个简简单单的称呼:“家”。
终于到了房门前了,罗佳琳如释重负的轻轻推开门,然后仔细的搀扶着娘舅回到了那张旧式的雕花床上。
罗佳琳心疼的看了看孙更生,尽管她已经很累了,还是执意不肯离开,那种因为依恋而显得不舍的表情越发的明晰了,接着她伸出手去,细心的掖了掖被角。
顺着罗佳琳关切的目光,发泄了许久的这位瘾君子似乎平静了,甚至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就像台风袭击过后的黄浦江面,终于要风平浪静了。
罗佳琳的面部线条柔和了,看得出她一颗悬着的心就要放下了。
忽然罗佳琳的眼睛瞪大了,原本的大眼睛因为吃惊而显得更加的大,从里头流露出了惶恐不安,孙更生动弹起来了。
“阿琳”,孙更生这辰光口齿清晰的呼唤道,看来躺到了床上,的确神志舒缓了下来,随着他的好转,罗佳琳原本吃惊的表情也随之平缓了下来。
“娘舅”,罗佳琳柔声的答应道:“阿琳在这里厢”,她一边俯下身,想要听清爽娘舅的话语。
孙更生翻了个身,忽的伸出一只手,迅捷的抓住了罗佳琳的一只手,随着这样剧烈的举动,他的眼光热切的望着了外甥女。
“哦哟”,罗佳琳猝不及防,不由得呼唤了一声道:“侬要做啥?”,她显然吃了一惊。
“福寿膏”,孙更生急切的对着罗佳琳呼唤道:“吾难受唻”,他的话语之中充满了央求的口气,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
罗佳琳万万没有料到自家娘舅会提出这样的请求,她瞬间惊呆了,随着“唰”的一声,她的脸庞变得一片惨白。
“这可如何是好?”,真是峰回路转,事发突然,罗佳琳一时间战战兢兢的叫苦不迭道。
“娘舅,侬莫要想福寿膏唻”,罗佳琳慌忙的安慰道:“过些辰光就好了”,听上去她的话音显得如此的无力。m.χIùmЬ.CǒM
“阿、阿琳”,孙更生气息微弱的嚷嚷道:“福、福寿膏”,他一边烦躁的挠着自己的衣领,一副狂躁不安的模样。
“娘舅”,罗佳琳看到这样的情形,慌忙呼唤道:“侬、侬要做啥?”,她显然被眼前的景象骇住了,竟然有些磕巴。
“蛮难受唻”,孙更生撕心裂肺的哼道,随之他从喉咙里头发出“呼噜、呼噜”的喘息声,一阵阵越发急迫的欲望就像绞索,攫取住了他的魂灵,直把他拖向了一个虚幻的世界,就像老北门外,那家烟馆招牌上头写的“小蓬莱”三个字一样,虚无缥缈的快感深深的诱惑着这位毒瘾发作的汉子,让他不能自已。
越发的孙更生露出了急不可耐的表情,他烦躁的扭曲着身躯,竭力的想要压制住了那种强烈的欲望,偏偏从灵魂深处涌上来的感觉就像台风侵袭之下的黄浦江的浪潮,在他的心灵之中,已然掀起了滔天巨浪。
“亨同先生”,这时候房门忽然被猛然推开了,路易急匆匆的裹挟着一股寒风,闯了进来,“中法战争爆发了”,他高声的嚷嚷道,一时间整个房间都充斥着他的喊声。
亨同一听,刚刚要转过身来,却被什么定住了一样,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我的主啊”,他不禁惊呼道。
“怪不得邵道台如此的不顾各国朋友的反对,悍然封锁了吴淞口”,亨同的惊呼声连连脱口而出,他粗重的眉毛一挑,仿佛要掀翻屋顶似的。
这时候路易狂躁的情绪终于爆发了,“我要抗议”,他高声的咆哮道。
一旁亨同眉头也是皱紧了,这样的场面他已经不是头一次经历,那天在新沙逊洋行,爱德华也是这样面对着他和赵伯韬尽情的咆哮着,这些大大小小的强盗和为虎作伥的买办们习惯了屈辱的大清国,哪怕主人有一点儿作脸作色,也让他们暴跳如雷,不愧是典型的强盗逻辑。
“亨同先生,您知道吗?”,路易摊开双手,猛的扭过身来,想要继续发泄,忽然发觉亨同不为所动,嘴边儿还挂着冷冷的笑容,你说是讥讽吧,毕竟大家是同一条船上的,若说开心,那不是睁开眼睛说瞎话。
“亨同先生”,路易这下子真是拎不清了,若说他捣糨糊应该脑袋蛮灵光的,只是忽然这时候脑袋里面装满了糨糊,他猜不出火烧屁股了,这位仁兄何以如此事不关己的样子。
“帮帮忙噢”,路易心头不禁叫苦道,一边他那不解的眼神紧紧的盯住了亨同。
究竟亨同在想些什么,看他的脸色晦涩不清,就像冬日的黄浦江,总是有一层看不透的薄雾,缭绕在你的身边,终究这个张扬的路易熬不住了,“亨同先生,如今的局势可容不得优柔寡断,您快拿个主意吧”,他催促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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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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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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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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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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