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的,孙更生划燃了一根火柴,明艳的光焰照亮了他黝黯的脸庞,只见他把焰头伸向了卷好的印度麻头子上,一边贪婪的*着,很快就从黄包车的侧面冒起来一缕缕青烟。
似乎这样的癖好,跟后头品味雪茄烟那派头差不多,只不过比起那些悠闲的上海滩闻人来说,这位瘾君子更像是狼吞虎咽似的,恨不能把每一口烟雾都吸进喉咙里去。
终于,孙更生抬起头来,满足的感觉洋溢在了他枯瘦的面颊上,若说啥是欢喜,还有比这更加让人飘飘欲仙的吗?
还未等到弥漫在孙更生身体周围的烟雾散去,他又如饥似渴似的,埋下头去,深深的吸了起来,顿时浓浓的烟雾再次腾起了,掩藏住了他的整个面部。
终于,孙更生疏散的站了起来,美美的伸了个懒腰。
这辰光有位先生在那边招手呼唤道:“黄包车”,一看就是个雇车的。
“来哉”,孙更生一声答应的清清爽爽,脚步轻捷的拉着车走了过去。
终于,夜幕又一次降临了上海滩,受到特别提振的孙更生脚步轻捷的、一溜小跑的跑在了上海老城厢,显然拜托码头是一根印度麻的功效。
与此同时,那头绿色的柿子树下面,敏捷的走回来了一位摩登的佳人,一看她裙摆下面,微微的露出了修长的双腿,那上头显然套装西洋袜子,不然怎么会春光乍泄,如此生动的展示了一段动人的曲线美?
这样的时髦货也是从十六铺码头里厢进口来的,后头钱钟书先生笔下写过一位张先生、洋名Jimmy的,那辰光在美国人花旗洋行个做了二十多年的事体,做到了买办。
张买办手里着实有钱,由钞票生出故事来了。因为家中一个女儿,便不惜工本地栽培,教会学校里所能传授熏陶的洋本领、洋习气,美容院理发铺所能帛造的洋时髦、洋姿态,无不应有尽有。
若说拗造型,阿拉上海滩最合适了,因为舶来品包括西洋风吹得太多了,张买办家里厢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其实前头还有位洋郎君路易,也是个中高手。xǐυmь.℃òm
总之,论起腔调,路易不如地道的阿拉上海人;若说起浪漫的品味,路易还是有所长的。比如罗佳琳腿上的弹性袜子,就是拜托他的调教。
等到了家门口,罗佳琳警觉的张望了一遍四周,确信娘舅还在外头讨生活,没有归家,这才迅捷的走进了自己的屋子里。
不多时,有个头探了出来,看上去已经是铅华洗净,只剩下素面朝天,头上别上了一根荆钗,荆钗素裙历来是小户人家女孩儿的代名词。
不是说罗佳琳捣浆糊,如今好端端的就变个洋婆子,吓煞人。
就在罗佳琳伸出头来的辰光,门外也有个头探了进来,定睛一看,罗佳琳晓得了,那是娘舅回来了。
只是平日里娘舅都是大大方方的推门而入,可这辰光却有些藏头藏尾的,弄啥花头唻?
听到罗师爷的话语,邵友濂犹豫的目光扫视了罗师爷一眼,并没有插话,意思是让他接着说下去。
“属下听李先生说起跟随着李中堂曾经参观过吴淞口外停泊的法兰西兵舰,确实船坚炮利,威力巨大”,罗师爷担忧的说道:“没有铁甲大船,便没有海权,那就等着洋人们在我大清国的海面上耀武扬威”。
听到这里,邵友濂那眼神忽的焕发了起来,那炯炯有神的目光犀利的穿透了窗户,“本官既为一方父母官,就要保护一方平安”,只听他慨然的说道。
“若是守住了吴淞口,就不怕洋人们从海上闯入长江南口,进犯上海了”,邵友濂断然的说道。
“如此很好”,罗师爷重重的点头赞同道:“是该搓一搓洋人的锐气,也好将来海上战端一开,这些个横行上海滩的洋人们,趁机骄纵不法”。
听到这里,邵友濂感喟的吟诵道:九天阊阖叫能开,大地波澜挽得回。沟壑余生千里转,沙场战骨几人埋。风高劲草犹披拂,岁晚乔松待护培。怀旧苍茫尝独立,眼中多少出群材。
自从邵友濂二次封锁了吴淞口以后,十六铺码头清净了许多,往日里喧闹的一个个泊位上,没有多少的船只停靠着,即便是有寥寥的几艘,那几乎也是运粮食和官府征派的,如今老实的趴窝了。
这辰光邵友濂和罗师爷俩人对视了一眼,然后邵友濂也不请赵伯韬坐下,只顾着自行坐下了,一点上没有场面上的那些客套,这让惯于见缝插针的大买办顿时傻眼了。
一边的罗师爷用手示意赵伯韬坐下,就在邵友濂下首的一张矮些的椅子上,还不像上次,坐在邵友濂旁边,起码也有分庭抗礼的感觉,这家伙,想做啥?
“邵大人”,赵伯韬老老实实的、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今朝侬请我来做啥?”,他以问句开头,先是试探的口吻,有腔调。
“赵买办想必也知道,如今时局艰难”,邵友濂沉缓的道出了开场白,“而上海滩上洋人们却大发利是,百姓们艰难度日尚且只能求一果腹”,他说到这里厢,大有深意的看了一旁的赵伯韬。
“大人说的那是、那是”,赵伯韬圆熟的点着头,“鄙人身为大清国子民,理应为朝廷分忧,替大人效劳”,他乖巧的答道。
邵友濂听到这里,“嗯”,他轻轻的点点头,作为上海滩的主官,不管眼前这个洋人的利益代言人老实不老实,态度还是要肯定的。
“俄顷风定云墨色,秋天漠漠向昏黑。布衾多年冷似铁,娇儿恶卧踏里裂。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邵友濂看着桌子上的那碗茶,看上去波澜不惊,其实在他心头,已经如黄浦江的波涛般汹涌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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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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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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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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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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