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去寻寻弗朗索瓦先生?”,爱德华对着亨同征询道。
是啊,如今在上海滩上,最大的租界就掌握在法兰西人手里,而且刚刚占了上风,真是天假其便,这辰光亨同热刺刺的目光投过去,正巧和爱德华锥子一般的眼光一碰,只见亨同感应似的一笑。
难怪亨同如此的得意,都说挟洋自重,看起来洋人也玩起了挟洋自重,非他亨同莫属了。
“得去先找到路易”,亨同心头盘算道:“早先搁置起来的福寿膏营生,还得捡起来”,他是有自己的小九九,据史料记载,此君可是上海滩是最早偷偷建起老鼠仓的,此刻动起来的脑筋,又会是啥呢?
这边兴冲冲的亨同很快就找到了路易,“亲爱的路易”,亨同刚刚一进门,就冲着这位老朋友嚷嚷开了,顺势他要和路易来个西方式的见面礼。
只是当亨同兴奋的张开臂膀的辰光,忽然发觉平常辰光一直神情开朗的,却有些情绪低沉了,显得闷闷不乐的摸样。
“我的主啊”,亨同不禁莫名的惊诧了,这还是那个遇到事体,张扬着激动的人吗?
这辰光面对着亨同炭火团子般的眼睛,路易却是郁郁寡欢,“其实”,他吞吞吐吐的开口了,“我们为啥要到这里厢来?”,路易眼神游移着,仿佛自问自答似的,“难道你我做的事体错了吗?”。
“Mygod”,亨同犹如挨了一闷棍似的,显然在他看来,这位老友脑筋搭错界了,再看他的一双眼睛,就像自来火的两团光焰似的,焦灼的烤灸了过来。
“你我来这里拯救这些野蛮的东方人”,亨同不耐烦的、用教训的口吻说道:“包括他们的精神”,说到这里,他在胸前划了个十字,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路易皱紧了眉头,用怀疑的目光注视着信誓旦旦的亨同,“可是”,他的话里面却是这样的充满化解不开的苦闷,“可是我真的看见了有个华人中了邪了”,路易原本想说中毒来着,只是忽然有些胆怯,连忙换了个词汇说道。
“哦”,亨同听到这里,不屑的哼了一声,他有些不欢喜了,只见亨同眉毛竖起来了,横眉冷对着平时亲密的老朋友,一副不以为然的摸样。
路易脸上带着羞愧的表情,“果真是这样子的”,他冲着亨同高声的说道,那个遇事冲动的路易又回来了,一边他还使劲的挥动着手臂。
“我女友的娘舅就是这么个情形”,路易终于说出了憋在心头的话语,尽管是以几乎吵闹的方式,可他还是说了。
“不会是这样的”,亨同不以为然的摇摇头,用更大的声音喊了出来,或许在潜意识里头,他想要压制住了不同的声音。
“侬晓得伐?”,亨同活像一头公牛那样,激动了起来,“平常侬和我在码头上的辰光,哪一个华人不是气壮如牛?”,他自信的诘问着对面的路易。
就在亨同理直气壮的喊出了这句话之后,反而看见路易垂下了头,他显然陷入到了沉思之中,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难道是路易他说错了啥话,还是亨同词不达意?一切都显示这场谈话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显然谁也不能说服谁,就要带出孙更生来了。
想到这里,孙更生打了个哈欠,仔细瞧上去,脸上有些发暗、灰扑扑的,有种强烈的情绪推搡着他,让他一双脚不由自主的走向了码头。
果然有个官兵警觉的靠过来,先是上下细细的打量了孙更生一番,“你这个车夫老做啥?”,接着他严厉的喝道。
“军爷”,孙更生一瞧这个阵势,也不敢再靠近了,只得点头哈腰的赔笑道:“小的是路过此地”,说的这句话凭借这身后的黄包车,不至于穿帮。
“如今大清国和法兰西打仗了,凡是福寿膏要大加限制”,这位官兵大声的朝着孙更生宣示着朝廷的旨意,若说大清龙庭里头的圣母皇太后和皇上,早就下令禁烟了,不过到了各地,逗硬了的,还是这回上海道台邵友濂。
“要是哪个大清国子民胆敢协助洋人,转运福寿膏的,以资敌罪论处”,官兵板着脸训诫道:“此谕,上海道”,越过他的头顶,孙更生看到一个很大的朱砂官印盖在了告示的上头,那猩红的印迹,有些像人不小心割破了手,那流淌出来的东西。
孙更生看到这里,乖乖,他暗暗的一吐舌头,不得不怏怏的回身离开了,只是这辰光再看,他的脸色越发的晦暗,呼吸也更加的粗重了。
“哦”,孙更生又打了个哈欠,脚步忽的蹒跚了起来,这就怪了,莫非他这么大个人,反倒不会走路了?
越走,孙更生越觉得气紧,仿佛从魂灵深处伸出了一只手,扼住了他的喉咙,直到连神智也被控制住了,到了最后只剩下一个强烈的念头。琇書網
“烟泡”,孙更生嘶哑的呼唤道,可是旁边的人们脚步匆匆,谁也没有留神这个卑微的车夫。
这辰光,孙更生身躯怄偻着,渐渐的行走艰难了,只见十六铺码头上,这个身影在挣扎着。
忽然前面有个码头却是人来人往,市声鼎沸,穿梭的装卸工人们热火朝天的干着活,这和老沙逊洋行专用码头的冷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是些啥货物?”,孙更生好奇的打量了码头工友肩头的麻袋,只见上面写着“菽麻”两个字。
“原来是印度麻”,孙更生兴奋的睁大了眼睛,忽的他的呼吸急促了。
记得鲁迅先生说过,“拖大辫,吸鸦片,也正与土人的奇形怪状的编发及吃印度麻一样”,这样的纺织原料也可吸食的,效果虽不如福寿膏,可聊胜于无。
孙更生这个欢喜唻,说是喜出望外,半点也不假,这下他也不用去依靠去亨同那里扛活来换取些福寿膏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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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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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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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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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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