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道川看了多久,图慧、谭一宁和宫方远就等了多久,像等待石头张口。
再好的耐心也不是无限的,谭一宁的耐心走到尽头,“刘局,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这回咱们局可是糗大了。”
刘道川被谭一宁从《悲惨世界》拯救到《平凡世界》,回归理性,悲凉之语冲口而出:“天作孽犹可存,自作孽不可活。我们这是自作自受啊!”看来,他早已化悲凉为悲哀了,“这个通报没转发吧?”
谭一宁小心翼翼,“还没有,等你和政委签字呢!”
图慧身为书记,堪称当家花旦,不说几句负责任的话,都无法向自己交代:“局长,考核成绩不理想,脸丢到了全军,也不全是你的责任,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作为党委书记,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没有当好这个家,有什么责任我们一起承担。”
谭一宁自知难辞其咎,跟进自我批评,摆出一人顶缸的姿态:“局长,政委,我作为副局长兼参谋长,主抓作战、训练,最应该负责的是我,上面追究下来,要杀要剐我上。”
宫方远独具慧眼、逆向思维:“你们也别太悲观了,我看通报上也没完全否定,不也有表扬吗?依我看,咱们局还有复活的一线生机。”
三人目光如豆,整齐地点到宫方远脸上,像种子埋进肥沃的土地,但目光里的含义各不相同,于是,他们有了如下对话。
刘道川:“不提表扬我不来气,我们的判决书倒成了他的表扬信,沽名钓誉、欺世盗名!”他故意避雷一样避开杜言开的名字,在他心中,这个人已被枪毙掉数次。
宫方远:“局长,你也别太在意这个事,上级表扬杜言开是上级的事,咱们能挡住上级不表扬他?再说,上级表扬他,跟他本人也没什么关系,他能指挥动上级?不可能,我想他没这个能量。”
刘道川:“很难说,他什么事做不出来!”
图慧:“老刘,你也别耿耿于怀了,杜言开受到表扬,对咱们局也没什么坏处,最起码给我们争取了逆转的可能。”
谭一宁:“我认为,上级表扬杜言开这件事算是喜忧参半。喜,说到底他是咱们的人,表扬他就等于表扬咱们局;忧,就要从他本人为人处事上讲了,这个人向来我行我素,凡事儿都有自己的一套思想,这次上级点名表扬,无疑会助长他的气焰,以后,对他的管理、约束就更加困难了。”
刘道川:“我担心的就是这个,他这种人要是得了势,还不得把我们整个局都掀了!不行,这个通报到咱们这儿为止,不能转发!”
图慧:“这样恐怕不妥吧?能力摸底考核这么大的事,全局一千多双眼睛都盯着呢,无论好坏,他们都想要个结果啊,这样不哼不哈地没了下文,怎么向官兵们交代呀!”xǐυmь.℃òm
宫方远:“特别是杜言开,能在全军同行业中拿回第二名,很不容易,我们几个嘴唇轻松自如上下一碰,就这么把他的贡献悄无声息地抺杀,对他太不公平了吧。”
空气霜降,凝固不动,暂时的沉默,只为更猛烈的爆发积蓄力量。
刘道川:“你们今天是怎么了?都怎么了?他过去的所作所为,在你们心里都被格式化了?他跟我们哪个人没顶过嘴?他带着人到办公室胡搅蛮缠,当众撕我们的脸皮也忘了?动不动耍性子、闹转业、煽动官兵与组织对抗,这些你们全都忘了?如果把通报转发下去,他不更加嚣张啊?”
图慧:“老刘,一码归一码,不能因为他曾经跟我们所有人都顶过牛,就把他现在的成绩也否定吧?再说,我们不否认他有缺点,但过去所发生的冲突、分歧,责任也不能全算在他头上,我仔细想了想,有些冲突、分歧,甚至大部分冲突,是我们这些领导决策出现失误造成的,他的行为可能过激,但道理站在他那边。”
刘道川:“政委,军队是个什么地方?是个讲纪律的地方,服从是最大的纪律,即使领导再有错误,他一个小小的下级,也不能拿鸡毛当令箭、以下犯上挑衅领导吧!”
图慧:“如果我们把下级正常反映了解情况,视作跟领导叫板、向权威挑战、与组织对抗,那么,我们的认识就与改革精神背道而驰了,如果这样的话,需要反思的恰恰是我们,而不是他杜言开。”
刘道川:“别那么深刻!无论怎么改革,也不会改成上级让下级牵着鼻子走,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我们反思!反思什么?笑话!”
图慧:“谈不上谁牵谁,我们所有人都应该向真理看齐。”
刘道川:“你说得太对了。部队永远不变的真理,是下级服从上级、党员服从组织。我倒要问问,他既不服从上级,又不听组织招呼,像个干部的所作所为吗?官德人品哪儿去了?你们怎么会替这种人打掩护!”
图慧:“服从不等于盲从,讨论不等于争论,我们不能把工作上的分歧与个人恩怨联系起来,更不能上升到人品的高度。”
刘道川:“是我瞎联系?是我人品有问题?搞来搞去,我倒成了千夫所指的人民公敌了!”
图慧:“老刘,你别太绝对化了,我们任何人的人品都没问题。‘百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杜言开是匹千里马,好马就要配好鞍、给好料,我们对他要正确引导,才能更好地发挥他的作用,而不是手脏断指、帽小削头、一竿子打死。”
刘道川:“我只见他张牙舞爪,没见他拉车快跑。”
图慧:“老刘,你这么说就有些久妥了。别的不说,就说这几年的演习任务,他哪次不是冲锋陷阵,带队参加,对咱们局的贡献、对战斗力的贡献,大家有目共睹。”
刘道川:“这……这……当兵打仗,天经地义,作为军人不应该吗?”
图慧:“应该归应该,但是,老刘你想想,除杜言开外,还有谁能圆满完成这些演习任务?即便像你说的,那么讨厌他,甚至厌恶他,为什么每次演习还让他带队,而不另选他人?”
刘道川:“我是眼不见心不烦,图个耳根清净。”
宫方远:“还有,这次能力摸底考核,要不是他组织全局开展业务突击训练,最后的成绩会更惨不忍睹,差得掉渣呀!”
刘道川:“宫副政委,你现在说话,越来越驴唇不对马嘴了,他这次明明是越俎代庖,你倒给他记上功了?”
宫方远:“刘局,评价一个人的好坏,要看主流、看发展,比较一个人的贡献,要放到战斗力的天平上去衡量,而不是以个人好恶,颐指气使、妄下结论。”
刘道川:“你,你简直……”
图慧:“好了,好了。别把时间耗费在无畏的争论上,永远是鸡生蛋蛋生鸡,没结果更没意义。吴部长批评我们的话,大家没忘吧?‘领导指示比红头文件管用,红头文件比法规制度管用。’从今往后,我们不能再重蹈覆辙,真正把依法治军大旗树起来,通报转不转发,咱们谁说了都不算,依据法规制度办。”
对话不欢而散,人散还能相聚,心散之后再也无法揉捏成团。
萎靡、颓废,心里还揣着愤怒的刘道川一转身,发现还有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背后。
“师兄,心情好点了吧!”谭一宁抚慰眼前这个形单影孤的人。
“你怎么还没走?”嘴上这么问,但因为此刻谭一宁的不离不弃,心头还是一热。
“你这样子,我能走吗?”
“看来你是站到我这边了?”
“打虎亲兄弟,你是我师兄嘛!”
“刚才怎么不替我挡挡?就拿出一句话,还是杆公平秤,搞得我很被动。”
“这个情况下,我怎么能泾渭分明地站到你这边呢?如果以后你们之间,真的需要我去周旋,到时候就插不上手了。”
“你考虑得周到,我错怪你了。”刘道川强颜欢笑。
“不过,他们有一点我认为是对的。”
“哪儿对了?要我看,他们就是故意跟我作对。”
“翻盘的机会!”
“翻盘?木已成舟、覆水难收,绝无可能!”
“任何事都有可能绝处逢生,演习的机会又来了,这次还是与红军的常胜师对抗,输赢并不重要,关键是争取参战机会,哪怕是打败了,咱们也赢了,这个系统里,我们是唯一一个与常胜师对抗过的部队,在领导的心目中,只有战斗力最强的部队才与红军常胜师对抗。”
“天无绝人之路啊!这事谁说了算?”刘道川撸胳膊挽袖子。
“徐总指挥!只要他点头,这事就成了。”
“我跟他不熟呀!”
“师兄,为什么咱们的工作一直很被动?原因之一就是不善于利用资源,特别是身边唾手可得的资源,这次不能再置若罔闻了。”
刘道一拍脑门,“噢,寒冬梅!”
关键时候谭一宁总是退避三舍,及时打消刘道川支使他的念头:“师兄,我的分量不够,这事你得亲自出马,才能拿下。”
人生有无数个起死回生、峰回路转,有的人抱着烦恼像珠宝一样不愿撒手,只顾低头舔舐伤口,而与头顶盘旋的“生还”擦肩而过,从此堕落沉沦;有些人把痛苦潦倒作为砥砺生命硬度的磨刀石,相信跨越就会改写,昂首捕捉绝境中出现的机遇,从此把失败甩到身后,把出路留给自己。刘道川运筹帷幄之后,面对即将来临的决胜千里,他踌躇满志、得意扬扬,而他的做法,与沉沦和崛起并无联系,他错把投机当机会,注定只输不赢。
“哎呀,大领导你怎么亲自过来了,哪里不舒服?是开药还是输液,你打个电话,我们送你办公室就得了,这个地方可不能多来!”寒冬梅的热情永远是冬天里的一把火,“哟,一点都看不出来了。”寒冬梅凑近,查看自己亲手抚平的旧伤。
抛弃已久的尴尬,又被寒冬梅捡回来,刘道川有些不自然,“真看不出来了?”
“嗯。”寒冬梅把自己的脑袋拉远又拉近,持续对焦,“不仅一点痕迹都没有,你的脸还变白了。不对,严格地说变嫩了,想不到一爪子的效果比进十趟美容都管用,嫂子还是个天生的整容大师。”
“别逗了!能再夸张点吗?把我比喻成顶花带刺的嫩黄瓜,或一掐就出水的鲜葡萄,这样我就更爱听了。”
“不相信?”
“当然,这不符合规律,你如果说,我又多了数条证明年轮的皱纹,我可以考虑接受。”
“看看,人都是这样,宁愿意相信万句谎言,也不愿意相信一句真话,连你们这些阅历丰富的领导干部也不例外呀!”
“什么是谎言?什么是真话?它们之间有区别吗?”
“天壤之别,谎言意味着欺骗,真话说明坦诚。”
“你当医生的肯定给病人说过谎,我能不能说你是欺骗?”
“我是为病人健康着想,善意的谎言不能叫欺骗,存心不良的谎言才叫欺骗。”
“所以呀,谎言和真话没有严格界线,谎言伪装成真话的面目招摇过市,也就成了真话,而真话如果不加粉饰,别人听起来就是谎言。因此,区别真话还是谎言,说了什么并不重要,而在于说者和听者的自身感受。”
“太绕,思维跟不上!”
“简单讲,谎言与真话的区别在于,一个是听的人当真了,一个是说的人当真了,这回明白了吧!”
“仔细一品还真有那么个意思,就是太哲学了。”
“这是心理学,跟你的行业沾边。”
提起“心理学”,寒冬梅自然而然联想起自己未竟的事业,“对了,刘局,你不提我倒忘了,全军要求各医疗单位成立心理诊室,诊室建好几年了,可申请的两名心理医生,到现在都没到位,诊室一直闲置,作为一局之长,这事你可不能袖手旁观!”
“卫生队的发展,是咱们局全面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我作为局长责无旁贷,答应你,三个月内我从直属医院给你调心理医生来,至少保证一个,怎么样?”
“哎哟,感谢领导关心!”寒冬梅眉开眼笑。
“互相帮助,共同进步,我相信,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你也一样会尽心尽力。”
刘道川奏响弦外之音。
“一定。不过,我无权无势也帮不上你什么,最多尽我们的职责,为领导的健康保驾护航。”
“你有资源啊!”
“还真找我帮忙呀,看来到这儿瞧病不是你的目的?”
“是来看病呀!况且,还是非你不看的疑难杂症。”
“又跟嫂子闹矛盾啦?”
“没有。需要你给咱们局帮个忙。”
“我一个卫生队队长,能为局里做什么?”
“冬梅,听说了吧?咱们局这次能力摸底考核结果很糟糕,以后,上级不会给咱们好日子过。”
“看出来了,到卫生队就诊的官兵个个都无精打采,有的还唉声叹气,一看就情绪消沉、士气低落。”
“心里不好受吧?”
“当然,虽然我们干的是卫勤保障,属于间接战斗力,可我也是军事局的一员,唇亡齿寒嘛!”
“下一步有个演习知道吧?”
“昨天晚饭的时候,听我公公冒了一句。”
“救咱们局于水火,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争取到这次的参战资格。”
“还不赶快争取?看着官兵梢眉搭眼的,我也跟着着急!”
“我现在正在争取,需要你的协助。”
“我?”寒冬梅指着自己,疑惑不解。
“冬梅,徐总指挥负责选调演习部队,哪支部队参战,他说了算,你能不能给徐总指挥说个情,让咱们局参加演习,不是为我刘道川个人,而是为整个局一千多号官兵的出路。如果办成了,就等于你救了全局、救了官兵,你就成了大家的恩人。”
寒冬梅浓眉紧锁,没有犹豫便一口回绝:“刘局,你可不能给我这么大压力,我扛不住。我公公这个人,你可能不了解,这么跟你形容吧,死硬分子加原则至上,让他同意咱们局参加演习,我恐怕没这个能力说服他。”
刘道川始终相信,命运赠送的礼物,暗中都标着价格,“冬梅,以前参加演习,主要出于安全考虑,卫勤都是依托大保障,我想好了,如果这次能加参加演习,我准备让你们卫生队抽调三名精干医护人员伴随保障,演习结束后,我就给你的卫生队立集体功,也算是对我以前的失误和考虑不周的一个弥补吧。”
寒冬梅面对赤裸裸的贿赂,羞得面红耳赤,“刘局,你想多了,我没那个意思。
能不能说服我公公,我绝不会以个人利益为筹码,刚才我讲的都是事实,我公公的确是一个在原则面前从不低头、从不让步的人。”
“看把你紧张的,千万不要误解,我充分相信你老同志的思想境界,刚不说了嘛,是弥补,又不是等价交换。”
“这么大的事,我真办不了!”
“冬梅,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你别先急着打退堂鼓。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我反而认为,徐总指挥越是讲原则,你说服他的可能性就越大。”
“为什么?”
刘道川解剖麻雀、苦口婆心,“这次演习非同寻常,有史以来第一次与蓝军常胜师比拼,两军对垒强者胜,领导绝不会派支生瓜蛋子部队去与这头雄师博弈,这不仅牵扯到送不送死的胜败问题,更关系到咱们兵种的荣辱和声誉。
我断定,上级肯定挑选一支能代表整个系统最高作战能力的部队去迎战,打出我们的水平,打出威震三军的士气。冬梅,你也帮着回忆回忆,在这个系统,有谁比咱们局参加演习的次数多?没有吧?参加演习多,积累的经验就丰富,作战能力就强,这是个连贯动作。不用我掰着指头掐算,道理就摆在这儿了,咱们局参战的可能性最大,特别是再加上你的说服工作,我想徐总指挥于情、于理,都会给你这个顺水人情,给咱们局这个机会。”
“这倒是,咱们局参加的演习的确不少,但我听说每次都是杜处长带着全处参加的,其他处的能力不见得强吧!”
“他有这么大本事吗?废物点心一个,靠他一人什么都玩不转,哪次不是从全局遴选人员组成的作战梯队,才打赢一个又一个硬仗的?别信那些不着边际的道听途说。”刘道川心里很窝火,杜言开这个混蛋怎么无孔不入?
寒冬梅看出了刘道川的沮丧,但她会错了意:“刘局,你别为这事上火,不然我就试试看!但我不打保票一定办成,啊!”
规劝成功,刘道川很高兴,心也放下了一半,“好好好,拜托了!祝你马到成功,静候你的佳音!”
形式上与刘道川一样,图慧也在忙,但内容上略有区别,刘道川是寻求帮助,图慧是乐于助人,刚到办公室,茶水没打牙,求助者上门。
“政委,我想找你汇报一下我的想法。”秦大鹏开门见山,语气带着深思熟虑,眼神里却有不易觉察的忧伤。
图慧点点头,“好啊,有想法就说出来,总比闷在心里强,工作上遇到困难了吧?”她自言自语,“也是,现在人事制度改革,连我都茫然不知所措,别说你了。”
“工作上没有遇到太大困难。”
“那就是工作以外的事了?”
“是。”
“整天加班加点,还没加班费,叶子不高兴,想让我劝劝她?”
“不是。”
“跟哪个领导发生矛盾了,需要调解调解?”
“这倒没有。”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到底什么事,说出来听听!”
“我,我请求辞去干部科科长的职务。”
图慧惊愕,“什么?你忙晕头了吧?”
“我很清醒。”秦大鹏超乎寻常的平静。
“清醒还说胡话?”
“我是认真的。”秦大鹏再次声明。
尽管秦大鹏一脸认真,图慧还是没有从他的只言片语中醒过味来。按她的分析,人只有在无法承受压力的时候,才会选择逃避。自从人事制度改革以来,粗略估算,全局有三分之一的干部符合竞争条件,根据条条框框,到底哪些人符合,需要干部部门用制度的尺子一个个去卡,并且还要分出个子丑寅卯的先后顺序,从工作量看,不拿出夜以继日、废寝忘食、披星戴月的工作劲头,在规定的时间内是完成不了的。图慧做过干部工作,且当领导干部以来,干部工作也是她分管的工作,做干部工作每天承受多少压力、多少委屈和无法倾诉的纠结,对此她很清楚,她想,秦大鹏现在需要的不是疾风暴雨的批评,而是循循善诱的引导。
“大鹏,我以前说过,从事干部工作的人,都是党委精挑细选出来的,党委之所以如此重视,这是干部工作自身的特殊性决定的,你们不仅要熟练掌握政策法规,更重要的是政治觉悟,不要一遇到压力就退避三舍,觉悟哪儿去了?
拿出点勇气来!”
“政委,您对我的关心,我没齿难忘,但干部科科长您还是另选他人吧!”
“你想做什么?”
“当个没有任何职务的普通干部。”
“你不是在赌气吧?大家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展开岗位竞争,你觉得自己基本条件还不够,失落了?”
“没有,我心里很平和。”
“那就是图轻松,年纪轻轻图轻闲可不好,轻闲对于一个人来说,是种可怕的破坏力,轻闲可能让你的一生从此止步。忙碌,只有忙碌的生活,才能让人充满无限可能。”
“不是图轻松,到新岗位我也会不遗余力、恪尽职守。”
“你的固执让人难以理解,兵不离营,马不离站,放羊不离破羊圈,只要是穿着这身军装,哪个岗位不一样?”
“我认为有天壤之别。”
“别在什么地方?你能给我个理由吗?没有依据,不能凭你一厢情愿的想法,说免就免吧!”
秦大鹏缄默不语。每个人心里都有不宜公开的真相,特别是对人生已经跌落的他来说,公开意味着与平静、快乐和自由诀别,守住埋藏心底的真相,就是扼住了他做平凡自己的权利,可以继续延长他自由呼吸的时光。
“没理由是吧?说明你对自己的想法也吃不准,还在犹豫不决当中,犹豫不决的想法一定是不成熟的,对于不成熟的突发奇想,一意孤行是错误的,你会对这个错误后悔一生的。”图慧仍执扭地认为,秦大鹏是因工作压力导致,让自己进入知难而退的思维模式。她必须主动介入、及时干预,做最后的努力,“大鹏,当我们减去压在心里的灰尘和石块时,我们的心灵才会更好地呼吸空气,接受阳光无微不至的照耀,生命之花才能最美丽地盛放。河有九曲八弯,人有三回六转,暂时的不快乐,并不代表你一生都失去了奋斗的动力……”
“政委,您别说了,我已经深思熟虑,绝不是一时冲动。”
“看来,你是寸铁入木,九牛难拔了?”面对秦大鹏坚决的态度,她感到无能为力。
秦大鹏继续沉默。
“好吧,你的意愿我会尽快反映给局党委。”图慧面对秦大鹏无缘无故的消沉失望至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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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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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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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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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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