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不住的他已经从下地走动到了给院中花草培土施肥的地步了,要不是老医官三令五申不准他出府,他此时恐怕已经在锁阳街上游荡了。
没人能解释这家伙如何在短短几日从濒死中恢复这般的精神头,行医大半辈子的老医官也没见过这种事,究其根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因此最终只能无奈的以怪胎定论,而刘菩和庞焱对此定论深以为然。
而那女子,也是在刘虔说出来后,众人才发现那个守着刘虔几夜未眠的人是个女子。
不过他们谁也不知道女子的来历,即使是被刘虔逼着叫那女子为娘的刘菩也一无所知。
当日马蹄声停在刺史府前,闻声而出的刘菩接住将要坠马的刘虔时,神智已经不清的刘虔只说了一句礼待此人,随后头一歪便没了下文。
等刘虔再醒来时,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让刘菩一辈子忘不掉的荒唐。
就在众人推测这女子的来历时,久未露面,替刘虔忙的焦头烂额的张若愚突然气急败坏的登上了刺史府门。
他之所以气急败坏,是因为摊上了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好上司!
兴师问罪不敢,诉苦埋怨一番还是有必要的!
若不是职位低了一头,张若愚恨不得摔杯质问咱们的刺史大人为何胆大包天,竟然连朝廷流放的犯人也敢去劫?!
没好脸色的张若愚到了院内的藤椅前,脸色更加难看了。
在进院的小径途中,刘菩已经告知了他刘虔被一个带回来的乞丐模样的女子刺伤了,昏死七八日,近日才能下地走动。
张若愚一时间便明了,刘虔必然是被他劫去的流放女犯所伤!
劫了便劫了,可行伍出身的刺史大人被其所重伤,传出去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张若愚心中极为不满,可出生书香门第的张若愚学不来刘虔等人的粗俗戏谑,话一出口,质问的意思直接减半,听起来就像是询问。
“刺史大人,今批京畿流放重犯不日便要离了陇城,可押解差人持大人的刺史府令盘桓郡府不去,扬言要卑职给个交代,依大人来看,卑职如何是好?”
就这,张若愚还恭敬的行了一礼,尽显对上司的尊重。
刘虔之所以喜欢张若愚就是因为他傻的可爱,书读得多,再加上老爷子的竹鞭伺候,谦恭下士早刻在了张若愚骨子里,要他说出个脏字来,那黄河水都能倒淌了。
所以什么摔杯质问只是意淫罢了。
刘虔对张若愚的询问很是满意。
对嘛,这才是下属应该有的态度!
刘虔扔掉手里用来松土的竹钎子,开口问道:“那混蛋扬的什么言?”
张若愚如实答复:“回禀大人,差人扬言若是凉州刺史府给不出让人信服的交代,那他会在回京后当殿参凉州刺史一本,是否为谋逆大罪由圣上裁定!”
刘虔笑了,这事儿不就已经了了嘛,这书呆子还犯得上大老远的跑一趟?
张若愚看见刘虔笑了,心内不禁感慨:都摊上谋逆大罪了,刺史大人竟然还能笑出来?心到底是有多大啊!
刘虔不知道张若愚这么想,他只是一语道破张若愚的应对:“你是不是对那人说‘兹事体大,我需火速赶往刺史府一查究竟。’,然后就将人家晾在你清汤寡水的郡守府,自己火急火燎的赶到这?”
张若愚讶异,虽然自己原话不是这么说的,但意思还真就一个意思,那差人确实也在自己府中等他回返。
这刺史大人是如何得知的,反正说猜张若愚是不信的,哪有猜的这么准的!
不信归不信,可话还得回,“确是如此。”
刘虔点点头,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气样。
他一开口就是老江湖:“老张啊,你真是太死脑筋了,这么点事还需要你大老远的跑一趟?”
张若愚被噎住了。
片刻后才不服的反驳道:“卑职是怕大人担上谋逆的罪名!”
不服依旧是少了气势。
刘虔眼神复杂的看着张若愚,其中带有一丝怜悯。
如果是刘菩或是林靖之流,被人这样看,瞬间便得跳脚骂娘,哪有闲情管你是不是刺史大人。
不过此时被人用这样眼神看的是张若愚。
所以注定了他即使是憋的脸红脖子粗,头发快顶破自己的官帽子了,他也说不出一句重话来。
刘虔看着犹豫着是不是拂袖而去的张若愚的憨样,不禁被逗乐了。
他嘿嘿一笑道:“一个谋逆罪名有什么,你让他尽管去参!”
张若愚语气难得加重一点:“卑职领命!”
说着,张若愚就要愤然而去。
刘虔一把拉住张若愚,嚷道:“慢着慢着,我还没说完呢!”
张若愚借着行礼抽回自己的衣袖。
刘虔讪讪,估计这老伙计生气了。
张若愚见刘虔半天不说话,提醒道:“大人?”
刘虔咳嗽两声,装起了平日的假正经:“你回去的时候带一千两银子给那差人,就说是给兄弟们的茶水钱,至于那女子就说我收作暖床婢女了,叫他们将名字写进死于路途名册就行了。”
张若愚问道:“要是他们不认呢?”
刘虔脖子一梗:“不认?老子给他们脸了,敢不认?敢不认就将其打出凉州地界,爱谁谁!”
张若愚最见不得刘虔这幅痞赖样,得了吩咐就马上告辞离去了。
等到了院门拐角,身子已经拐出去了的张若愚将头探回:“真这么干?”
刘虔笑骂道:“你小子是真婆妈啊,就这么干!”
说完,院门拐角的脑袋就消失了。
刘虔不禁摇摇头,感叹道:
这书呆子胆子也太小了,一个谋逆的名头就被唬住了!
那小小的差人要是不去找张若愚,而是直接出凉,说不定这会儿刘虔已经火烧眉睫的去追赶了。
登门郡守府摆明了就是讨银子来了嘛,不说个吓唬人的罪名怎么让你心甘情愿的掏银子?
再说了,一个小小的差人说什么当殿参奏,真当天子明堂是你家啊。
张若愚是被自己的谨小慎微乱了心境。
而张若愚的这份谨小慎微才是刘虔最为倚重的。
正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凉州这艘船只能是张若愚做艄公。
半日后,张若愚回了郡守府衙,按刘虔的吩咐将那一千两银子尽数交给京畿差人,替刘虔赔罪一番。
本来在偌大的郡守府七八九日竟未见得一丝荤腥的差人已经憋了一肚子火,就等着这不懂事的郡守回来,大发一通脾气。
只不过没想到这个木头疙瘩一般的郡守这次倒是开了窍,一见面就奉上一千两的白银。
差人立刻就眉开眼笑了,这趟千里苦差总算是没白走。
张若愚眼见着所谓的差人从恼怒瞬间成了谄媚,他可算见识到了什么是变脸功夫。
张若愚心有所恶,只是没有明显显露。
他强逼着自己敷衍一番后,就打发这眼睛就没离开过银箱的差人离去了。
张若愚自己呆坐半晌,最后只是无奈苦笑。
敢情当钱财站起来说话时,便是圣人训诫也得沉默。
时国无盗贼,道不拾遗。
可信否?
刺史府。
刘虔还是躲着不见那女子。
他只是吩咐家中女婢为其洗漱,还送去了换洗衣物,那女子也无一点拘谨,自顾入浴,洗去一路风尘,换上了素净衣衫。
高瘦但不单薄的身形,一头青丝随手挽起成髻,以木簪之。
一张冷峻而清丽的脸庞露了出来。
剑眉如裁,鼻梁高挺,朱唇皓齿,眉宇间尽显英气。
如此棱角之下,却偏偏藏有一泓秋水的眼眸。
再配上濯去尘污的晶莹肤色。
这便将男子的冷峻与女子的清丽融在了一张面庞。
饶是侍立一旁,同为女子之身的女婢竟也看的痴了,不觉间粉面带了春色,发烫的脸颊不由得让其羞转了脸,看向别处。
女子对女婢的娇羞视而不见,面无表情,语气依旧清冷:“告诉你家大人,要发落最好快些,我的耐心并不是太好。”
女婢刚要开口说话。
可女子已经打开了房门,竟是一句话也不想听,示意女婢出去。
女婢只得离去,迈步出门时还刻意靠近高了自己许多的女子,不出所料闻到了一缕清香。
暗骂自己不知羞的女婢这才心满意足的跑去给自家老爷回禀,脚步都较平日间轻盈了许多。
小动作看的一清二楚的女子,没什么表示,冷冷的关了门,重将自己囚在屋中。
藏在廊柱后的刘虔突然闪出身来,差点与碎步跑来的女婢撞个满怀,惊得小姑娘花容失色,尖叫出声。
刘虔捂住耳朵,眼睛都眯起来急忙道:“我我我!别吵,哎,你别吵了啊!”
小姑娘看清楚是自家老爷后,这才捂住自己的樱桃小嘴,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刘虔问道:“怎么样?她说些什么?”
女婢如实答道:“回禀老爷,那位小姐说让老爷若是要发落就早些去,他说她的耐心没那么好。”
刘虔挠挠脑袋,不满的嘟囔道:“谁说要发落她了?我都让我那小子叫她娘了,她不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伶俐的小姑娘被自家老爷逗笑了,好心提醒道:“老爷,没哪个小姑娘愿意让别人叫她娘的!”
刘虔大手一挥,不耐烦的说道:“我不管!我还就得娶她!”
女婢无语,这也太霸道了吧。
“那老爷你就去当面说啊,躲着算怎么回事?”
“谁躲了,我就问你谁躲了!”说着,刘虔作势要打。
小姑娘赶紧讨饶,蹦跶出去老远。
刘虔也没想着再欺负她,只是向她喊了声:“漂亮吗?”
小姑娘小手圈在嘴巴前,大声回道:“漂亮!我都喜欢!”
说完就溜了。
得到想要的回答的刘虔洋洋得意。
“也不看看是谁的眼光,能不漂亮吗?”
虽然连小姑娘都知道有些话得当面说,但是刘虔没打算这时候说。
他在等,
等柳梢头的第一轮明月,
等一场寒冬第七夜的雪,
等一双掬月捧雪的黄酥手,
等等,再等等,
是相对时分的坦荡,
绝非起意的莽撞。
刘虔不会意料到,自己的等待成了空想。
当一个莽撞人谨慎起来时,自然会有一个谨慎人莽撞起来。
没有等到冬月的第七场雪落下,
在第六场雪的余韵中,有人站在了刘虔的面前。
走出了囚室,女子笔直如枪,就戳在面前。
而刘虔目瞪口呆,手头的箸子放也不是,强装镇静去夹菜蔬也不是,堂堂七尺男儿竟是失去了方寸。
两人就隔着一桌饭菜,对视。
女子就这么看着刘虔,眼里没有歉意,没有愤怒,也没有庆幸,漆黑的眸子吞噬了一切。
刘虔胆战心惊的瞧着她,确定她没有当场掀桌的意思。
刘虔眨巴眨眼,将手中的箸子伸了伸,试探道:“吃点?”
女子闻言,不自觉的扯动嘴角,似是一笑。
心头起波澜,刹那生巨浪,
沦为了幽王同路货色的刘虔此时坚定了一个念头:
成亲!必须成亲!
恬不知耻的刘虔咽了咽唾沫,张嘴就是胡言:“姑娘姓甚名谁?今年贵庚?祖籍何处?”
……
女子对于刘虔自己给自己当媒婆的荒唐行为并未恼怒,她只是屈指弹了弹几案,示意其适可而止。
开口还是平平如水:“大人不必多问,小心引火上身。”
刘虔夸张大笑:“我还就喜欢玩火!说说呗,我看哪把大火能烧我头上!”
女子不置可否,“多说无益,大人就说要怎么处置我吧,门就在那边,等我走出去大人可不一定能抓到我了。”
刘虔一脸无辜,“处置?谁要处置你?”
对于刘虔这般的滚刀肉,再不想多费口舌。
女子转身就走。
刘虔急了,迅速起身追赶,他嬉皮笑脸的拦在女子身前,“是没人处置你,可没人说你可以出这个府门啊。”
女子双拳缓缓握起。
刘虔见势不妙,后退几步拉出防御距离,憨憨说道:“你要走了,我找谁当媳妇呢?”
女子莞尔,开口道:“你配吗?”
刘虔不服气道:“我也是堂堂的凉州刺史,正儿八经的封疆大吏,怎么就不配了!”
女子指了指刘虔脸上的金面,开口说道:“这唬人玩意我识得,是用并州人的血汗铸成的吧?”
刘虔有些意外,看来这女子的身份不一般啊。
刘虔心一横,索性将敷在脸上的金面摘下,露出久未见天日略为苍白的真容。
刘虔摸了摸下巴冒出的胡茬,像是给女子说也好像给自己说:“好好看看吧,一个人面具戴久了想脱是很难的。”
女子语出惊人:“你不是刘虔。”
被人一语道破天机,刘虔未见慌乱,反而后退一步,微微颌首,说道:“在下甘奕,凉州上邽人氏,原游弋部卒,操刀的。”
女子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男人,一瞬间明白了为什么几日前在自己想为其脱掉金面擦洗面庞时,那个明明危在旦夕的人突然就睁开了眼睛。m.χIùmЬ.CǒM
女子眼神有些复杂,她不明白这个自称甘奕的男人说这些是何用意。
刘虔,此时也是甘奕的男人说道:“刘虔是真,甘奕是真,我与我周旋久,自知真我。”
说的隐晦,可女子听懂了。
于是女子捡起地上的御赐金面,伸手递给甘奕,轻声道:“我代并州百姓谢过了。”
甘奕抬手触到金面,但并未接过,声音低沉而坚定:“嫁给我。”
女子恼怒抬头。
可褪去金面的甘奕没了戏谑,没了玩世不恭,有的只是坚毅,坦荡,缭绕着大漠的一缕苍凉。
女子低头沉默了,
不知觉清泪两行。
不知为何而哭,
泪眼所见,
独独是那解郁小庄的黄狗泥墙。
解郁小庄,解郁小庄,
初闻其名时,
已是难忘。
刘虔没有言语,目送着刹那间便失魂落魄的女子走出门去。
只是一直走,再未回首。
刘虔心疼,但并未跟随。
他知道,自己需要做的还很多。
腊月初八,汉阳郡府。
张若愚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很熟悉,但按常理来说此人断不会出现在此。
郡府大堂上,来人就着稍显昏暗的烛火,随意的翻看着案上的卷宗,张若愚则规规矩矩的坐在下首,谈不上压抑,但气氛确实有些不同寻常。
重覆了金面的刘虔在随意的翻检中挑出了一卷,将其扔给张若愚。
张若愚慌忙接着,拿着离眼睛稍近些,才看清是打了内廷戳的。
是流放犯人的名册。
张若愚不知刘虔何意。
刘虔用两根手指挑了挑油灯的芯,让火光盛了一些。
他将手指沾上的灯油涂在了一支兔毫笔笔尖,开口问道:“她的名字?”
张若愚赶紧找到几日前被差人勾掉的名字。
万幸还能分辨,张若愚费力的从差人画的大叉中追寻蛛丝马迹,按着文字的脉络拼凑出一个名字——牧月。
兔毫笔被人操纵着凌空写下这两字。
“知道是犯了什么事吗?”
张若愚摇摇头,“不知晓具体,只是听那差役言谈间似是谋逆之徒。”
刘虔哑然失笑,反问张若愚:“你信吗?”
张若愚为难道:“属下不好说。”
刘虔没有再为难本来就很难的张若愚,指望一个祈盼着身后获赐谥号的人来评判君主,确实不该。
刘虔放下张若愚平日间用来处理一州政务的兔毫笔,将凌空写下的名字胡乱抹去。
知道她的名字已经很好了。
牧月,牧月。
刘虔霍然起身,不在郡守府停留。
如来时一般迅疾离去,丢下了深夜被惊扰的张若愚。
张若愚听得府门马蹄声起,再隐没,不过是一瞬间。
寒风吹起的夜,象龙一路西奔。
一夜过去,在远去郡府百里的靖远,刘虔再一次挡在了御符首前。
无需多言,马下已跪伏一片。
刘虔紧握马鞭,冷冷的叫那持符差人起身答话。
刘虔看了一眼木笼中彻底成了白骨的首级,再看向差人时,眼神便如冰锥,他想到了很坏的事。
“被你们做了御符首的是何人?”
“回……回禀大人,此人名叫牧立言,是圣上赐罪的谋逆重犯。”差人两股战战,声音颤抖着回答。
刘虔从牙缝中挤出一句,
“你们都该死。”
差人吓的体如筛糠,腿弯一软重又跪倒在地,头都不敢抬,只是一个劲的告罪。
“大汉自古凡便有不成文的规矩:凡流放千里者,当生死由天,身死则罪消,若旁人违逆天意有谋害之举,罪同杀人,论罪当诛!”刘虔眼睛喷着火。
“尔等何敢痛下杀手?”
“竟还将如此残酷刑罚美其名曰御符首,如此玷污圣明,尔等居心叵测的贼子到底意欲何为?!”
天子脚下狐假虎威惯了的家伙们被刘虔看死人一般的眼神盯着,压根就没敢生出不服的硬气,再被刘虔定个毁谤圣上的大罪,这些家伙此刻就差没尿在裤裆里了。
头前最为耀武扬威的持节卫士已是汗如雨下,手中本是天大殊荣的御赐符节,顿时成了烫手山芋,他既不敢继续在怒发冲冠的刺史面前举着,也不敢把符节垂落到地,他只得将符节偷偷由正前转到身体一侧。
可他没想到由于倾斜太甚,木笼中的骷髅重重的撞在了笼壁,发出沉闷的响动。
在场众人噤若寒蝉,只暗骂那弄巧成拙的持节卫士。
刘虔气极反笑,连说三声好。
看着情形不妙,早早躲在后头兼着书笔吏的家伙只得转出身来,恭敬地侍立刘虔马前。
正是那赖在郡守府独吞了千两白银的差人。
那人没了讨银子时的神气,顾不得颤抖的嘴唇和一脑门一脑门冒出的冷汗。
他极力的想解释,可说出来的话却很是苍白无力。
“大人有所不知,牧立言这厮因谋逆大罪下狱,本就万死莫赎,只因圣上念其年迈故判以流放,可谁知这厮不识好歹,非但不谢皇恩,还一路叫屈喊冤,引起诸多百姓猜测,我等怕有损圣明,不得以才如此行事。”
“我等耿耿之心,万望大人明鉴啊!”
刘虔注意到远处开始有百姓陆陆续续往这边来了,恐惊扰了百姓,于是刘虔强压下心头火气,示意他们起身。
刘虔用刀鞘扯开那差人衣领,任寒风肆虐其身。
刘虔朝着可怖木笼努了努嘴,闷声说道:“老子不管你们在其他地方什么德行,可在我凉州地界,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就是触我霉头,今日我可以为你们擦干净屁股,那是因为你们是在天子脚下当差,但你们得清楚,做出了此事你们的脑袋是寄在你们的脖颈上的,摘便摘了,我这么说尔等可听得懂?”
众人忙不迭的点头。
刘虔看向敞着怀,只一会就冻得脸色发青的家伙,歪着脑袋再次问道:“可否明白?”
那家伙牙关止不住颤抖根本说不出话来,只是死命的点头。
刘虔这才拿开抵在差人赤裸胸膛上的刀鞘,“去,用你的衣裳将那木笼裹住,人是你杀的,就算给你消孽吧。”
等差人颤颤巍巍的用衣物绑扎好木笼后,过路的百姓已经到了近前,他们好奇的看着孤身便挡在军士面前的人,更好奇那个大冷天光着膀子,鼻涕眼泪一大把的家伙。
再看向那些衣衫褴褛、皮包骨头的流放犯人,不由得同情起来,一些妇人见不得如此凄惨模样,皆掩面哀叹而过。
就在这时,犯人刑徒间起了骚动,不一会整个队伍悲声四起,令人心碎。
原来是百姓纷纷将自己的干粮丢给了这些苦命人。
刘虔冷笑着对押解差役道:“好好瞧瞧,我凉州子民比尔等恶奴良善何止百倍!”
差役们低头,沉默了。
刘虔用自始至终没有出鞘的环首刀挑起木笼,扛在肩头。
“等他们吃一口干粮再走。”
语毕,刘虔驱马离去,
朝着过路百姓前行的方向,
不紧不慢的跟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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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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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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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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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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