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然,有一个人比羊舌烈过的更滋润,正是那羊舌烈懒的给一个好脸色的林靖。
这家伙天生就一墙头草,还是那种韧性十足的,什么样的歪风邪雨都打不折,吹不倒,这就让那些想看他倒霉的人无可奈何,再加上他欺软怕硬的本性,很多人看见他就牙根痒痒,尤其是那些经他手练出来的士卒尤甚。
只不过这些士卒跟那些心怀叵测之人又有天壤之别,他们对林靖更多的是如对兄长的嗔怪嫌弃,怪他的臭德性让身在他名号下的自己也有些抬不起头来,只是有些怒其不争罢了。
至于那些掺杂着阴毒心思的人,狗肉上不了台面,不提也罢。
只是这么多年除了羊舌烈收拾了一顿林靖外就再没见过他吃瘪,不痛不痒的洋相倒是出了不少,可林靖并未丢掉官职,也没什么恼羞成怒之意,更谈不上打生打死,有时候他们甚至觉得那都是林靖存心逗他们玩才装的傻。
如此一来,林靖就更招人恨,不过这些心怀叵测之人的恨意背后却是同等的羡慕、嫉妒和眼红。
林靖十八入伍,短短三四年,就以二十啷当岁的岁数混到了仅次于都尉军司马的曲侯,只是这厮对这曲侯之职不甚在意,也就战事起时才不情不愿的去将军府听令。
一旦战事稍有停歇,这小子就立马乐呵呵的还当自己是个小卒子,整天跟人胡吹海侃,和兵士打成一片,所以军中很多人根本没把他当个军官看待,他自己也没什么所谓。
可如果林靖真是如此简单之人,那根本就不会入的了有心人的法眼。
当初正是林靖这样一个平庸之辈,在首次将兵作战时,攻防转换、阵型演变,如臂使指,竟是水银泻地,行云流水,硬生生在千里荒漠拖垮数倍于己的马匪,使其望之兴叹,最终安然脱身。
一战便军中扬名。
再加上在军中几次急湍暗流中,林靖看似摇摇欲坠,不堪一击,可最后熬下来的人中,偏偏有他林靖的名字,甚至是越走越远。
这就不得不让人重新审视这个看似没什么威胁的年轻人了。
事实上,林靖这些年在不动声色中化解了不少的冷枪暗箭。
这归功于林靖离家时某人借他的道理:
直如弦死道旁,曲如弓反封侯。
林靖深以为然。
不过此时快活似神仙的林靖没空去想这些略微无趣的东西。
人生嘛,有酒有肉就成了,偏偏林靖两样都有,岂不快哉?
林靖一手抓着酒葫芦,一手抓着雉鸡腿啃的正欢,马匹早就交给了都尉的侍卫。
林靖之所以在林外死皮赖脸的要纠缠自己两个顶头上司,非要跟着他们,并不是别人认为的阿谀谄媚,扯顺风旗,而是为了好好的折腾他们一番。
因为这两个看似大义凛然、刚正不阿的军中少壮,沆瀣一气,恰恰是对他林靖背后捅刀子最多的人。
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里都有这两个人的身影,林靖不是泥人,不是谁都能上手揉捏的。
在林靖的心中,没有以德报怨的谬论,睚眦必报才是正解。
一个都尉一个军司马,都是那个姓孟的一斛刺史提拔上来的玩意。
都尉姓黄,还算健壮,一双眼平时最爱眯着,看起来还有点和善,军司马姓胡,长了一脸黄须,可就没那么讨喜了。
早前两人狼狈为奸替姓孟的做了不少阴损事,手脚利索,所以被孟佗视为心腹,最后更是提拔到如今的高位。
后来姓孟的遭了报应,这两个家伙马上就变了脸,转头就将所有脏水泼给死人,逢人就可怜兮兮的诉说他们的冤屈。
那时候刘将军刚上任,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是忌惮二人军中多年的苦心经营,还是真的信了两个家伙的鬼话,反正最后还是让他俩担任原职。
这二人失了势还算老实,心中更有向上爬的希冀,想着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可谁知道原来在他们手底下声名不显的林靖,突然就冒了出来。
二人起初不以为然,不过又是一个跳梁小丑罢了,可没想到一直对他俩没过多言语的刘将军反而对林靖甚是亲近,这就让他们感受到了威胁,二人心中起了杀心,至此一次次谋害便水到渠成了。
只是令二人诧异的是林靖一次次看似凶险万分,可最后总堪堪化险为夷。
这就让二人真正将林靖视为心腹大患,不敢再等闲视之,欲除之而后快!
可没等他们动手,看似一直对军中事务不闻不问的刘将军突然将林靖提拔到曲侯!
这一举动就耐人寻味了。
二人投鼠忌器再没敢直接下手,至于暗地里捅刀子的谋划就没消停过,尤其是近两年又冒出一个羊舌烈,那就更频繁了。
林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易与之辈,否则自己也不会在这两个废物手下蛰伏那么久,直到他敏锐的发现刘虔有意无意的开始巡营后,这才冒出头来。
从那时起,林靖就比这两个家伙占个先手。
一步先,步步先。
所以作为刘虔器重之人的林靖,就这么大大咧咧的缠着二人同行,打算好了要讨些利息,毕竟苍蝇太过聒噪,也挺惹人心烦。
至于进了林子他们会不会图谋不轨,林靖并不担心,这两个一心要保住位子的家伙,不到走投无路的时候绝对不会撕破脸皮,人啊,一旦心存侥幸再想鱼死网破,那可就比登天还难喽。
再说了,就这么三个人还真不够林靖塞牙缝的,虽说军中公认第一是羊舌烈,可羊舌烈没入伍前,第一的名头就是这个没皮没脸的家伙的囊中物,真要动刀剑,躺下的还真不会是林靖。
所以自打四人进了林子,气氛还挺融洽。
再加上林靖有意无意的敲打了几次。
因此黄、胡二人表现的更加和善了,恨不得将林靖供起来,这里不是有自己心腹的军营,一旦林靖撕破脸要算账,那他们怕就得消失在这密林深处了。
所以二人打定主意要讨好林靖,至少得出了这片密林。
如此一来,林靖可就乐得逍遥了,斜挎战刀,心安理得的抓着黄都尉孝敬的雉鸡腿,啃的满嘴流油,时不时的再灌一口自己偷偷换的一酒葫芦烧刀子,时不时打个酒嗝,两个顶头上司也是一个劲的赔着笑。
只是苦了黄都尉的那个小侍卫,身上鼓鼓囊囊的全是林靖卸下的东西,还得牵着两匹马,腿肚子直转筋可还不敢吭一声。琇書蛧
林靖甚是满意,吃喝间不由得想起那个老是背着一张破弓的家伙,他可就享受不到这待遇,林靖顿时觉得自己又赢了他一次,得意洋洋,竟是哼起了小曲。
此时,正在林中策马而行的羊舌烈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自语道:“还好还好,不是着凉。”
葵眼川,一处有些独特的地界。
自古以来就被三面无名山脉包围起来,只余南面一处,通往别处。
更为奇怪的是,山与川泾渭分明,山脉与葵眼川的交界处是三面直上直下的峭壁,峭壁下便是少有林木的葵眼川,葵眼川就如同一条土褐色的巨龙朝南面蜿蜒而去,出了十里外相对的两座山口便一马平川,再无山脉阻隔,如蛟入海。
正午时分,从西面山口背后绕出一骑,进了东西峭壁对峙,形似虎口的入口,由南向北而行。
这一骑正是率先到达葵眼川的刘虔,第一次踏足此地的刘虔,不由得感慨天地造物的鬼斧神工,世间竟有如此殊胜之地。
刘虔曾听一位老人说过葵眼川的来历,老人说古时候有一匹天马不愿受神人束缚,亡命天涯,终于在此地力竭落入凡尘,一代神骏在此暴毙,死而不倒。
其用尽最后一丝气力踏出的左前蹄便将此地山脉踩陷,留下的马蹄印就成了如今的葵眼川。
再后来,冷酷的神人一掌将其挫骨扬灰以泄愤,其骨肉便化作了葵眼川南面的千里荒漠,百姓名曰风马滩。
刘虔本来对这个传说嗤之以鼻,世上哪有漫天神佛,世人所谓抬头三尺有神明,在刘虔看来三尺之处敬的是自己,自己便是神明。
哪有别人骑在自己头上的道理?
此时入川的刘虔依旧不信泥塑木雕的神灵,可他对于老人的传说多了份赞叹,老辈人是有何等的眼界!
若身在云中,葵眼川可不就是一个马蹄印嘛,由此引发的天马行空的故事也甚是合理了,刘虔佩服。
传说之所以是传说,就在其异想天开,细思却环环相扣,天衣无缝,没有一处破绽,刘虔不是佩服传说,而是佩服完善这个传说的人们。
人,本是天下万物间孱弱的生灵,可某一天开始异想天开,于是人便成了孱弱又恐怖的生灵了。
一代代人便成就了天下。
成就了刘虔能看到葵眼川的这个天下。
刘虔不敬神佛,并不是厌恶。
相反,刘虔对于神佛的传说分外好奇,总觉得神神道道的夜梦金人此一类故事很是有趣,有嚼头,尤其是伴着朗月孤星。
之所以谈不上敬字,只不过是刘虔并不认同世人所谓敬字之后必加畏。
人,一旦怕了自己的所思所想,就跟大冬天掉进冰窟窿差不离,离死不远了。
如今这天下,外佛自明帝起由天竺而入,虽未大兴,可已现峥嵘,外佛内道两家争雄,再加上个圣人不出,妖风阵阵的儒家,天下挺热闹。
凉州为外佛入境之地,自然更加热闹。
庙宇道观,层出不穷。
刘虔这么个爱凑热闹的人,游过无数庙宇道观,进过无数香火纸钱,甚至愿对那救人老儒的金身行尊者长揖,可那些个蒲团却一次也没有光顾过。
敬汝慷慨之烈,聊表寸心。
这便是敬。
何为畏?
便是恐惧,便是无力,便是寄希望于自身臆想。
世人慌慌张张,青灯黄卷无数,舍身崖下亡魂。
这便是敬畏。
敬畏分明,泾渭分明。
刘虔一路行至葵眼川最深处,下马,松了缰绳,放任战马吃草。
他自己孤独的面对峭壁,抬头竭力看也看不到尽头。
嚯,这马蹄印还真他娘的深!
葵眼川,廿里之景。
刘虔除初见惊叹后,就再无几处看入眼,并不是葵眼川景色寻常,实在是腹中空空无暇赏景。
此时面对石壁的刘虔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偷这个懒了。
刘虔还是大清早时垫补了一点野果,凑合着一路走到西边山脉的尽头,才发现是一面断崖,不得不再朝南绕路下山。
这一绕,七拐八弯愣是正午时分才绕到山口,牵马下山本就艰难,更别说猎取果腹的野物了,心怀侥幸的刘虔就希冀着能有人驮着猎物比自己先到这葵眼川,可事与愿违,自己竟然是第一个赶到葵眼川的。
刘虔郁闷的转身蹲在地上,背靠着石壁,双手紧紧的捂着肚子,可肚子还是不争气的咕咕叫,哀怨道:“这帮兔崽子,好歹出来一个啊,真要饿死老子不成?!”
就在刘虔跟陇城饿着肚子晒太阳的老乞丐一般发着牢骚时,头顶石壁哗啦啦落下些石子,不偏不倚全砸在刘虔头顶,刘虔瞬间蹦起来撒腿就跑,吓的屁滚尿流。
娘咧,走山了!
刘虔一口气跑出了半里地外,听得身后没什么动静,这才喘着粗气停下脚步,连吓带饿的,两腿都打摆子。
刘虔忙转身朝石壁的方向看,这一看不打紧,只见沐浴在正午时分刺眼的日头里的峭壁半腰上,挂着一个人,这个人还在冲自己笑。
刘虔头皮一阵发麻,莫不是这鬼地方还有什么山魈不成?!
刘虔赶紧以手搭棚,使劲眯着眼猛瞧峭壁上的人,只见那人笑的更欢了,露出了一嘴白牙,憨憨的喊道:“刘将军!”
与此同时刘虔也看见了那人背上的硬弓,刘虔眼珠子差点没掉到地上,敢情是羊舌烈这个活兽!
刘虔落了老脸,顿生恼意,指着还手脚并用,挂在峭壁上的羊舌烈开骂道:“你个卖沟子的岁怂,你娃是不是欠日噘咧?!碎怂东西,你别等我把你提住的!”
还攀在石壁上的羊舌烈顿时笑不出来,他不是同林靖一般没皮没脸的滚刀肉,被刘虔一通骂骂的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只是手脚死死攀住崖间缝隙,一时僵在了石壁,看起来摇摇欲坠。
刘虔看的是眼皮子直跳,一阵痛心疾首,自己手下怎么有这么个瓜怂呢?
刘虔生生憋回去一肚子不带重样的恶毒言语,尽量以平和的声音喊道:“麻利下来!再不下来你小子就成一滩烂泥了!”
只不过声音中明显带了颤音。
羊舌烈这才如蒙大赦,再次朝刘虔咧嘴一笑,随后手脚并用,四处摸索着如壁虎一般慢慢向崖下爬。
刘虔看的一阵心惊胆战,羊舌烈那小子好几次踩空,万幸臂力超凡,身子踩空在空中悬挂时,总能靠双臂拉回来。
几次有惊无险,总算安然无恙的落到地面,只是双臂充血,青筋暴起,异常恐怖。
羊舌烈撕下衣襟的一角,胡乱裹缠住磨破的手肘,当他用牙齿艰难的打最后一个结时,就看见刘虔脸色阴沉的走了过来,二话不说蹲在羊舌烈身旁,帮羊舌烈打上最后一个结。
羊舌烈心中惴惴,上一次见刘将军这个脸色自己就挨了顿鞭子,这一次怕也没什么好下场。
刘虔盯着眼神躲闪的羊舌烈,皮笑肉不笑的问道:“为什么从这爬下来?”
羊舌烈讪笑道:“我在林子里遇见了林靖,林靖那家伙眼馋我打的皮子,非要买,我嫌他出价太低所以就没答应,那家伙便死缠烂打不肯罢休,跟着我聒噪了一路,我心烦。”
“所以在断崖那边就跟林靖打了个赌,若是他林靖敢跟我下断崖,我就把皮子白送给他,若是不敢就乖乖替我牵马去葵眼川,马背上的猎物他得给我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刘虔疑问道:“林靖答应了?”
羊舌烈点点头,继续说道:“他不相信我敢下断崖,所以他答应了。”
刘虔一脸的不可思议:“然后你就这么下来了?!”
羊舌烈耸耸肩,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刘虔无奈的一拍额头:“这个瓜皮,二到姥姥家了!”
日头西斜,散落在老林子的众人陆陆续续的走出林子,绕进山口,于葵眼川会合,其中就有臊眉搭眼,牵马而行的林靖。
刘虔不禁感叹:还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啊,林靖这么个祸害遇着羊舌烈这个老实人可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再怎么蹦跶也是白搭。
直至日头落在了西面大山后头,人总算是到齐了。
走出林子的兵士身上难免或多或少的带着伤痕,不过这些伤对行伍之人来说就不值一提了。
刘虔对这次变相的演武挺满意的,只要没缺胳膊少腿的到了这葵眼川,刘虔的目的就达到了,再说了这帮小子的收获还挺丰富,狡狐老兔,雉鸡麋鹿,应有尽有,更有甚者还真的驮来头两百来斤的野猪,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天稍擦黑时,刘虔就命人起了篝火,众人围坐。
众人以战刀为叉,炙烤着猎物,气氛热烈,尤以林靖最为闹腾。
林靖虽然打赌输了,可羊舌烈却把林靖眼馋的狐皮送给了林靖,说是给林靖的报酬,林靖如此厚脸皮的人自然赶紧笑纳,一扫颓丧,马上就恢复了滚刀肉的嘴脸。
约莫这林靖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难得的从自己的马鞍上取下了私藏的酒囊,顿时引来了袍泽的一阵笑骂,林靖赶紧将酒囊扔给刘虔,老老实实的坐在羊舌烈身旁。
刘虔拔出木塞,狠狠灌了一口酒,随后将酒囊递给旁边的兵士。
他意犹未尽的咂巴咂巴嘴,朝着林靖笑骂道:“好小子,私藏的还是精酿苦蒿,老实交代,可还有私藏?”
林靖缩着脖子嘿嘿一笑,蔫不出溜的窜出去,又从马鞍的另一侧解下一个满满当当的酒囊。
袍泽们顿时怪嚎,捡起脚边的石子就砸过去,林靖抱着酒囊左躲右闪,没带多少准头的石子大都被他躲了过去。
正当他洋洋得意时,又是一轮明显瞄着打的石子劈头盖脸的落了下来,打的林靖抱头鼠窜,狼狈不堪,连声讨饶这才回到篝火旁边。
篝火熊熊,酒香绵长,混合着肥美烤肉的香气,不由得让人食指大动,顿生豪气。
就酒割肉而啖,有人哼起了家乡的小曲,随着声音渐升,人声渐合,一首艳词小曲竟有了慷慨悲凉之意。
林靖抽刀击节以和,金戈之声,铁马踏霜之势骤起!
刘虔眉舒眼笑的看着高歌的儿郎,胃口大开,手中握着鲜活似跳动,带着血水的鹿腿,在篝火上翻覆的炙烤,烤熟一层便用战刀片下,鲜香肥嫩,吃了一层又一层。
曲子唱了一首又一首,从艳词小调起,唱遍门前绿柳繁花,唱遍荒草连天埋野径,唱遍鳏寡孤独,唱遍悲声凄泣,唱遍大雪满弓刀,唱遍青山有幸白骨无辜,唱遍红泥小炉新醅酒。
能饮一杯无?
夜幕低垂,山风呜咽。
酒肉愁肠过,心有百千结,情至深处,一首无名小调就到了嘴边:
少小离郎,嫩韭茬黄,
秋葵夜露,若泪襟袖。
无人怜,
弱弱一柳,难留。
西窗明眸,月落皎皎。
花间乌啼,悲泣幽夜。
无人恋,
朱颜辞镜,难卺。
白马带甲,江上浣衣,
濯赤为素,枯骨烈烈。
无人殓,
金鼓连天,难填。
难,难,难!
三声难字毕,三军齐泪落,众皆无言。
刘虔没来由的就想起上邽城外的草长莺飞,雪泥鸿爪。
那也曾是风雪故园处!
只是如今已是荒冢连天,丛生哀怨,自己这个夜归人也没了归途。
物是人非事事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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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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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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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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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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