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魔鬼反派正确攻略方式>番外2:如果我能更早遇见你
  番外2:如果我能更早遇见你

  叶宁最近总是犯困。

  她坐在竹椅上,百无聊赖地望着满地的落叶,山谷中一阵风吹过来,她便连连打哈欠。

  唉大概是到了犯秋困的季节吧。

  叶宁像条咸鱼一样懒懒地瘫在椅子上,她打开一封书信看,这信是凌霄宗那边送来的。

  准确的来说,是牧重云私自送来的。

  凌霄宗如今跟她断绝了关系,她鬼迷心窍,执意跟闻月楼步入歧途,正邪不两立,恩断义绝,已经没有瓜葛。

  明面上是这样,但人若有交情,就不会真的变成陌路人。

  至少牧重云就一直拿叶宁当自己人看。

  一直没忘记她。

  叶宁感觉到了来自曾经同门师兄深深的关爱。

  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友谊的小船居然一直都没翻。

  叶宁很感动。

  她认真地一行行读信。

  她的牧师兄写信的风格一直都很有特点,喜欢炫他无人赏识的文采,洋洋洒洒几页纸,只有最后一页几行字是正事。

  他在信上东拉西扯说了一堆没有什么营养的废话后,三两句说是结魂之事已经提上日程了,他们弄来的鲛骨丹花非常有用,结魂之术成功指日可待云云……

  叶宁很欣慰,露出老母亲般慈爱的微笑。

  她看着自己勒出痕迹还未褪去的手腕。

  不枉费我付出……那么多。

  叶宁慢慢地放下书信,闻着一阵幽幽的花香,困意卷土重来,忍不住揉眼睛。

  闻月楼看出了她的异常,眉头皱得很紧,捏了捏她的手指,问道:“不舒服?”

  叶宁摇摇头:“没有。就是犯困……”

  刚说完,她就又打了个哈欠,眼角硬生生地挤出了一点生理性眼泪来。

  眼睛红成兔子,她都觉得自己是得了花粉症了。

  结果她还真就猜对了一大半。

  闻月楼指尖轻抚了下她的眼角,微微眯眼,随后看向远处,眼神有些晦涩不明。

  叶宁看他这表情,露出了一张苦瓜脸,道:“怎么了?不会是有人投毒吧?”

  “没有。”

  叶宁松了一口气,不是就好。

  身心疲惫,她不想再折腾什么阴谋什么大混战了。平平淡淡的养老日子就很完美。

  闻月楼面上淡然,他慢条斯理地说道:“山谷里的无边极乐花开了,花粉香气有些奇怪。有点麻烦,等下我便去烧了它。”

  听他这若无其事的平淡语气,想必不是说说就算了的,估计这事他等一下就去干了。

  叶宁一想到闻月楼要去放火烧山的恐怖画面,就脑壳疼。

  她便阻止道:“算了算了。别烧了,我记得令泽当初说过这花难得,是绝佳的炼丹之材,好不容易开一回花,放过它吧。”

  闻月楼蹙眉:“可是你难受。”

  什么都不重要,他关心的只有这个。

  魔头喜怒无常,令人望而生畏,但他若是将你放在心上,那他眼里就只有你。

  叶宁弯了眼睛,趁势就扑到他怀里,飞快地亲了他一口,“这样就不难受了!”

  “良药啊。”

  闻月楼微怔,然后就低声笑了。

  叶宁被他这样不经意的笑给杀住了,被她那张俊美好看得要命的面孔迷得七荤八素。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闷闷地感慨了一句:“我要是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闻月楼默了默,静了半晌。

  低头,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头顶。

  …

  叶宁一阵阵犯困,终日被极乐花的气息萦绕着,心神安宁,沉沉地睡去。

  然后她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她见到了闻月楼。

  见到了好久好久以前的闻月楼。

  昆山之上,高山云阁之内,竹舍书阁中有一个叶宁从未见过的闻月楼。

  他端坐在书案前,桌上摆放着整整齐齐的书籍,握着笔画符,神情肃然,专心致志。

  一身雪白端肃的徽纹衣袍,看上去还不到十岁的闻月楼穿在身上,没有那份过于严肃的正雅之气,反而一身白嫩嫩的,很可爱。

  像一个小小的雪团子。

  叶宁这才恍惚想起来,闻月楼是出自昆山,未入魔前,是正正经经的仙门之后。

  此刻他像是在很认真地画难度很高的符箓,也不知道他是画了多久,手都在抖了,却还是不肯放下笔。

  叶宁很好奇,正想凑近去看,这时风突然吹进来,窗户大开,吹乱了满桌子的书和符纸。

  闻月楼画着的符纸自然也不能幸免于难,朱砂打翻了,他小心翼翼描的符箓坏了。

  他神情有些惊慌失措,但补救也来不及了,他看着符纸,慢慢暗淡下来的目光,全是失望,甚至还有些许冰冷的麻木。

  叶宁不知道他要画的是什么,但她知道这对他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

  闻月楼没去管那些被吹乱的符纸和书,静静地坐在那里,只是安静不语,他身上也有种说不上来的孤独。

  叶宁看得有点难受。

  你小小年纪,想什么心事呢?

  没多久,外面就来人了。啪的一声,房门被人粗暴地打开了,进来了两个人。

  那两个也是一身白衣,应该是同门师兄弟,只是年龄看上去要比闻月楼大好几岁。

  年长那个怒气冲冲走来,踢开了挡路的桌椅,冲着闻月楼怒声道:“说!血莲朱砂,是不是你偷的?!”

  旁边那人也不肯放过,道:“除了他还有谁?少主你看,这不就是血莲朱砂嘛?人赃并获!”

  一前一后。

  一跋扈少爷一狗腿跟班。

  跋扈少爷看到了打翻了的朱砂,怒道:“好啊,果然是你偷的!本少爷倒要看看,今后谁还能包庇你!”

  闻月楼抿唇,没有被吓倒,只是他的脸色有些白,反驳道:“我没有。是宗主给我的。”

  跋扈少爷听罢更加愤怒。

  为什么有人非要偏袒钟爱这个来路不明、身世有异的怪物?

  他冷笑一声,恶毒道:“你骗鬼呢!朱砂就是要留给本少爷进驯妖修炼的,宗主怎么可能私下给你?杂种就是杂种,今日能偷东西,明日就能欺师灭祖戕害宗门,今日我非好好教训你不可!”

  “愣着干什么?给我摁住他!”

  说完,两人是想直接捆了闻月楼,嘴上说是教训,实则必然是一顿毒打。

  叶宁看得脑门冒火,她要急吐血了,岂有此理,你们两个大家伙来欺凌一个小你们那么多的小盆友?

  脸呢!

  她想阻止,但不行。

  闻月楼很快就被另一个人给按住了,他的额头不小心被桌角磕伤了,破皮流了血。

  他那张白皙漂亮的小脸蛋染了血丝,看起来就很痛,但是他没有哭,甚至连反应都没有,黑乌乌的眼睛里没有情绪全无。

  那气焰嚣张的少爷看他这副像是逆来顺受的死样子,觉得是自己制裁了他,心里便舒服了。

  他居高临下看着,道:“别以为那两个老东西愿意收留你,你就以为自己是这里的主子了,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有点天赋罢了,告诉你,你这身绝佳仙骨是昆山恩赐的,你将来也是给昆山之主做死替的命,懂了吗?”

  闻月楼没有说话,抬眼,漆黑的眸子一片死寂,静静地盯着他看。xiumb.com

  那人被他这样安静又莫名瘆人的眼神看得心里直发憷。

  果然是个妖孽异类!

  偏偏跋扈少爷又不肯作罢,恶狠狠地大声威胁道:“看什么看?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珠子给挖下来喂狗!”

  闻月楼额角的血已经流到眼睛那里了,看上去就更瘆人了。

  跋扈少爷其实很忌惮,很畏惧闻月楼这样的视线,但他有恨极了这种自己隐隐被压制的感觉。

  他便阴恻恻地说道:“你想死是吗?”

  神差鬼使间,他竟是直接掐了闻月楼脖子。

  不过在他动手的那一刻,突然就惨叫了一声。他的手上爬满了黑色的咒痕,尾指的指骨像是被锋利的刀刃给活生生地割断裂了。

  痛得他立刻就松了手,跌坐在地。

  这时候,跟班察觉不对立刻过来,紧张道:“少主您怎么了?”

  跋扈少爷:“手!我的手!”

  跟班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犹豫问道:“……少主的手怎么了?”

  跋扈少爷痛得面色发青,他正想晃晃自己的手给眼前的蠢货看,而下一刻他却发现自己本该布满了黑色咒痕的手恢复如常了。

  手上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他的手痛还是钻心地痛,但是手上看不到一丝血迹,也没有任何痕迹。

  杀人于无形,恐怕也不过如此了。

  叶宁其实看得很清楚,闻月楼身上有魔气,为护主破体而出,刚刚跋扈少爷命悬一线。

  要不是松手得及时,断的可能就不是手指了。

  跋扈少爷的眼神里终于流露出了一丝名为恐惧忌惮的情绪,咬牙,恨恨道:“怪物。真是恶心。”

  说完,他就带上跟班走了,不过临走前,他一并顺走了那用小银瓮装着的血莲朱砂。

  两人怒冲冲而来,最后是气急败坏地离开了。

  竹舍内一片狼藉。

  闻月楼坐在乱书堆里,捂着流血的额头,小小的身子融在凌乱的书堆里,安静沉默的。

  他抬手擦了擦额头的血,不哭也不闹,然后低头开始找什么东西。

  不过没多久,他就突然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面色苍白,躺在地上,整个人蜷缩了起来。

  叶宁的心都要揪起来了,急得团团转。

  他突然这样应该是受了刺激,应该是体内的魔气作祟,得尽快镇压安抚才行。

  可是这里除了他自己,连个鬼影都没有,怎么镇压?

  这里名为静心之所,名义上是让体质特殊的闻月楼一人修身养性,实际上跟幽禁放养也差不多了。

  真出事了,只怕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种磨炼心性的法子,看似温和宽容,对于一个小孩来说,放任其自生自灭,也是残忍的。

  叶宁没有办法,只能费尽所有的力量,竭力让自己靠得他近一点。

  或许做不了什么,但这个人是闻月楼,她就无法无动于衷,无法冷眼旁观。

  她就是个透明影子,碰不到人,也做不了什么,伸手也不能替他止血。

  道理都懂,但她想怎么做,还是做了。

  闻月楼咳了许久,不知过了多久,身体乱窜的魔气渐渐平息了,他才渐渐停了下来。

  而后他不知道是感受到了什么,身体僵住了,直勾勾望着房梁,忍着颤意在喘气。

  准确的来说,他看的不是房梁,而是某一处捕捉不到异样的空气。

  叶宁在他突然看过来的那一刻就怔住了,因为她感觉得到出来,他的目光其实是看向自己的。

  只不过他看不到。

  什么都看不到。

  她也不存在。

  闻月楼声音微紧,道:“你是谁?”

  他在对着空气说话。

  叶宁还保持着替他捂额头的动作,正正经经地回答了他:叶宁,以后跟你出生入死的人。

  闻月楼没有得到回应,周围久久未见异样,他脸上的警惕和紧张才慢慢地松懈了下来。

  没有人。

  没有鬼。

  只有他自己。

  这么一想,他脸上流露出一丝说不上来的失望和落寞。坚强,孤僻,看上去有些可怜。

  叶宁想去抱抱他。

  实际上她也这么做了。

  有没有用她不管。

  闻月楼受了刺激后,体内的魔气便压制了下去,平静了下来。

  这个地方大约也是有什么镇魔静心的作用的,闻月楼独自留在此处必然是别有用意。

  反正不管怎么说,浑浑噩噩地睡了一觉过去,就恢复了过来。

  叶宁就这样默默无声地在他身边看着,感受着他不为人知的点点滴滴。

  明知虚幻一场是梦,她身临其境,却觉得这一切又分外真实。

  她看到的闻月楼,是她不曾见过的。

  他的过去。

  他的孤独。

  他的痛苦。

  她一一尽收眼底。

  叶宁不知道自己能滞留多久,但她一直都没消失,她感觉这都不太像是虚幻梦境了。

  她坐在桌子旁边,歪头看着伏案认真画符的闻月楼,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安静乖巧,这个时候的闻月楼,真是个小可爱啊。

  叶宁刚叹息了一声,专注画符的闻月楼就突然停了笔,他忽然看向她所在的方向。

  叶宁僵住,每次都被他这样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

  他好像是真的看得见她似的。

  但叶宁知道,闻月楼是看不到她的,因为他的眼神是空洞,眼底什么都没有。

  闻月楼静了片刻,抿唇,说了一句:“你在对吗?”

  叶宁已经不止一次听到他这么问了,开始还惊讶,次数多了,她也就习惯了。

  叶宁还能若无其事地回答:嗯嗯,在呢在呢,坐在你的桌子上抠脚呢,惊喜吗?

  闻月楼还是一如往常那样,他没能得到任何一点回应。

  明明什么东西都没有,他却很笃定。

  他垂下眸眼,声音低低的,轻声道:“我知道你在。”

  叶宁都想揉揉他那白皙的脸蛋了。

  但是不能。

  好可惜。

  叶宁一直飘荡在这个空间里。

  她其实知道自己是被困住了,但是清醒不了,也离开不了这里。

  只能在旁看着。

  叶宁一直好奇闻月楼想要画的符是什么,也很想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但是很遗憾,她什么都看不到。

  因为闻月楼完成不了他想要的符箓。

  太小了。

  力量不够。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那个小王八犊子把血莲朱砂抢走了,他做不好。

  叶宁都想替他抢回来了。

  但是她还没抢,那个东西就被人送回来了。

  来人是一个儒雅伟岸的男子,两鬓斑白,经历了岁月的磨炼,带着一股身居高位之人独有的压迫感。

  叶宁很快就知道这人就是那两个小王八蛋口中说的宗主。

  那人对着闻月楼始终是慈爱而温和地笑着的,他将血莲朱砂送了回来。

  道是重罚了犯事者,却绝口不提带闻月楼离开这个偏僻孤独的鬼地方这件事。

  宗主看着闻月楼的眼神总是复杂的,仿佛是透过他在看什么人,眼神里总是带着一丝说不上来的挣扎,还有怜悯。

  宗主也没说多少话,只是叮嘱闻月楼好好静心,努力修炼云云。

  闻月楼的话就更少了,什么情绪都藏了起来,只是沉默,点头。

  叶宁从头到尾,只听到闻月楼主动说一次话。

  他问:“我能见一次我的母亲吗?”

  那宗主沉默了半晌,道:“不能。”

  闻月楼眼里那一簇微小的光芒瞬间灭了下去。

  他眼神黯淡下去,面色有些苍白,道:“那我不要了。”

  他说的是血莲朱砂。

  叶宁这一下就懂了,闻月楼废寝忘食地画符,就是为的这个,血莲朱砂就是关键之物。

  宗主看着血莲朱砂,没有将东西收回去,只是叹道:“这本该就是你的。”

  闻月楼没说话。

  没有意义的东西,他不想要。

  临走前,宗主摸了一下闻月楼的头,突然笑着说了一句:“月楼,生辰快乐。”

  闻月楼一愣。

  叶宁也是一愣,也就是在这个瞬间,她忽然在这个人身上感觉到了一丝人情味。

  血莲朱砂大概是当作礼物送给闻月楼的。

  “不必在意流言蜚语。”宗主笑着说道:“你并非异类,今后定然是昆山最优秀的弟子。”

  闻月楼声音轻轻地‘嗯’一声。

  叶宁心里有点难过。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感觉,这可能是闻月楼在过去唯一美好的回忆了。

  可惜,后来都物是人非了。

  什么都没有。

  叶宁又想抱抱身边的闻月楼了。

  闻月楼像是若有所感,垂着眸眼,也不动了,低声问了一句:“你在吗?”

  我在啊。

  闻月楼眉眼低垂着,手里拿着血莲朱砂,突然掉头往回走。

  叶宁也跟着他。

  闻月楼回到了屋里,然后找到了一张没画过的符纸,然后认真地画起来。

  叶宁还是像往常那样,凑过去看。

  不知道是不是他找到诀窍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符纹开始生动起来,不止是生动,叶宁觉得那些符纹简直都要活过来了——

  她很是惊奇。

  闻月楼把符箓画好了之后,叶宁就觉得身上光芒大盛,然后她就‘现出了原形’。

  闻月楼看到她了。

  不过他这个看到,也就是个虚幻的影子罢了,连样子都看不清楚。

  闻月楼面色愕然,道:“你是谁?”

  同样愕然的叶宁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是什么鬼操作?

  叶宁想说话,但是她发现自己说不了,这就很忧桑了。

  闻月楼很快就发现了这个问题,抿唇道:“你不能说话?”

  叶宁无奈地点了点头。

  闻月楼:“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因为爱啊!

  叶宁想要比心,但是动作实在是怪异,闻月楼自然理解不了。

  他认真地看眼前的‘鬼魂’,但是怎么看都看不出一丝怨气和戾气来,觉得奇怪。

  叶宁也在看他,目光很柔软。

  就在这时候,屋檐上跳下来一只猫,打翻了一盏油灯,打破了这诡异的平静。

  叶宁看过去,然后她指了指桌子上油纸包着的酥饼,生日饼,去吃一块吧小可爱。

  闻月楼:“我不喜欢。”

  叶宁不肯放弃,急了。

  看你这脸色差的,不吃东西怎么行?

  闻月楼想了想,就把油纸包推了过去,到她面前。

  叶宁不明所以。

  闻月楼声音很轻,道:“我不会供奉祭品,你能吃得到吗?”

  “……”吃不到。

  叶宁吃是吃不了的,她只能看着,目光如炬。闻月楼在她幽怨的目光下,倒是伸手去吃了。

  他小口小口地咬着比自己的脸还大的饼,特别斯文。

  叶宁圆满了。

  她这样也算是陪他过生日了。

  虽然方式有点奇怪。

  闻月楼觉得这个鬼很奇怪。

  但不知为什么,他一点都不讨厌。

  叶宁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笑眯眯地看他。只不过她笑不笑在闻月楼的眼里都没有区别,因为她的样子真的很模糊,看不清楚脸。

  叶宁也不在意,在旁边陪着他。

  灯火温澜,今夜冰冷的山风仿佛也没那么冷了。

  闻月楼是第一次有人这样陪着他,就在谁都觉得晦气的生辰之夜。

  感觉很陌生。

  但,有一点点高兴。

  那一夜闻月楼都没有合眼,他和叶宁并排坐在长廊之上,断断续续地说话。

  夜空星辰之下。

  一切突然就变得很温柔了。

  忽有一阵风吹来落花,冷不防地砸到了闻月楼头上。

  叶宁一愣,她想替他摘走,但是在这之前他自己就摘走了。

  闻月楼似乎不太喜欢这个花,低声道:“它也没死。”

  叶宁怔了下,然后她就被院子里开得正艳的花吸引了目光,恍惚了一下。

  闻月楼发现了。

  他道:“极乐花,它很难养。但它今天开花了。”

  叶宁倒是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她抓起了掉落在地上的花,感觉掌心有些热。

  她顺嘴问了一句:“你不喜欢吗?”

  叶宁随口这么一说,其实也没有想到自己能出声的,所以当她说出来的时候,自己就愣住了。

  闻月楼也是,眼里满是愕然。

  但他还是回答了,道:“不喜欢。”

  叶宁觉得好奇,就笑着问:“为什么?”

  “它不好。”

  “怎么不好?”

  闻月楼很固执:“就是不好。”

  叶宁也不跟他争执,不好就不好吧。

  你说什么就是说什么。

  极乐花大开,夜风浮动着一阵阵暗香,像是给世界笼罩了一层朦胧的轻纱,催人忘却所有,催人沉眠。

  叶宁忽然顿悟了,然后就意识到了什么。

  而闻月楼吹着夜风,眼睛有点红,沉沉的倦意终于袭来。

  他意识模糊之前,有些茫然问她:“你不是鬼,你是什么?”

  叶宁笑道:“仙子啊。”

  闻月楼愣住。

  然后他就被叶宁抱住了,他没有什么挣扎的力气,只是下意识地搂住了她的脖子。

  那是非常信任,依赖的姿势。

  叶宁想到了自己,心变得柔软无比。

  闻月楼在闭上眼之前,嗓音透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受伤,轻声问她:“你也要走了吗?”

  果然。

  他最讨厌生辰,最讨厌那些花了。

  叶宁微怔,笑着道:“不走啊。”

  “真的?”

  “真的。”她一字一句地对他说:“你醒了就会遇见我了。”

  不是醒了就看见我。

  而是你醒了,就会遇到我了。

  前世荒唐,今夜你就做个好梦。

  …

  叶宁醒过来的时候,日光正好,梦里消失的闻月楼就在身边。俊美无俦的脸,不见一丝颓败,完美无缺,不论哪一处都是她熟悉的样子。

  不过是转瞬之间,仿佛沧海桑田都轮回了一遍。醒来,再见,便是一眼万年。

  叶宁心里酸酸软软的。

  闻月楼愀然睁开眼,他醒来看到的就是眼圈泛红的叶宁,蹙眉,风雨欲来。

  他阴沉地问:“怎么了?”

  “想你。”

  “……”

  叶宁时不时说一些奇怪的话,闻月楼已经差不多都习惯了,所以他也没说什么,把她拉过来,抱紧了。

  他的声音有些沉闷,说道:“你睡了三天。你病了。”

  叶宁没想到自己居然睡了那么久,惊讶了一下,不过她也知道自己肯定睡了很久。

  毕竟做了好长的一个梦。

  “我没病。”叶宁解释道,随后她又想到了什么,突然问他:“你去做了什么?”

  叶宁迟疑道:“你……去烧了极乐花吗?”

  他的行事风格,这就很有可能了。

  闻月楼沉默了一下,淡淡道:“没有。它花谢完了,便留着了。”

  在她陷入昏睡的第一天,他其实就想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花全都烧光的。

  但是她说过要留着,他才硬生生地将那股暴躁的戾气忍了下来,没去烧。

  闻月楼不知道叶宁要昏睡多久,实际上他今天要是不醒,他就打算用点一些极端危险的手段的。

  叶宁听他说完,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幸好没烧。

  闻月楼觉得叶宁有些不对劲,就低声问她:“怎么了?”

  叶宁把自己的脸深深地埋在他的怀里,小声地说道:“我梦到你了。”

  闻月楼微怔,他显然没有想到她这么说,眼神微沉,低声道:“噩梦?

  叶宁坚定道:“不。好梦。”

  “是吗?”

  “是啊。”叶宁亲了他一口,深深道:“闻月楼,你真的特别好。”

  你真的真的特别好。

  闻月楼沉默地听她说。

  他一言不发,猛地扣住她的腰,反客为主,辗转,缠绵。他仿佛是将叶宁的气息,吞噬一干二净。

  …

  再一次醒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了。

  叶宁慢慢地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没找到闻月楼,心下觉得奇怪,然后就继续找。

  叶宁找遍了楼阁院子的所有角落,也没有发现闻月楼的影子,心里有些纳闷。

  他去哪里了?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地上的落叶,想了想,然后起身,转身去了后山。

  闻月楼没有去别的地方。

  他去了那个已经开谢了的极乐花的地方,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眉眼微垂,不知在想什么。

  闻月楼一身黑衣,独自立在花丛,随意束起的黑发随风而动,他这个沉默的样子,仿佛身在云端。

  远远看去,他身上有种说不上来的孤寂。

  叶宁一眼就看见他在那里,就慢慢地走了过去,靠在他身上。

  她问:“你怎么来这里了?”

  闻月楼倒是没有隐瞒的意思,道:“在想到底要不要烧了它。”

  叶宁听到他这么说,顿时有点哭笑不得,道:“怎么又要烧?”

  他这是非要跟这无辜的花杠上了吗?

  闻月楼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过去,道:“你看。”

  叶宁看过去,见到怒放后的极乐花大片大片枯萎,开始腐烂了,败在泥土里。

  数不清的蝴蝶枯骨也葬在里面。

  叶宁惊讶:“怎么回事?”

  闻月楼沉默,许久后,道:“大概这里不需要它了。”

  叶宁就更不明白了,很是疑惑地问道:“不需要?”

  蝶骨花谷,花谷花谷,那就是说能生长在这里的,没有一株是多余的。

  闻月楼‘嗯’了一声,轻笑了一声,反问她:“你知道极乐花这种花盛开的寓意是什么吗?”

  叶宁摇头,道:“是什么?”

  闻月楼慢慢道:“它没有花期,极难养活,只凭天意。花开一回要等几百年,甚至几千年。怒放后就枯死,梦中生,醒时死。”

  “花开便离别,死后相逢。”他声音放得很慢,顿了下,道:“特别晦气。”

  叶宁顿住了,他不喜欢这花,固执地觉得它不好,就是因为这个吗?

  她轻轻地笑了,道:“可是,它盛放就是为了重逢啊。”

  闻月楼眸光微动,漾起了一圈涟漪。这种感觉就像闭塞阴暗的荆棘丛里突然劈开了一条道路,豁然开朗。

  其实也不是那么震撼得不能自己。

  他只是觉得这个解释,让他心里,有一点点高兴。

  叶宁眼睛藏着笑意,抬头看他。

  “你看,我们就相遇了。”

  你看,我们就相遇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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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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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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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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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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