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音低垂着眉眼,心中默数着时间。
3,2,1。
在空中盘旋的鬼脸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他惊恐的向下看去。
就见那个跪着的少女已经站了起来,而自己身处一个金色阵法,阵法中浓郁的气运馋得他口水直流。
以前的那个小子身上根本没什么气运,而这个少女就不一样了,她通身的金灿灿的,简直就是天道的宠儿。
恶鬼缠身的人换了,反倒还是他们赚了。但现在众鬼们就不这么想了,因为让他们馋得直流口水的气运化作了一把利剑,悬在他们头顶,对准了他们,蓄势待发。
有一只鬼脸害怕的面容扭曲,身体微微颤抖。毕竟劈下来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谁能不怕呢?
一只眼睛没了的鬼脸强装镇定的大吼:“你威胁我们也没用,你这把剑劈下来我们最多损失大半人,照样能把那小子啃了。”
罗音低低的笑,她手指捂着唇,漂亮的蓝眸说不出的妖冶。
“在场的各位哪个没有千年的执念?哪个不想分割魂力之后重生呢?”
“你们都想活,可我这把剑劈下来死的是不是自己就不一定了。”
有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鬼脸,脸色难看,面色还算镇定的打断她:“你想怎么样?”
罗音宛尔:“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她说着,开心的拍了拍手掌。
“我们以周家源的性命为赌注做一场交易,赌什么你们来定,但难度必须是三颗星。”
三颗星指的是2天之内不能危及生命的三个创造环境的条件。
空气中沉默了半响,随后是窃窃私语声。
“好。”有一只鬼应了,随之而来的便是海啸般的附和声。
罗音垂在身侧的手松开,四个指甲硬生生陷在掌心里。
天知道她有多怕,她生怕这些厉鬼不够惜命,太过贪婪,化身不要命的赌徒,赌自己活下来的几率。
交易成功。
罗音眼前的场景一变,她来到了茫茫沙漠中,怀中还抱着周家源。他们维持着在外面的姿势,环抱在一起,地上是一张地图。
只有自己能听到的,鬼脸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的任务是让他走出沙漠。三个环境条件分别是沙漠,烈日,无物资。”
听到最后一个条件罗音猛的抬眼,声音冷而沉:“恶鬼,别太过了。”
就算这个沙漠是恶鬼们创造的根本没什么龙卷风等危险因素,每天只有灼人的烈日,但无物资就说明了这片沙漠没有水和植物,这根本无法补充体力。
眼前又出现了一张鬼脸,那张鬼脸嘴唇被烙铁烫没了,脸上却是笑嘻嘻的表情:“好吧,如果你觉得太过了,我们可以给你一个交易的机会。”
他目光觊觎的看着她的这一身血肉,舔了舔嘴唇。
沙漠里恶鬼们创造的,但他们都是实体。就算最后交易成功,恶鬼们能吃到的也只是她的灵魂。她这一身充满气运和巫力的血肉实在是令鬼嘴馋。
罗音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目光冷而扎人。
他舔了舔嘴唇,神色有些疯癫的说:“你身上的血肉换物资怎么样?!1:5,很划算的!”(肉换食物的灵感来源于电视剧,仙剑奇侠传3)
他这话一出,罗音周围瞬间围满了流着哈喇子的鬼脸,声音嘈杂,无一不是在说:“换吧,换吧,很划算的。”
心甘情愿的肉,才有充足的能量。
怀里的周家源动了动,罗音的脸色瞬间惨白下来,她一把挥开面前的恶鬼,低声吼:“滚!”
周家源缓缓睁开双目,迷茫的问:“这是哪里?”
罗音握紧他的手,慢吞吞与他扯谎:“夜幽花与恶鬼做交易,只要我们走出这片每天只有太阳的沙漠就可以活下去。”
周家源坐起身,单手揉着太阳穴,闻言,眼睛亮了亮,又迅速暗淡下来,摇了摇头,低声喃喃道:“沙漠太危险了,不可能的……”
罗音目光闪了闪,目光逐渐坚定下来。
周家源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手腕,准确的说是这一身血肉,目光中逐渐染上狠意。
第1天,他们走了很久,滴水未进,一棵植物都没有见过。
外面夜幕降临,这里依旧太阳高照。
周家源将罗音揽入怀中,低声说:“别动,这样好歹没那么晒。”
罗音点了点头,虚弱地靠在他的怀中。耳边是恶鬼滔滔不绝的念叨:“交换吧,再不交换你们我会不出去的。”
“闭嘴!”罗音在心中吼完,盘算着如何支开周家源。
没等她想出一个完整的法子,后颈一疼,他晕在了周家源的怀里。隐约间她尝到了口腔中的铁锈味。
他想让她活着,不惜一切代价。他不想问山洞里为什么会发生那些事,因为他注定得不到答案。
等罗音醒来,周家源已经累得睡着了。她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巴,是让味蕾炸裂的铁锈味。
一个恐怖的想法缓缓浮现在脑海中。
罗音张了张唇,胃里是翻江倒海的呕吐感。一滴泪缓缓划过她的颊边,没入鬓角。
罗音学着周家源,一掌让人睡得更彻底。自己站起身,往回走,直到消失在他的视野范围内。
“我同意。”她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哈哈哈,这才对嘛。”一柄匕首跌落在她的脚边,头顶落下一片阴影。
恶鬼们“好心”变出一根巨大的仙人掌为她遮阳。
罗音握着匕首的手不断颤抖,有恶鬼安慰说:“别怕,有我们在,你怎么割都死不了。”
一地鲜血,一个鼓鼓囊囊的旅行包凭空出现在地上。
罗音碰了碰夜幽花的花瓣,声音很轻,充满了虚弱:“帮帮我。”
隐约间,她听到了一道小奶音叹了口气。一丝魂魄自她身体中飘出,与夜幽花融为一体,夜幽花身体一转,幻化做了罗音的模样。
她背上了地上的旅行包,深深的看了血泊中伤痕累累的罗音一眼,才抬脚离开。
周家源觉得罗音最近有些怪,但又不知道怪在哪里。
他醒来就见地上放着一个巨大的旅行包,她说背包是用夜幽花换的,他暂且信了。
但之后他在面对罗音时感觉熟悉又陌生,他向来相信自己的感觉。想起第二人格事件,周家源眸色沉了沉,又觉得不像。
周家源坐在雨伞下,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状若不经意的问:“罗音,运动会最后一天的烟火真好看,特别是我的名字出现在天空中,蓝蓝的,特别好看。”
罗音撕开面包包装袋的手一顿,抬头疑惑的问:“蓝色的?我记得你名字的烟火是绿色的啊。”
“啊,是吗?”周家源挠了挠脑袋,“我记错了。”
周家源将瓶盖拧好,从旅行包里拿出一个苹果,又继续翻找着,边翻边问:“有刀吗?我想削苹果。”
罗音将面包咽下,随口答:“没有,你只能连皮一起啃了。”
“……”周家源不信邪,继续翻找了一下,果然没有找到刀,甚至连一点尖锐的东西都没有。
罗音拍了拍屁股,站起身:“休息好了吗?我们离终点就差5公里了,抓紧时间。”
两人一路无言。
周家源背着旅行包,眼角余光一直打量着罗音。
走路很像,气质很像,语调也像,是他的直觉出错了吗?
罗音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看了一眼地图,兴奋的说:“周家源,翻过这个沙丘我们就到了!”
周家源低低的嗯了一声。
沙丘很高,周家源一个打滑,滚了下去。
罗音转头,瞳孔一缩,犹豫了3秒,调转方向,身体迅速下滑,试图抓住他的手。
可能因为那3秒的缘故,罗音的手差一点点就能碰到周家源的手
两人一起滚下了沙丘。周家源闷哼一声,他顾不得其他,翻身将人压在身下,掐住她的脖子。
他的面色狰狞而扭曲,声音阴而冷:“罗音呢?你是谁?”
罗音双手试图掰开脖子上令她缺氧的大手,面色铁青,一字一顿的说:“不,知,道。”
罗音感觉到脖子上的大手更用力了。
她意识到,如果她不说出罗音的下落,他真的会掐死他,然后在茫茫沙漠里寻找。
罗音脸色发紫艰难的说:“我说,放开。”
脖子上的手松了力道,但依旧须须掐着她的脖子。
罗音剧烈的喘息,呼吸着来之不易的空气。等终于缓过来了,她才轻而慢的说:“她死在了沙漠里,我只是她的一缕魂魄,负责监督你回到现实。”
罗音为了增加可信度,手指在他眉心一点,她与恶鬼交易的画面便浮现在脑海中。
周家源目眦欲裂,心痛到浑身发抖,脑子嗡嗡的响。
他不敢相信,这几日的食物是她用血肉换来的。
罗音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在脸上,她一伸手一抹,一手的血。
她错愕的抬眸,就见少年面上的矝贵优雅荡然无存,只余下痛苦的扭曲。
他身上的气质来了个180度大转弯,什么清冷都没有了。他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充满怨念、仇恨和对世间一切美好事物的破坏欲。
他将嘴巴里的肉咬出了血,血顺着嘴角滑了下来。他的双目是前所未有的红,血泪如花,滴答在沙子上。
他像是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只待临界点一到,便喷涌出滚烫的熔浆,伤害了别人,也伤害了自己。
身上一轻,周家源跌跌撞撞的就要往回走。wWW.ΧìǔΜЬ.CǒΜ
罗音看准时机,趁其不备,点了他的穴道。
“抱歉,你必须回去。”
周家源眼睛痛的要命,血泪却流个不停。他眼睁睁的看着罗音将他背在身上,带他翻过了沙丘,将他推进通往现实的大门。
最后的视野里,他看见罗音的身影化作一道白光,被黑雾吞噬殆尽。
夜幽花掉在沙漠上,因为主人灵魂泯灭,再无轮回。它的身体也跟着化作细小的颗粒,风一吹,淹没在沙漠里,无迹可寻。
李清纷买的彩票中奖了,中了3000万元。她和老公不用再辛苦工作赚钱养家,光凭这一笔钱就可以供孩子们读大学出来后不工作也能衣食无忧。
她们都忘了世上有罗音这个人,所有有关罗音的东西都消失了。
包厢里,所有人都喝的烂醉如泥。
周家源瘫软在沙发上,两颊酡红,双眼醉意朦胧,带着水色。他像是被主人遗弃了的狗狗,茫然又不安的观察着世界。
周家源胃里翻滚,想吐吐不出来,心里莫名其妙空荡荡的。
他双眼无神的盯着空气发呆,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看不清脸的少女。
她一身蓝白校服,单手叉腰皱着眉怒骂他:“周家源,说了多少次了,不可以喝酒!”
周家源恍惚的笑了笑,伸出手去摸桌上的烟。指尖在碰上烟盒的那一刹那,莫名想到了眼前这个少女不喜欢烟,而他竟然真的停下了指尖,收回了手。
他跌跌撞撞的打开包厢的门,往酒店大门的方向走。
十字路口,周家源眯着眼打量着不远处的红绿灯,身体摇摇晃晃的,随时都要倒下一般。
红色?绿色?橙色?
周家源甩了甩脑袋,看着摇摇晃晃的红绿灯,也没耐心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摇摇晃晃的往斑马线上走去。
耳边传来鸣笛,周家源只感觉身体飘在半空中,又重重摔到了地面,痛得他呲牙咧嘴,酒意也清醒了一些。
闭上眼睛的那一瞬,他看见了一个少女的身影。
“周家源,别怕,三天内他们不会让你做噩梦了。”小女孩与他相握着的手泛起一阵蓝光。
“你叫什么名字啊?”龙眼树下,女孩穿着最普通的T恤牛仔裤,软萌萌朝他笑,眼里却带着试探的光。
“周家源,喝酒对身体不好。”女孩夺过他手中的酒瓶,将它举到头顶。
“我们周小公子不是没人要的小孩。周小公子是我最喜欢的人了,我要。”
一幕幕划过脑海,最后定格的是沙漠中,少女倒在血泊的模样。
他情不自禁流下泪来,意识悠悠转醒,大脑中却一片空白。
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了一个看不清五官的少女坐在他的病床边酣睡,枕着手臂的半边脸陷下一块肉。
周家源眨了眨眼,少女消失不见。
“这里应该有她的。”他的脸上带着几分病态的疯魔,喃喃自语。
事后,周家源看哪里都好像有少女的身影。
回到家看见她拿着水杯冲他笑。
吃饭看见她给自己夹菜。
打球看见她在一旁观望。
然而一触碰,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今日那次车祸后他朦朦胧胧意识到了什么,开始自杀,一次次的去经历那令他肝肠寸断的回忆,一次次的被医生从死亡线上救回来。
周父怒极,打也打的,骂也骂了,却一点用都没有。
周父颓废的坐在沙发上,整个人仿佛老了10岁。阳光令他鬓角的斑白更加明显。
面对大儿子的一次次求死,周父开始不管不问,注意力彻底放在小儿子身上。
周家源在一次次生死线中越发疯魔,对于那位看不清五官的少女执念也越发深刻。他每次从生死线上醒来都遗忘了一切,可他的潜意识告诉他,他的生命里原本存在一位少女。他皓白的手腕早已经不能看,到处是深可见骨的伤口。
最后,他分不清现实与虚幻,躺在家中浴缸里,匕首穿过胸膛,鲜血流过下水道。
真正死亡的那一刻他终于看清了少女的脸,罗音身形飘渺,笑着朝他伸出手:“周家源,快来啊!”
周家源也跟着露出笑容,那个笑绽放在他清冷的脸上,温柔无比。
“好。”
他的苍白的指尖与少女的相碰,又猛地垂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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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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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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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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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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