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当下,成片的影子追随着自己的主人拉长消逝;少了人墙的阻隔,冷风欢腾地徘徊于街中三人的衣摆发丝之间,肆意地修改着他们映在地上的轮廓。
随手把吹拂在脸颊上的青丝捋顺,竹欣转身对那乞丐说道“眼下你身受内伤,可愿意与我同回韩府,我先把你医好。日后去留,你再自行决定。”
就在这时,一缕冷风恰巧吹散了那乞丐左脸上的遮发,其颈处及脸部的皮肤当即暴露出来。
“你的脖子?”之前竹欣忙于周旋并未察觉到他的疤痕,现下隐约看到出于身份的关系便忍不住想要伸手查看。
然而还未等她的指尖触到,那乞丐连连后退将头别了过去。
眼见如此,竹欣缩回手臂,再次问道“那你可愿与我同回韩府?”
乞丐踌躇了一会儿结果还是双手摇摆起来。
“好吧,你既注意已决我也就不强人所难了”说罢,竹欣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递到他的手中“这瓶丹药治疗内伤极为有效,每日早晚各一次,每次服用一粒,你拿去吧”
“娘,那是给岳伯伯的”韩纱拉了拉母亲的衣袖小声地说道。
竹欣回眸用眼神把韩纱的话堵了回去。拿药的手兀自悬停在乞丐的面前。
那乞丐双手接过丹药,洁白无瑕的瓶子静静地躺在他黑不溜秋的手心,瓶口处一朵红色的布塞如花般盛开于上,淡淡的药香透过其中溢散而出。
乞丐双手合起珍而重之地把它揣入怀中,旋即便欲行跪拜之礼,竹欣急忙上前托住其手臂制止了他下跪的动作。然而乞丐并不死心,坚决的态度使得竹欣不得不松开手指。紧接着便见他双手抱拳对着竹欣深深地弯下了腰,在确定恩人真正受了这一拜后才直起腰板。
做完这些他终是移步到自己的破碗前将它捡起,转身离去。
“等等,如果说我能治好你的嗓子呢?”竹欣不甘地问道。
听到这话,乞丐停下脚步滞留了小会儿,但却依旧没有回头的意思。他背着竹欣挥了挥手,放下之时其身影已经朝着与巡逻兵相反的方向渐行渐远。
“娘,他这么不识趣,干嘛还要管他。哼,好心当做驴肝肺!”韩纱撅着小嘴,不满道。
竹欣俯下身子,手掌摸了摸韩纱的脸蛋,语重心长地说道“纱儿,学医就是为了救人。生命无价,本就无贫富贵贱之分,对任何病患都应该一视同仁。一个医者最重要的是心!记住,治人先治心。对患如是对己亦然,一个连自己的心都治不好的医者,医术再高超也是无用。”
“行啦,娘,您又在说教了”韩纱眨巴着眼,挥手道。
竹欣无奈地摇了摇头,拉住女儿的手,“你这孩子…走吧,药送人了我们得回去重新炼一瓶,估摸着你岳伯伯和你爹那儿也快散场了,咱们得抓紧时间。”
“什么?还要回去炼药?我最讨厌捣药了”韩纱苦着脸说道。
竹欣笑道“好,全都我来弄,这总行了吧?”
“嗯……”韩纱眼珠一转“不行!娘,您光炼药就已经很辛苦了。对,就让绝哥哥捣药,昨晚上那家伙说是看着我吃,结果自己还不是抢了大半,吃饱了就睡,简直就是头猪。哼,真是气死我了,娘,您就让他干,我帮您督促他”
竹欣故作惊讶,纳闷道“绝儿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要不是你这小妮子默许,不然他敢和你抢?”
“娘!我不管,就让他捣药”话落,韩纱不由分说拖着母亲的手便朝家里赶去。
韩府,刚刚结束修炼的某人在出藏花谷的刹那不禁打了个激灵,他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疑惑道“怎么忽然觉得这么冷呢,今天的风挺大的嘛”这般没心没肺的自语,假如风有思想,它肯定是一脸懵逼,老子好意提醒你已经被人暗地里摆了一道,你不跑还怪我咯。
……
大年初一,按理说正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当然冰雪城绝大部分的小店也是遵循着这个规律,毕竟他们大多都是小本买卖,虽劳碌繁冗但也乐得其所,一年到头就盼着过年能与亲朋好友相聚。
不过也有例外,比如眼前这家小酒馆就未闭门歇业,听街坊四邻说酒馆的店主是一对老夫妻,他们膝下曾育有一子,但前些年战死沙场,其妻在他之后亦是郁郁寡欢不久于世。可怜这对老夫妻白发人送黑发人,本该颐享天年却接连遭受如此沉重的打击,于二老来说家已成冢,每当逢年过节那更是伤心欲绝,只能靠着忙碌来缓解悲痛。万幸还有这家小酒馆的存在令二老有了个活下去的精神支柱,尔后天天开门从不间断,而街坊四邻也是天天光临,点上一壶小酒两道小菜,既照顾了生意,又排解了二老心中的孤寂。
就说现在,眼下正是饭点,酒馆内弥漫着浓浓的酒香,显然节日的冲击并没有给店内的生意带来丝毫的影响,几个老主顾早已在老位置坐下推杯换盏谈笑风生,甚至还有一只小黄狗在桌椅腿间来回穿梭用它那黑漆漆的鼻子嗅嗅这儿嗅嗅那儿。有趣的是当它不小心碰到某位客人的小腿时,它会立即从桌底下钻出来“汪汪”地唤上几声待吸引到那人的注意后,它就仰头眼巴巴地盯着他,尾巴左摇右摆起来…无疑在这一系列的动作下,鲜有人能挡得住泛滥的同情心去吝啬盘中的一块骨头。
“来来来,吃吧”果然,犬之凝视,天下无敌。被盯着的那人爽快地夹起一块排骨,轻轻地放到地上。这下小狗的尾巴摇的更欢了,它乖巧地趴到那人脚边用脊背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裤腿,然后凑到排骨前嗅了嗅就叼起向门外跑去。
“妈的!过个年瞧把那些店得瑟的,个个关门,害老子绕这么一大圈”一个声音由远及近于门外传来,“哪来的野狗,给老子滚!”
“嘭!”
“嗷呜~嗷呜~”
突如其来的一脚导致奔跑的小狗一下子就腾空翻起而后重重地摔倒在地,其身躯亦是滚了好几圈后才停了下来。它口中发出阵阵哀嚎,黑溜溜的眼珠看着那掉落的排骨弹落到仇人的脚前。
踢出这一脚的又是他!那个可恶的巡逻队头子!这仿佛成了他的招牌动作!此时,站在门口的他先是四下张望了一会儿,很快便认准一个空位径直走了过去。紧跟而上的是他身后的一队巡逻兵。随着这一干人浩浩荡荡地闯进酒馆,场内的氛围立马压抑了下来,铁甲的冰寒迅速地冷却着酒客们的热情。
“店家!店家!把你们最好的酒菜给我上上来!”男子刚一坐下就大声吆喝道。
“喂!我们这儿人多,有劳你换个座位,不知可否?”某个巡逻兵单脚踩在凳子上手臂撑着膝盖以这番高人一等地姿态问道,不过说是询问可透露出的分明是一股不容回绝的口气。
抬眼看着一脸凶相的兵差,那酒客心中叫苦不迭,他早在察觉有人走来时便感不妙,事实果不其然。
这时,帘布掀开,一位老叟走了出来,他双手在腰间的围裙上搓了搓,笑迎道“各位军爷,招待不周,见谅见谅!”
“诺,你给我们把这两张桌子拼到一起”巡逻兵拍了下桌子,示意道。
老叟一边弯身应和,一边向那酒客投去歉意的目光。能怎么办?民不与兵斗,只好换了…就在酒客起身之际,他的余光瞥见墙角趴伏的小狗已经颤颤巍巍地爬起,它晃动着身形小心翼翼地靠近被巡逻队踩脏并失去温度的排骨,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把其上的尘土尽数扫落,最后重新叼回朝门外爬去……
这一幕尽收眼底令那酒客心中一触,是啊,连狗都走了人还留下来做什么?!想通了他也不再犹豫直接走到老叟面前付了酒钱当即毅然决然地出了酒馆。牵一发而动全身,有人带头,酒馆内其他酒客也是纷纷效仿陆续离开酒馆,喝酒图个痛快,扫了兴致还喝个屁。
看着店内的客人一个个相继散走,老叟一时间竟是木然在原地,他攥着钱币的手掌不断用力以致钱币深深地嵌入掌肉里。人去楼空,可惜了桌子上的菜肴还腾腾冒着热气,眼下却像他的心一样无人问津。
落寞的情绪涌起使他转身看向了身后的一群罪魁祸首。如二老这般老实巴交的店主,他们最怕最不愿招待的对象中,差役绝对算得上其中之一。
“老头!你还杵在这儿干嘛?!还不去上酒!”
“那…那这桌椅?”老叟唯唯诺诺地问道。
“由我们来搬吧,看你那老弱的样儿,留这也是无用”
“好…好…各位军爷休息片刻,我马上去准备酒菜”说罢,老叟如临大赦慌忙钻入后厨。
一番折腾下,终于,偌大的前厅只剩下了这一队巡逻兵。因为他们,酒馆大开的门口像是多了扇无形的屏障,把过往的路人拒之门外。
“杨宗,刚一路行来,未曾听你半句,难不成此前之事还耿耿于怀?”领头男子颇为不悦地问道。
“队长,昨晚寒统领再三强调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行迹可疑之人,特别是身体上有残疾的。我们就这样任由竹欣将那人领走,万一……”
“什么万一?!”某人连忙打断他的话,“刚才咱们也试过了,那乞丐手无缚鸡之力,就这么个怂样怎么可能会是刺客,杨宗你瞎操什么心,队长说没事那就肯定没事”说完,他身体朝领头男子挪了挪,一脸奉承道“嘿嘿,队长,话说韩夫人对您还真不错,随手就是这么多赏钱。咱兄弟们也是跟着您沾光啊,那娘们不光生的漂亮,那气质更是出尘……”
“怎么,你对她有意思?”领头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问道。
“哪敢啊,有道是美女配英雄,在我心中队长您就是英雄。”
“哈哈,你小子倒是会说话。唉,可惜她已为人妻,老子反正是不考虑咯”
“队长,您觉得咱阮大统领怎么样,我敢说论身材绝对是她更胜一筹,丰乳翘臀,尤其是她那紧实的大屁股,浑圆饱满,真想摸上一把拍上两下,啧啧啧,总结下来,就两字…”m.xiumb.com
“嗯?”领头男子面露狐疑,不解地看着他。
“耐……”
“耐什么?”
“撞!”
“……噗,哈哈哈,真有你的,你他娘还真会琢磨,看来老子待会儿得多赏你几杯!”
“哈哈哈~谢队长赏赐!”
“……”
阵阵淫邪的笑声回荡在冷清的酒馆之中,瞧着他们有说有笑的模样,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大多人压根就没把此前的事故放在心上。以殴打这种方式来减轻他们来自上级的压力、宣泄他们胸中的苦闷、满足他们行使所谓权利时的快感.....所有种种俨然成了他们生活里必不可少的调剂。最新网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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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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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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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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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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