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之,便是三台之下的人们开始作诗著章行酒令,好不欢乐。
往年里的热门冠,如今俱在明青台上站着,这作诗的韵味确实是少了许多。
明青台上这俩位,那身份可热闹了。
一个是镇远侯世子,遥遥若高山之独立的谪仙下凡。
另一个是周尚书嫡女,钟灵若玉山之毓秀出世。
镇远侯世子,姓薛,单字一个赢,极为简洁,但小字却取得极为奥妙,取作景服。
吏部尚书嫡女,姓周,唤作尚灵,小字为云即。
有道是”赢许灵阙,景云即风”。
不知是不是赞叹赢字与灵字的协调般配。
明青台上,周尚灵侧眸看了薛赢一眼,又看了一眼台下人声鼎沸。
收到周尚灵扫视的杜慧卿提着新做的苏绣衣袍挥了挥手,口中念作:“云即,不好意思来晚了!”。
周尚灵笑了笑,收回眼神,状作无意,低声道:“薛赢,我们什么时候去?”
薛赢玉立长身,面色未有变化,回应道:“圣旨未到,再等等。”
细听这声音细腻温柔但终究带一丝疏离。
周尚灵不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佛曰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怎么这话放在薛赢身上这么不合适,这张脸看得是如何虚妄,这音色听得是如何虚妄。
罢了罢了,所谓无上正等正觉者非他,即是真如本性,亦名自性清净心是也。
“好,那便再等等。”
少女清亮的音色传入耳中,惹得青年微怔。
这次的声音渡上了一层温度。
“嗯,万事有我。”
周尚灵闻言转眸,碰上了一道清淡无波的眼神。
细究之下,对方青灰色眼眸却倒印出她清丽的容颜,周尚灵不自然的别开了头,回答道:“那是自然。”
再无回声之后,周尚灵百无聊赖的在心中背起了前些日子刚寻到的孤本诗篇,春江花月夜。
待背到“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时却卡住了,不自觉得又小声默念了一遍。
便听到身旁的人声无波澜的提示道:“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青年音色极清冷,但念到相思时,许是这词太过暧昧,惹得声音更加栩栩动听。
周尚灵尴尬地道了声谢,又开始专注得往下背。
背着背着,便神游出去。
联想到之前的事,等这次明盟宴之后,也许一切都会尘埃落定下来。
只是,她与薛赢,不知结果会不会好一些。
思索间,皇上身边的大公公李德正笑眯眯的过来,走到二人面前。
抖了抖拂尘,说道:“薛世子,周小姐,陛下请你们去明骏台迎驾。”
明骏台?这么快就来了。
少女闪了闪眼眸,捏紧了手中的纸条。
细想了来之前拟好的词,生怕说错了半句,才备好了完全的词,周尚灵调整了心情。
而薛赢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是淡淡的,好似一樽没有感情的玉偶。
二人接旨前往,李德正提点道:“二位才情卓越超然,是我俞朝之福。”
周尚灵闻言不卑不亢,认真道,“李公公谬赞,陛下圣明治理,称得我大俞之福。”
闻言,薛赢难得有了表情,微微勾唇,慢条斯理的看了周尚灵一眼。
听完,李德正抖了抖拂尘,笑道:“周小姐自谦了,这不是杂家说的,是陛下说的。”
啊这,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周尚灵暗自恼了一下。
赶忙补救,道:“云即惶恐,多谢陛下赞誉。”
旁边的薛赢淡然笑着,客套而疏离,淡淡回复道。
“公公莫要逗云即了,她胆小。”
青年低醇的声音,落在少女耳中,有种不能诉说的心悸。
听到薛赢出言解围,李德正意味深长的调侃道:“罢了罢了,这就开始护着她了。”
李德正这番话引得少女微微一愣,心尖晃了晃神,长袖里的手指攥紧了,没由来得一阵烦躁。
李公公这是知道了什么?
三人走路的这段时间,明盟宴三处的众人俱已得到消息。
薛世子和周二小姐被皇上叫走了。
许多人不禁奇怪,自鸿霄皇帝下令设明盟宴为普通宴会之后,便再无出现把人叫走的事了。
如此此番,倒不得不让人过度揣测了。
一方面,这二人如此得陛下青眼,可见这诗写的真是极好,谓是无冕之王。
另一方面,陛下莫不是要效仿前例,许其魁首做官?
众人猜测纷纭,却个个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搜肠刮肚的转移话题,却耐不住大家都好奇此事,说来说去还是在讨论把人叫走的目的。
一些有经验的人已经隐隐感觉到此事事关重大,却不敢妄加猜测,毕竟圣意难测。
明青台下,一堆素日便玩在一处的华衣少爷绸衣小姐们聚在一起,讨论声不亚于宴上的管弦丝竹之声。
“你们说陛下为何叫走云即他们?”
马祁月刚提出疑惑。
马蕴这个大睿智立刻接话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大姐,你说这<景阳赋>写的好不好?”
女子思索了一下,认真的说:“好到我想给他俩磕一个。”
马蕴闻言嘴角抽了抽,但还是继续问道:“与前几场明盟宴的那几首开场诗比之如何?”
“远胜于其。”
“那不就得了,人才是需要得到更高待遇的。”
说完,马蕴还是一如既往地把玩扇子。
马蕴这看似没谱的话倒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马祁月激动的回答道:“你的意思是薛世子和周小姐已得陛下青眼相看了。”
听到其中有周尚灵的名字,马蕴撇了撇嘴,道:“未必,薛世子算一份,至于周尚灵?就算我大俞民风开放,女人当官还是太痴人说梦。”
站在旁边许久不开口的杜慧卿闻言,立刻暴起,用鄙视的口吻说道:“夫仁之见!什么叫痴人说梦,我听我爹说,刘御史已经在劝谏陛下在朝中设立女官,怕不是这次明盟宴就是个时机。”
顾不得风度的马蕴不甘示弱的回怼道,“杜小姐何必如此急躁,本公子只是实话实说。”Χiυmъ.cοΜ
“依我看来,是薛赢入仕,周尚灵择婿,就这么简单。”
马蕴像是自我安慰一般的又同时洗脑二人。
听到马蕴如此看低周尚灵,杜慧卿耿直的性子根本忍不了。
“我择你大爷,马修中!”修中正是那位马公子的小字。
马蕴也不甘示弱,“怕你啊,杜云锦!”
谁都不知道,自上次马蕴科举落榜春闱之后,就特别害怕统招考试里招收女考生。
僧多粥少,本来名额都排不上他,若是再增添女席,就更排不上他了。
且不说面前二人的才情实在不输给他,更有鸿鹄之志。
若说今年真在考场见,怕也不知道如何分个高低。
这两人噼里啪啦的拌嘴,引得旁边的人都竖起耳朵来听,许多消息倒是不自觉的抖搂出来。眼看苗头不对,马祁月连忙拉着二人躲进人少的僻静处。
旁边的人见此,也自觉无趣得收起了耳朵。
但是还有人细细拿捏了此事,不少人口耳相传,猜测薛周二人似是要入朝为官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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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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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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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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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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