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躯干本是笔直入云霄,没有丝毫扭曲的划痕,是他,是他惨烈狠毒的功夫,将它变得如此丑陋可怖。xǐυmь.℃òm
那华盖下本是一地翠色,不知从何时起,那猩红的血色,使得那里寸草不生。是他,是他指尖滴落的鲜血,染红了一地翠色。
还是那座简陋的屋子。屋里的一切陈设都没有变,甚至在那坚硬石床上彻夜难眠的日子,也仿佛就在眼前。墙上已尘土斑驳,但透过岁月变迁的痕迹,仍能隐约看见刻在墙上的一个个字,那是他练习凝血术时,每一次伤口愈合的时间。
强行加速血液运转,扭转身体机理,期间的痛苦远超凡人的想象,若不是那种就算毁灭自己也要复仇的强烈恨意,若没有那人强大的精神力量与支持,恐怕当初自己早已死在一次次濒死与重生的苟延残喘之间……
那黑暗的往日并不比童年幽暗窒息的高楼更幸福,然而,因他当时虽痛苦却依然充满着希望,充满着活下去的意念,如今想来,那段日子竟让他有些怀念,虽然,他并不知该以什么样的感情去面对……面对那个执拗得有些愚蠢,被仇恨禁锢得有些可怜,但意念强大得令人倾佩的自己;面对那个亦师亦父,亦敌亦友的人……
那真是个,魔鬼一般的人啊……
然而不管如何,斯人皆已化作尘土,当初还是他亲手将其埋葬,就在这屋子之后。从此,他便离开了南海,踏上了中原故土的复仇之路。
在看到那块墓碑时,唐画徵的心猛然一惊,有片刻的惊诧。
那碑上,没有名字。
这墓的主人,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
她不由得看向身边的顾南雪,只见他似在踌躇,似在沉思,又似在说服自己,眉宇间一时间风起云涌,片刻之后终于还是弯下身来,取下腰间的酒,祭奠逝去的故人,罢了又朝前深深鞠了个躬。
“师父……”
原来这便是阿雪口中那位曾教他许多武功和古老术法的师父。
唐画徵这才恍然大悟。从顾南雪之前提及的只言片语和如今的神情来看,恐怕他对这位师父的感情十分复杂,是爱吗?不,他可以说是恨的,恨他那魔鬼般的心性和手段。
是敬吗?不,提到他的时候,他甚至是有些鄙夷的,鄙夷他那非人般的癫狂与偏执。
是感激吗?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身怀那么多几近失传的古老邪术,对自己而言,究竟是福是祸。也许,俩人之间最强大的联系,是他们彼此的相似之处吧——对自己的残忍,对世事的冷漠,对往事的仇恨……
“阿徵。这便是,我的过去……你,害怕么?”
“害怕什么?”
“你眼前的我,这样一个阴暗,偏执,残酷,不祥的我……”
唐画徵微微一笑,道:“你也说了,这是过去的你。我不在乎过去,也不祈求将来。我只知道,如今活着的每一天都已是极大的幸运,更何况,陪我如此共度的,是如今的你。”
从她的眼中可以看到一种光芒与自持,看见无数时光如同雪花般纷纷闪回,像雪夜的月光一样冷艳,不热烈,却使寒夜里的赶路人奇迹般地萌生暖意。
是啊,管他什么过去将来,如今种种因果缠绕,经历种种纷繁,而前路未知,他们依然陪在彼此身侧,未曾有丝毫远离和退却,难道不是最值得庆幸之事?
在这个并不浪漫的山头,此刻若恰好有蝴蝶飞过,可以看到有两颗无国无家的自由灵魂,抛却前尘往事,轻轻相拥在一起。
事了后走下山头,两人才注意到这个海滨村落的一些不同寻常之处,方才竟没有发现,这个村落鲜有人的痕迹!然而奇怪的是,街道两旁的屋舍却并不像是被废弃的,屋内的陈设也颇为整齐,就连农田里的作物都还在,就像是上一秒刚有村民在劳作似的,溪流潺潺,分明是一幅世外桃源的景象,却又为何变为一座荒村?
而这一切的异象,又太熟悉了……
太芜城,青石镇,昆仑墩,型塘镇……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唐画徵反复咀嚼这几个词,脑海中似有什么遥远的记忆在呼之欲出。
……!
突然,她狠狠抓住顾南雪的手,激动道:“你还记不记得,沈叔叔曾提到这儿,神狐暗沙……”
“蚀骨血毒,现于南海诸岛,其一曰神狐暗沙……怎么了?”
“我们都忽略了,重要的是后面半句!”抓着顾南雪的那只手开始有些微微的颤抖,唐画徵的嘴唇在霎时变得苍白,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真相,她看着眼前这一诡异又熟悉的景象,缓缓吐出后半句。
“……夜闻鬼哭,全村尽殁,只留衣物,不见活人。故又名鬼哭滩……!”
全村尽殁……不见活人……
顾南雪惊觉!这短短的几个字,和眼前的这一切,和近日来屠村的那一切景象,是多么贴合!
而早在调查柳花眠一事牵涉的蚀骨血毒时,其实他们就已经接近真相,只因太过遥远,且当时那件事是与血色地狱有关,而如今血色地狱的秦红衣已死,便没有把它与如今的屠城事件联系在一起。
可如今细细想来,当初柳花眠周身瞬间灰飞烟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死法,和如今这些百姓的死法,简直是如出一辙!而且当时沈清和在卷宗中查到的,和洛爷爷预言中的地点竟然能如此巧合,而他们,竟从未想到这一点!
如果,他们能早一点想到……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也许,洛惊鸿与沈清和也就不会……
失去至亲的巨大悲痛像一副判官的桎梏,再一次笼罩下来,俩人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与懊悔之中。
等等……!
蚀骨血毒……柳花眠……血色地狱……灰飞烟灭……屠城……
难道如今这一切与血色地狱有关?可是,当初明明亲眼看到秦红衣已死,血色地狱四散零落,想要东山再起决计无此种可能。又或者……
如今制造屠城的这个人,其实才是血色地狱真正的……
“那是?!”顾南雪腕间的手又紧了紧。
向着唐画徵示意的方向看去,顾南雪的太阳穴突然剧烈一跳!
一袭熟悉的耀眼红衣如一抹艳丽的晚霞,消失在了前方拐角处。
两人面面相觑,惊觉之余来不及细细思索,便匆匆跟了上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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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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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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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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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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