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玄幻小说>山海一剑>第91章 天问
  不觉间,窗外竟突然风起云涌,电闪雷鸣,黑压压的乌云从山后逼过来,顷刻间就将天地变成了阴森一片。此起彼伏的霹雳声伴随着雪白的电闪疯狂地撕扯着天幕,好像是天神在发怒。

  天之异象之下,远处的一座山头冲天而上一道火光,在这阴沉的天地间显得十分耀眼。

  死死盯着那道擎天光柱,洛初云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霎时僵白。只见她疯也似的奔向自己的屋子,然后又很快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头也不回地径直向火光处狂奔而去!

  她床边的鬼目杖不见了。

  别怕……

  爷爷会帮你的……

  不要啊!爷爷……

  不要……

  狂暴的雷电像一道道审判的利箭无情地射向大地,天地间的一切都在颠簸,让每一个灵魂都颤抖不已。

  狂风骤雨之中,黑云压境之下,洛惊鸿坚定地立在山头,高举鬼目杖,像一个巨人,像一个天神,高高扬起头颅,对着正上方的天,发出掷地有声的叩问!ωωω.χΙυΜЬ.Cǒm

  “你看到这人间了吗?你看到了吗?!”

  话音刚落,鬼目杖上的那只神秘眼睛突然猛地睁开,射出刺目而耀眼的光,像是给他那挺拔的身躯镶上了一层坚固的黄金铠甲。他苍老的声音此刻却浑厚有力,一双智慧洞明的双眸炯炯熠熠,面不改色,直面苍天!此等毫无畏惧的气势,纵然是面对天的威严,也丝毫没有惧色。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刺骨的寒风和冷漠的苍穹。

  “神啊,事到如今,你还要保持沉默吗?”

  他依然岿然屹立,如苍松翠柏,如千年磐石,向着自己侍奉了百年的上天,再次发出诘问!

  “护持被逼死的时候,你保持了沉默;中原皇室和楼兰灭亡的时候,你保持了沉默;事到如今,整个天下都将沦陷,你还要保持沉默么?!”

  雷声轰鸣,似在作答,可头顶的天依然是那张不动声色的脸。

  可是这天的冷漠,神的无情仍不能将他击退。他双手挥舞着鬼目杖,指揽着天地间的一切,岩石,雪浪,断崖,似在一一与他回应。狂风吹乱了他满头的银发,一身白袍猎猎飞舞,他却岿然不动,如高山上的雪柏,剑鞘下的剑锋,孤身站在风口浪尖,一步也不曾退却。

  一个狂怒的战士,对着无情的命运一一释放着心底的怒火。

  “天啊,你看看这人间吧……神啊,显灵吧,看看你的子民都成了什么样子?!”

  你生下凡人,为何又将其毁去?

  你赐予凡人高尚的品德,为何又给予悲惨的命运?

  你与凡人订下契约,为何又摧毁我们对你的信任?!”

  “可悲啊……这便是我一直以来所侍奉的天么?这便是……人们一直以来迷信的天么?!”

  呼啸不止的风声中,他的背影渐渐颓唐了下去,发出落寞而温柔的光。

  “天啊,我知道我已经知晓太多……”

  “在这最后时刻,就让我,再看最后一次吧!”

  仿佛终于认了输似的,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双手伸向天空,两眼盛满泪水,向着上方哀求道。

  然后,是长达一个世纪的沉默。

  终于,乌云裂开了,无数金箭似的闪电从密布的浓云中射向大地,照亮了一双双黯淡的眼睛。鬼目杖上的那只眼突然发出血红的光芒,如同一道巨人血柱,从体内迸射而出,血色顿时刺破了四周的阴沉。与此同时,洛惊鸿眉间也若隐若现出现一只血色眼瞳,在闪烁不定的天幕之下,或睁或闭,明明灭灭,诡异非常。

  “爷爷!不要!”

  洛初云赶到山头时,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她的爷爷,上一代通天者,在将鬼目杖传于自己之后,明知已不再拥有通天之能,却仍冒着遭受天谴的风险,强行开启了天眼。

  “停下来啊!停下!”她疯了似的向山头的老人冲去,刚跑几步却突然被一股冥冥之中强大的力量击中胸口,狠狠地弹了出去,一股脑滚下山头。

  “唔……”一口鲜血喷出来,胸口烈烈地疼。可是她管不了这些,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双眼,她只知道,在前方不远处,那个模糊的背影,那一团犹如天人降临般混沌不清的白色,是她最亲爱的爷爷。

  她站起来,再试,被弹开。再试,弹开……不知怎的,就是没法接近爷爷的身侧,好像他的周围自成一个天地。

  寒风夹杂着雨丝打在他脸上,像一把把利刃,在那本已苍老的脸庞上肆意切割;他浑身湿透,眉心的眼睛图腾闪闪烁烁,他用心目阅读着天地,阅读着时空,披着狂风骤雨孤身对抗着天的旨意。

  “洛洛。小心!”顾南雪携着众人也急匆匆赶到。

  洛初云如看到救星一般,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抱着顾南雪的手臂哀求道:“顾大哥,求你救救爷爷!”

  顾南雪往山头望了一眼,就顿时明白了眼前的一切。他无助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老人,就像看到那日沈清和疯魔的样子。一阵强烈的钻心之痛袭来,他二话不说使出了全身内力,两掌一合凝成剑诀,向前方虚空中的结界击去!

  砰!

  随着一声巨响,他被自己的内力狠狠撞开,毫无防备地摔的老远,激起一阵尘土。唐画徵见状,扶起他后,随即向前方使出“护”之力,项凡和云澜阁三人也加入进来,然而,三人合力非但无济于事,还被反噬地更加厉害。

  一道白光自洛惊鸿身后某处晕染开来,吞噬了众人,再次睁开眼,唐画徵等人皆已经身负重伤,摔在了地上。

  一张张沾满尘土的脸,一双双痛苦无助的眼,像雕像般任凭风吹雨打,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接下来的一切,等待着天劫降临。

  就在这时,千万道闪电突然齐齐从云层背后射出,化作了真的利箭,如同千军万马横扫苍穹,以极快的速度刺穿了洛惊鸿的胸膛!

  哗哗哗!这些利箭从他胸膛中穿过,纷纷插入身后的山地上,顿时成了一处战争废墟。

  与此同时,雷霆震怒,天降落雷,震耳欲聋的巨雷声在他身边纷纷炸开,令整个天地一同颤栗。

  顷刻之间,他全身被大大小小千万个窟窿占据,白袍像碎布一样勉强挂在身上,鲜血从无数个伤口处不断涌出,包裹了那个瘦小的身躯。

  万箭穿心,五雷轰顶。

  待天劫散去,眼前只剩纸片一样的身躯,在孤风中飘零。

  洛初云哭着向洛惊鸿跑去,此时似乎结界消失了,她终于来到了爷爷身侧。

  “爷爷!你怎么样?”她的眼睛已经哭的通红,风干的泪水在那稚嫩的脸上留下了沧桑的痕迹,但新的眼泪还在不断流出来,一次次地将其覆盖,不断加深那些钻心的痛楚。

  洛惊鸿躺在洛初云怀中,艰难地抬起双手,神色焦急,似乎在找寻着什么:“殿下?殿下……”

  “……洛爷爷,我在。”顾南雪俯下身,紧紧握住老人的手。

  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温度,洛惊鸿脸上稍稍露出一丝安慰,可眼中那黯淡的光芒却暗示着心底的触动,他深深感叹道:“殿下,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泪眼朦胧中,他像是诉说前尘往事一般,缓缓回忆道:

  “我看到了……因果。还有,逃不过的宿命轮回。

  我看到了天地初开,看到了宇宙尽头。

  我看到了守护,也看到了毁灭啊……”

  说着这些,他眼中有奇异的光芒变幻莫测。神奇的是,这位行之将死的老人,此刻却没有丝毫悲哀,也没有丝毫狂喜,只有淡淡的慈悲。

  他似乎看透了世上的一切,接受了天之赋予人间的命运,如同一个佛祖,用一双洞察一切的眼睛,漠然而慈悲地望着这世上渺小而无助的人们。

  “爷爷,您在说什么啊,您别说了!我马上带你去医治!”洛初云说着,便要将洛惊鸿架起来。

  谁知洛惊鸿一把阻止了她,气息奄奄:“来不及了云儿……让我说完……”

  他将顾南雪与唐画徵的手紧紧交握在一起,似乎将一件生死大事交付到了二人身上语气郑重,还带有一丝恳求。

  “殿下,唐姑娘……一月之后,神狐暗沙,你们,将直面黑暗。”

  语罢,洛惊鸿望着虚空,似是透过了心目看到了什么,心满意足地浅浅微笑起来。他躺在血泊之中,如同刚浴血出世的婴孩,好奇而愉悦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真美啊……我看到了从天而降的剑阵,宏大而瑰丽,温柔而强大……”

  “洛爷爷!别睡!我们马上下山找最好的大夫!”

  然而洛惊鸿似没听到般,仍直直地望着前方,用最后细微如丝的声音说道:“孩子们……答应我一件事……”

  顾南雪见洛惊鸿如此执拗的样子,强忍着泪水,哽咽道:“……你说。”

  “不要责怪自己……不要难过……”

  “我将……与你们同在……”

  说着,他闭上了双眼,好似睡着了一般,没有任何痛苦。嘴角隐约带着一丝心满意足的微笑。

  “爷爷!”

  “……爷爷!呜呜呜呜……”

  “呜……爷爷……呜呜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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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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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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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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