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到碎云寨,项凡便迫不及道向寨内高喊道。他怎能不高兴呢,老爹死后那么多年,他终于完成他老人家的遗愿,找到了碎云枪,也终于可以再使他们的碎云枪法威震天下,复往日雄风。而且,此次回寨,定要将他将门之后的身份告知弟兄们,嘱咐他们日后找个正当营生,重新做人——项北谟的后人,怎能以杀掳抢劫为营生?!
想到这儿,项凡满腔热血涌上心头,再次加快了脚步。
离凰染看到他这副模样,心中颇有感慨。想当初他二人在长安,一个盗墓贼,一个山寨强盗,两人不是在墓穴中抢夺宝物,便是在大街上你追我打。面前的这个人,当时是完完全全一副吊儿郎当狂妄自大的样子,让人看了牙痒痒,恨不得一个巴掌扇死他。要说整个长安城她离凰染最讨厌谁,除了碎云寨寨主项凡,恐怕就没有第二人了。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竟然阴差阳错地一起同行了那么久。这半年多来,他们一起经历了太多事,在不知不觉中,他竟变了那么多。
他的眼中开始有了责任,沉稳,义气,还有敬仰的光芒,虽然大部分时间还是那般不靠谱,可早已不复当初一个强盗的所作所为,已经是一个坦坦荡荡的男子汉。又或者,也许他从未改变,只是自己从前,从未认真了解过他。
离凰染看着项凡意气风发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抹欣慰。他的身影在她的眼中放大,放大,占据了她所有的视线,一瞬间,她竟觉得,眼前的身影,是那样高大。
突然,离凰染捂住自己狂跳的胸口,一脸难以置信。
糟了,莫非……?
离凰染的心噗噗跳着,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吓了一大跳,突然有些不敢看项凡。她全身一个哆嗦,想也不敢想,痴痴望着地面,加快了脚步。谁知突然,撞到了一堵墙。
“哎呦!”她揉揉头,抬起头才发现,原来自己撞到了项凡身上。
她的脸埋在项凡宽厚的背脊上,一瞬间又红了,别扭地叫道:“喂!你你你,你干嘛,突然停下来!!”
然而面前的项凡一动也不动,好似凝固了似的。
“喂!”离凰染用力推了推他,然而还是无济于事。
这人是三岁小孩吗?玩这种恶作剧?
离凰染此时羞于与项凡有过多身体接触,无奈之下,只好绕到他前面去。
然而,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哪里是曾经霸凌长安一方的碎云寨?所有的房屋已如同被暴风雨碾过一般,破败倾颓,地上尽是枯草瓦砾。更甚的是,碎云寨兄弟们的尸身,如同一条条野狗,伤痕累累,被遗弃在这荒芜惨烈之地,无人问津,也无人埋葬。他们身上的鲜血早已流尽,铺了一地,且早已凝固成斑斑血块,触目惊心。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股恶心之感从腹中涌上来,离凰染强行将它压了下去,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瞄了瞄项凡,却见他好似无事般迈出了脚步。
“阿大,阿二!”项凡大步向寨子深处走去。仿佛眼前这一切都不是他的寨子,真正的碎云寨还在里面,而从小跟随他的弟兄们,会在那里摆好一大桌的大鱼大肉,还有几十坛烈酒,兴意盎然地迎接他们的寨主回来。
可是,什么也没有。
“你们几个没良心的……老子回来了,还不速速来迎接我!”项凡爽朗的哈哈大笑,可这个笑,是那样难看。
“项凡,你别这样……”离凰染此时也是心情沉痛,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拉拉项凡的袖子,安慰道。
可项凡完全听不进去她的话,仍然愣愣地向前走去,好似一具行尸走肉。
“项凡!”
项凡猛地回过头指着离凰染说:“臭婆娘,我警告你,一会见到我的弟兄们,给我留点面子,可别这么凶巴巴的。”
“项凡,你清醒点!你的弟兄们……已经……已经死了!”离凰染拦在项凡面前,抓住他的双肩,用力摇晃。
“你在说什么啊?我不信,我不信……”
怎么会这样?才半年,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让他看这些?!
不会的,不会的!这些人,跟了他那么多年,怎么舍得就这样离去!
项凡用力挣脱离凰染的桎梏,继续向前走去。谁知,他一个踉跄,绊到一具尸体,顿时摔在地上。
他怔怔地抬起头来,却看到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是阿大。那具已经开始散发出腐臭气息的尸体,是阿大啊……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再也骗不了自己了。顿时,一行泪水从他充血的瞳孔中流下。
他那剧烈抖动的双肩刺痛了一旁的离凰染,她不由自主蹲下身去,轻轻抚着他宽厚的背脊。
这一幕是这样富有戏剧性。
此时的离凰染是那样温柔,那样富有母性,而项凡像个孩子一样,突然转过身来,抱住了她,埋头痛哭。
许久以后,项凡终于哭完,暂时平复了心情。
他双拳紧攥,眼里满是仇恨的怒火:“秦红衣!不灭了你,我项凡此生,枉为碎云枪之后!!”
“秦红衣?你是说,这一切,都是血色地狱干的?”
“哼,纵观如今天下,除了他们,还会有谁?!”
“可他们和寨子里的人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他们?”
“哼,那日在东皇殿前,长安百姓的下场,你也看到了。对他们而言,人命如草芥,哪需要什么理由?!”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糟了!
离凰染顿时惊慌失措,突然站起身来,向前飞奔而去。
果然。长乐村的景象,也与碎云寨一模一样。
只是离凰染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大脑中一阵晕眩,脚一软,倒在了项凡的怀中。
“臭婆娘!臭婆娘!……”
离凰染的意识渐渐涣散。可恶,自从中了柳花眠的“地狱火炽”之后,这种晕眩无力之感,近日来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且每次发作以后,体力便会大不如前,很容易就感觉到疲惫,如同一只满溢的水瓶,生命力在不断地散逸而去……如同此刻,她已无力再起来。
迷糊之中,离凰染听到项凡在叫她的名字。
她努力睁开眼睛,终于在一道模糊的缝隙中看到了项凡的那张脸,他近在眼前,脸上是焦急和关切。在这之前,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臭婆娘”这三个字是那样亲切,她很想回应他,很想站起来,可是下一秒,项凡的脸便又消失了。
离凰染晕了过去。m.xiumb.com
这样也好,这种场面,还是不要再让她看到的好。
“已经开始屠杀普通百姓了么?”项凡自言自语道。记得顾南雪说过,他与唐画徵初次面对血色地狱时,他们只是在抓捕和歼灭武林各派高手,妄图破尽天下武学,并据为己有。可是如今,他们居然开始向手无寸铁的普通人下手了。
恐怕整个长安城,惨遭毒手的,绝不仅仅只有碎云寨和长乐村两个地方。而东皇殿事变那一日,无数为夏侯琰请命的老百姓也丧命在血色地狱走狗的手中。如今的长安,已与死城无异。
若不及时阻止血色地狱,其它地方,整个天下,都将面临屠城的命运。
不行,必须赶紧将此事告知顾兄和唐姑娘等人。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想着,项凡立刻带着晕过去的离凰染离开了长乐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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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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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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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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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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