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很熟络地叫出了柏越的名讳,柏越这才想起来他是谁。
征北大将军次子,苏华,礼部尚书林大人最得意的门生。
“确实一别多年了,实在没想到你会来这里。”
苏华下了马笑道:“本来想着快点走趁着你们还没离开春城去和你们碰面,没想到在这就遇到了马车。据我所知春城的城门没这么早开,所以我猜是你们,看来我猜的没错。”
柏越也下了马车,扶着沐子优和秦可诗下来,向他们介绍:“这是苏华,那位盛名在外的苏家二公子。”
“苏二公子,久仰了。早闻苏二公子文采斐然,今日一见,果然谈吐不凡。”
“沐姑娘抬举在下了,在沐姑娘面前,在下又怎敢说自己文采斐然?”苏华得体地说着场面话,“这位公子想必就是耶律公子了,久闻大名。”
这个久闻的大名究竟是什么名耶律灵泽没有细究,笑着行了一礼。
苏华应该是对剩下三个人不熟悉的,柏越忙开口介绍道:“这两位是李观棋和李木,两位可都是军中新生一代的翘楚。这位姑娘是秦夫子之女。”
苏华听到李观棋的名字后马上就露出惊喜的神情,“原来这位就是观棋兄,我师父向来对令尊的文章赞不绝口,只恨得不能相见。想不到我竟这般走运,能遇着观棋兄。”
李观棋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礼部林尚书是出了名的守旧,朝堂正统一党就是以他为首。他父亲确实是个很正统的人,可是他,向来对这所谓的正统的不那么赞同,既然这苏公子是林尚书的得意门生,想必也是正统党一派。
苏华顿了一下,接着看向另外两位,“李木公子眉眼自带英气啊,看来日后也是一位名扬三军的猛将啊,幸会幸会。”
“不敢当不敢当,全靠各位提携。”李木连忙说道,京城派下来的角色,能有什么善茬,就像先前那个皇商戚无宴一样,给他的感受就是极有城府,一看就是政商两道都能游刃有余的人。
苏华抬眼笑着看了他一会儿,才将视线转到一旁有些娴静的姑娘,“在下曾与秦姑娘有过一面之缘,不知秦姑娘是否还记得?”
“想必公子说的是林府设宴那一次,苏公子一首诗赋拔得头筹,小女子自然是记得的。”
苏华笑着和他们客套完,随即问柏越:“你们这下直接去胭城?”
“离胭城路途还远,还是先找个地解决早饭问题吧。”
李木听到他说的话,心里暗自打气后提议道:“各位要是不嫌弃的话,再往前面一点就快到我家了,不过我家可能有些简陋……”
耶律灵泽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都到你家门口了,还有不进去的?”
李木有些腼腆地一笑,不好意思地看向柏越和苏华。
“那敢情好啊,我昨晚都没吃什么,这会儿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苏华笑着拍了拍柏越,玩笑道:“柏兄这么善良的人,又怎么会拒绝呢?”
于是李木便坐在马车前头,准备引领着马夫往前面走。
“你这次带的人,不怎么行啊。”
趁着众人上马车的间隔,苏华悄声对柏越说道,“柏家军子弟已经到这个样子吗?”
柏越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沉声道:“这不是必然的结果吗?这也不是柏家军一军的短板了。”
“那两个李公子,还真是想着什么就都写在脸上了,好歹以后也是要带兵的,不能只练武力啊。还是说你们打算到时候形势造就英雄?”苏华叹了口气,“近来,边境不稳吧。”
他说的没错,柏越点头,道:“有什么办法,陛下的心思不是你我能揣测的。”
苏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柏越,有时候你该听听沐子优的计策。柏家军这是安逸久了吗,以后要做主帅的人都没了血性?伴君如伴虎,我在京城明白了一个道理,一味地顺着陛下的心意,也不见得能够安稳,你自己得心里有一盘棋。”
“军中少不得安插进来的探子,一举一行都有人看着。不然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早该被整治了。”琇書蛧
“陛下这些年来,疑心越来越重,已经近乎到了不辨忠奸、不分黑白了……”
“柏越!你俩有什么事到了那里再说呗,马车要往前走了。”耶律灵泽在里面一手挑起帘子喊道,刚刚好打断了苏华要说的话,“苏二公子,你们要是有事情商量的话,那我骑马成不?”
他轻快地下了马车,走到两人面前来,低声道:“咳咳,他们听到没有我不确定,但子优肯定是听到了,别在这就起了隔阂。”习武之人到了一定的程度,五感自然比寻常人要强一点。暗示性地拍了拍柏越的肩膀后,耶律灵泽翻身跨上苏华的马,大声笑道,“苏二公子,好马啊,就是有点烈——”
他刚一跨上去,那马就开始仰起脖子甩着蹄子猛地往前面冲去,苏华眯着眼看了看马冲出去时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这耶律公子,倒是有趣得紧,我这马可是以温顺出名的,他这分寸感很好。”
“他向来如此。”
“不过,在北漠还能如鱼得水地有着两大国身份,可不是什么简单人啊。”苏华顿了顿,接着说,“近期来了折子,就是为的这事,不过被压下来了。”
“谁压的?”
“刑部尚书季清大人和兵部侍郎夏琰。”
柏越脸色平常,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低声说:“这事就先这样了,上去再说。”
沐子优看着他们两个上来,那位京城来的苏二公子向他投来探究的目光。他说耶律灵泽有的是分寸感,看来他才是最有分寸感的那一个,什么样的人能听到什么样的话,还不忘以谈起京城朝廷里的事,来试探耶律灵泽在柏家军中处事的分寸。
“苏二公子不是礼部门下吗,这番怎的跟着大理寺的人来了?”
朝堂礼部和刑部不和已经是大伙都心知肚明但不翻到明面上讲的事情,大理寺虽然是单独的一套管事的班子,但近些年也基本快要隶属于刑部了。苏华作为礼部尚书的门生,却跟着大理寺的人来着北漠,多少是有点不太合适。
苏华落座后理了理衣服,笑道:“谁说我是礼部门下了?”
柏越也反应过来,三年前他恩准回京见到苏华的时候,他还只是林非池的门生,难道这三年里,苏华已经入仕了?
“苏二公子,吃两家饭虽然管饱,但也容易撑着。”沐子优有所指代地说。
“两家饭哪有那么容易吃,我这不是一碗都没吃到嘛。”苏华接着沐子优的话说道,“我出身苏家,又哪那么容易入仕?这么多年的科举我可是一次都没参加。只是上次写了篇斟酌法度的文章,不知怎的入了季大人的眼,索性合着大理寺的这些人派到北漠来考察法度。”
“林大人可不像是轻易放了得意门生的人。”
“确实,所以回去后我可能就得被逐出师门。”
他说的自然是玩笑话,委婉地止住了这个话头。
“苏二公子此番到北漠来,倒是方便了和将军见上一面。”李木见场子冷了下来,便愣头愣脑地说了一句。
苏华笑出声来,“李公子还真是纯澈得紧,我是被分配来考核胭城的法度,怎么能进军营?”
可是,这胭城离苏家军也不远了啊,柏兄难得回京一次,那这苏二公子也难得来北漠一次和家人团聚,怎能到了门口还能淡然走掉?他刚想问出口,就看到柏越轻轻地抬了下眉,便吞下去了涌到嗓子眼的话,还是不要多问好了。
但他太纯澈了,心里想的什么就直接摆在了脸上,苏华一眼便知,但也只是释然地一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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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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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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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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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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