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保持沉默,看着长辈们或是慌乱,或是着急,或是气愤,聚在一起讨论接下来要怎么做。
窦王妃与裴王妃送客的时候,她本来还打算上前凑个数的,却被万安公主叫住了。
虽然并未正式拜师,但万安公主今日充当了度师的角色,李俪君又是她本家的晚辈,她还是尽了自己的责任,低声提醒李俪君:“今日仪式虽然中断了,但接下来只剩下皈依、成服、说戒、谢师这几样罢了。若是你家里实在顾不上你,你抽空到金仙观把剩下的流程走完,也就是了。若是……实在不方便,那就回山里去。我听说你如今长居秦岭,也时常到各家道观去参拜,想来要寻个愿意为你成礼的道观不难。你的度牒是早已办好了的,冠服亦都齐备,在三师面前完礼,你便是正经的出家人了。凡尘中的熙熙攘攘,都与你无关。”
这已经算是在提点李俪君,告诉她要如何避免被家中祸事牵连了。
李俪君明白万安公主的好意,郑重行礼道谢,然后送她随玉真长公主等人离开。
送完了客人,回到正堂上,隋王与窦王妃、裴王妃以及二叔李玖、三叔李琅聚在一处商议正事,把其余女眷和小一辈的孩子全都赶回自个儿的院子去。就连嫡长孙李俭让都被赶走了,李俪君这个小孙女自然也没有参与讨论的资格。
李俪君也不在乎,今日突然的变故虽然出乎她意料之外,但她心里也不是很在乎。她出家做女冠,只是想专心修行,不希望被俗世中事打搅罢了,也不是非得做女道士不可。反正今天很多人都知道她要出家了,今日过后,她穿着道袍出现在世人面前,谁还能非得拿寻常宗室女的标准来要求她相看嫁人什么的?
倒是玄宗皇帝忽然对亲侄子李玳下手,就让人有些意外了。他现在还有自由意志吗?李玳乃隋王李隆悌的嫡长子,而唐史上李隆悌这个人少年夭折,根本没活到能生下儿子的年纪。史书上没有李玳这个人,自然也不会有他触怒玄宗的记载。玄宗一贯都会直接忽略掉他,如今又是出于什么想法,才会派禁军来拿人呢?
莫非……玄宗只是在某些特定的时刻,才会被人操纵着做出符合唐史记载的举动,其他时候他还是能有自己的意志,去决定一些事的?
李俪君抱着这样的想法,心里盘算着要想法子打探一下。如今李玳出事,她若是联系小高力士,应该不会引人怀疑吧?
她正在沉思,忽然看到走在前头的李俭让歪了一下,好象要摔倒似的,忙上前扶了一把:“阿兄怎么了?没事吧?”
李俭让惨白着一张脸回过头来看她:“小妹,阿耶……不会有事吧?”
李俪君觉得李俭让少年更象是要出事的那一个,不由分说地搀着他往前走,还示意他的侍女苍翠机灵点儿,上前扶住他的另一边手臂。
李俭让就这么被两个女孩子“挟”回了自己的院子。苍翠看到自家大郎脸色越来越难看,心里也有些慌了,忙忙去寻母亲苍娘子,把早上熬好的参汤端了过来,盯着李俭让喝了大半碗下去,各种火盆、毛皮披肩、热茶碗之类的东西都送了上来,就差没直接让李俭让上榻躺着去了。眼看着李俭让的面色重新红润了几分,她们才稍稍松了口气,又用感激的目光看向李俪君。
李俪君镇定地安抚李俭让:“阿耶只是醉酒后胡说八道了一番,叫圣人生气罢了。他既没有执掌实权,手里也没有重兵,更没有实际做过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每每晋见圣人时,也从不忘礼数,恭敬有加。圣人再生气,也不可能真拿他当个逆贼,然后把阿翁阿婆,还有我们全家人都当成逆贼家眷,一块儿处置了的。真要较起真来,圣人也是咱们家的近亲呢,还有多位长公主在,难不成圣人还能处置了我们所有人?”
李俭让的脸色又缓和了些:“你说得有理。有阿翁在呢,圣人……怎么也不至于不顾手足之情。”
李俪君又道:“只是阿翁并不是只有阿耶这一个儿子,倘若圣人实在厌恶阿耶,即使看在阿翁的面上,对他从轻发落,阿耶日后也未必还能稳坐嗣王之位了。”她顿了顿,看向李俭让,“阿兄,你心里要有数。”
李玳若真的失去嗣王之位,直接受到影响的,除了身为嗣王妃的裴氏,就是李俭让这个继承人了。
李俭让露出苦笑:“只要阿耶能平安归来,这个王爵有没有都不打紧。兴许……我没有了继承嗣王之位的机会,家里还能太平一些,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呢。”别的不提,陈氏与小杨氏若是还活着,后者就不至于为了让亲生儿子上位,干出雇凶杀人的罪行,害了陈氏。他们兄弟姐妹之间,也不会关系僵硬到今天这个地步。
听说父亲多半不会有性命之危后,李俭让也放松了许多,开始考虑今天这场变故的原因了:“阿耶为何要在李林甫的儿子面前说那些话?哪怕是酒后胡言,也不该轻易说出冒犯圣人的话。一旦叫人知道,往圣人面前一告,阿耶是绝对讨不了好的。他成天说自己怀才不遇,可做的事情半点不象是有才干之人会做的事!”
李俪君乐见李俭让认清自家亲爹的真面目,也耐下心来帮着分析:“这事儿发生在阿耶与李林甫的儿子聚众饮宴的时候,这已经是好几个月前的事儿了。自打阿耶坠马,他就没怎么出过门,偶尔见朋友,也是别人上门来。如今有了阿翁发话,就连上门的人都少了。因此,这必定是在李林甫病情还不算太严重的时候发生的事。”
李俭让也想起来了:“我记得……那时候为着李林甫病重,相位出缺,阿耶觉得自己大有机会,还主动去亲近过他们家的人。”
李俪君笑笑:“阿耶兴许只是觉得,李林甫与杨国忠不睦,他在李林甫的儿子面前说杨国忠的坏话,是在投其所好。他只是不该在酒后把话牵扯到圣人身上罢了。李林甫一家其实根本没把阿耶放在眼里,替他瞒下此事,多半只是因为自己也在场,怕受了牵连。可谁能想到,他们前脚才替阿耶扫除了后患,阿耶后脚就嫌他们不肯支持自己接掌相位,转头巴结杨国忠去了。李林甫的儿子们风光了这么多年,能忍得下这口气?”www.xiumb.com
他们恐怕早就把这个把柄记在了心底,当时没有发作,后来见李玳与杨国忠翻脸,闭门养伤,好象很惨的样子,也不与他计较。如今他们眼看着就要倒霉了,自然得拉个人出来垫背,顺便杀鸡儆猴一番,让其他人不要落井下石,还要替他们说点好话,不然就别怪他们拉人下水。网
这被杀的“鸡”,除了徒有身份却无实权威望的李玳,哪里还有更合适的人选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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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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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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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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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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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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