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李俪君即将迁居嵯峨山,连赵陈记的八成收益都交给了窦王妃打理,小高力士没有多说什么,只问崔英:“小娘子手里的钱可够用么?若是手头紧,我们家那边的分红,倒也没必要急着给。”
崔英早从母亲崔嬷嬷处知道了小娘子的打算,便回答说:“您不必担心这个,我们小娘子早就说了,给您和咸阳那边的分红,是早就从账上分出来的,不从王妃手上过。我们小娘子如今除了赵陈记的两成收益外,还有其他产业上的入息,钱财上一点儿都不缺。等搬了新家,再给娘子办好后事,账上的钱还有剩呢。”
这是理所当然的。在李俪君看来,赵家人是她外祖父陈翁留下的人脉,是属于她母亲陈氏和她的无形财富,跟隋王府其他人都没关系,凭什么要让隋王府的人替她维系这份人脉?况且赵家人每季要分的红也不多,她从自己的私房里掏钱都绰绰有余,自然不会断了供。她才不会让别人撬了自己的墙脚呢。
小高力士听了崔英说的话,默默起身离开了一会儿,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只半尺见方的木匣子。他把木匣子放在方几上打开,里面装了半匣金饼。崔英见状,吃了一惊。
小高力士重新在方几旁坐下,指着那匣子金饼道:“你把这些金饼带回去给你们小娘子,就说是我为陈世妹的后事尽的一点心意。该怎么花,都由你们小娘子决定,不必跟我客气。我们赵家与陈家是患难之交,多年的情份了,不会因为少了些许分红,就生出怨言。当初陈翁对我们一家有大恩,可惜我们一直没有机会回报。如今我们一家生活富足,也盼着能为陈翁的后人尽一份心力。告诉你们小娘子,这些金子,她无论如何都要收下。今明两年之内,该分给我们兄妹的分红,她都不必送了。送来了,我们也不会收的。她若还要跟我们客气,就是生分的意思了。”
见他说得这么重,崔英哪里还敢替主人婉拒?只得再三谢过小高力士,然后小心将那装了金饼的木匣子盖好收起。
小高力士又道:“回头记得跟你们小娘子说一声,就算她听说了嗣隋王与虢国夫人的传闻,也不必惊慌。虢国夫人无意再嫁,不过是寻你们家嗣王当个乐子。她倒是跟你们家嗣王提过,要与他做媒,说一位年轻貌美的宗室出女予他为继室。你们家嗣王大约是信了,正绞尽脑汁讨她欢心呢。但这事儿多半只是虢国夫人说笑罢了。裴家固然有正当龄的宗室出女,但不可能嫁给嗣隋王,人家父母对这位贵女有更好的安排呢!”m.xiumb.com
宗室出女,即是公主之女。在公主、郡主不方便与外族联姻的时候,宗室出女也是和亲的好人选。不过,本朝眼下似乎暂时没有和亲的需求。而公主之女也通常是皇子正妃的热门候选人。裴家既然有年轻貌美的宗室出女待嫁,兴许就是冲着几位当朝的皇子或皇孙去的呢?人家家族有权有势有人脉,凭什么放着有大好前程的龙子凤孙不嫁,非得嫁给一个嗣王做填房?
崔英呆了一呆,很快反应过来,向小高力士行礼:“是,您的吩咐,小的回去会一字不差地报给小娘子知晓!”
小高力士点了点头,又道:“邹王府那边的事,让你们小娘子不必担心。那事儿虽然有些周折,但如今已经有了眉目。圣人也不是真的要让老邹王死不瞑目,只是想吓一吓邹王府的大郎君罢了。似乎是那位郎君曾经说过些什么不中听的话,有人告到御前,叫圣人不高兴了。但圣人心里还记着老王爷的忠心,不会真叫他身后没了着落的。”
他顿了一顿:“只是,邹王府就算有了嗣王,也不能太过掉以轻心。这回告了他家黑状的人,很可能会即将与本朝新贵联姻。这桩婚事若真的能成,以后邹王府的麻烦还多着呢,让他们提防小人吧。”
崔英有些犹豫地问:“您说的这人……不知道是宗室里哪一位贵人?即将与他联姻的,又是朝中哪位新贵呢?”
小高力士笑笑:“我也是在宫中道听途说来的罢了。八字都还没有一撇的事,我哪里知道这个中详情?只知道,老邹王本来以为可引为盟友的那位新贵,已经叫别人搭上了,怕是不可能再为老王爷出什么力。总之,这事儿你们小娘子心里有数就好。倘若她方便,就提醒老邹王一声,让老人家多个提防。旁的,就不是她一个小娘子该插手的了。”
崔英听得云里雾里的,但小高力士不肯再说得详细些,更不肯把这些话写成信,让他捎给小娘子李俪君,他只能硬生生背下小高力士所说过的话,又大着胆子复述了一遍,请对方确认自己没有遗漏之处,方才抱着金饼匣子告辞离开。
崔英出门上马的时候,没有发现,一只很小的纸鹤从厅堂檐下飞出,跟着他一路往外走,最后趁他不备,钻进了马尾毛中,随他一同离开了胜业坊。
当崔英回到隋王府,通过母亲崔嬷嬷上报,见到了李俪君,并奉上装有金饼的木匣子时,李俪君其实已经知道他要报告的是什么内容了。一切她都通过小纸鹤的双眼看见了。
小纸鹤是跟着崔英进入小高力士家的,后来又跟着他离开了那个宅子。李俪君曾经考虑过,是否要在那宅子里留一只小鹤,好方便打探小高力士出宫的时间。但仔细想过之后,她还是尊重了这位舅舅的隐私权,没有把小纸鹤留在他的新家。m.23sk.net
小高力士赠给她金饼,其实就是担心她钱不够花了。金饼上有印记,全都是赵陈记每季给他的分红。这半匣子金饼,基本上就是今年他拿到的份额了,再加上他们兄妹今明两年的分红,全都被他一句话免了,就是生怕她离开隋王府后,生活上会变得拮据。陈氏是宗室嗣王妃,丧葬事宜自有规制,花销全由隋王府与宗正寺、礼部买单,就算家属要出钱,也只是些零碎罢了,哪里用得着亲友的“心意”?小高力士只是在找借口,资助外甥女而已。
李俪君摸了摸那只装了金饼的木匣子,心下温暖,回头看向邵娘子:“乳娘帮我收起来吧。舅舅好意,我不能推辞,只好感激地收下了。”
邵娘子早已感动得红了眼圈,连连点头,将匣子抱起,退了下去。
崔嬷嬷问李俪君:“关于小高力士说的,嗣王和邹王府那两件事……”
李俪君道:“阿耶的事,我们不必多管,尽快收拾行李走人,别成为阿耶讨好人的工具就行。邹王府那边,还要请嬷嬷走一趟,告诉珅叔我们离京的时间,顺道帮我给他捎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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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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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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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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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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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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