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小房子平时是供值守士兵休息用的,连着四间。林家堂兄林四郎刚刚向上司借了其中一间,给堂弟歇息兼疗伤。
林四郎与丁五郎都会一点跌打正骨的技术,合力给林九郎的脚和左腕正了骨,再把他额头与身上的伤口都上药包扎好了,又给他灌了一大碗姜汤,他脸上才算是有了点血色。
只是他如今的伤势,不方便走路骑马,又不可能留在皇陵里过夜,需得找一辆平稳些的车将他送去条件更好的地方休养。长安城离得太远了,林四郎倾向于把堂弟送到奉先县城去。他母亲在奉先县城内给他找了个小宅子,方便他休沐时过去小住,如今正好拿出来招待小堂弟。
不过在那之前,林四郎得先向小堂弟问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受的伤?是不是裴家人干的好事?
李珅也上前道:“确实,这件事得说清楚才行!这里可不是一般的地方!裴家人哪怕是世家皇亲,也不能在皇陵地界上为非作歹、害人性命!他们既然敢做,我就敢告他们一状,定要叫他们家的不肖子弟受到惩罚不可!”
林九郎环视周围,见堂兄、好友、心腹随从以及守陵官兵的长官皆在此,就连隋王府的四娘子都立在靠近房门口处,盯着自己的方向看,显然是在等待着自己的答案。他低下了头,面露羞愧之色,小声说出了自己今天傍晚的经历。
他说要去周围看看风景时,真的没想过会遇上不怀好意的人。只是远远瞧见几个裴家子弟从道路的东南方向走过来,当中还有个与他结过怨的,他就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掉转马头避开算了。谁知道那几个人隔着老远就认出了他,非要纵马追上来寻他晦气。他们的随从中很有几个弓马娴熟的胡人,骑的马也好,速度颇快。他没料到他们会紧咬不放,起初也没认真跑,结果就被追上了。m.xiumb.com
那个与他结了怨的裴家子弟,严格来说跟他没什么仇,只是作为裴家的旁支,要捧主支的堂兄弟臭脚罢了。伤了王家小郎君的那个裴家子,出身显贵,父祖母系都身份不凡,在家族中向来是众星捧月的,如今更是仗着与杨家有亲,便在长安城中横行。因林九郎不肯给他做替罪羊,他心里就记恨上了。他身边的人有心要巴结他,不用他开口,便将林九郎视作眼中钉、肉中刺,逮着机会就要给他一个教训。这些世家旁支子弟,有的是不受重视的纨绔,有的是不学无术的庶子,压根儿就不知道事情轻重,只想着要巴结主支的贵少爷,哪里会把林九郎的身份背景放在眼里?
他们带着人围住了林九郎,就想把人往死里打。林九郎虽自幼习武,双拳难敌四手,好虎架不住群狼,哪里是裴家那一大群孔武有力的随从护卫的对手?他当然不会白白吃亏,见对方要来真的,找着机会就闯出重围,骑马逃走了。
那几个裴家子还不肯放过他,一边让手下人去追,一边叫嚣着要把他的马给杀了,把他的腿打断,叫他做一辈子废人。林九郎听得火起,心里也有些后怕,知道这些混账小子是说不通的,倘若真个被他们抓住,只怕要吃大亏。即使事后林国公府找裴家讨回了公道,他这一辈子也被毁了。身为将门子弟,若是真的成了废人,那他还不如死了痛快。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落到他们手中。
林九郎就这么骑马飞逃,一直逃入陵园西面的松树林中,只因林中枝干茂密,对骑马的人十分不友好,他只得下马急奔。那时已是傍晚,天色本就昏暗,松树林中更是视野不良,他匆忙中只顾着回头留意追兵,却没注意到脚底下有坑,就这么栽了进去,把脚给拐了,顺带扭伤了左腕。
当他发现那坑太深,自己的手脚又受了伤,无法用力,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迅速脱险时,就立刻给马下了指示,让马自行逃离,也免得让裴家人发现马的踪影,从而找到被困的他。到那时候,他就真的插翅难逃了。
裴家人一路追到松树林外,大约也是因为光线太暗了,成年的随从拦着不许小主人们入林,又发现远处有马蹄声,只当林九郎已经跑远了,没有入林仔细翻查,才叫他逃过了一劫。
不过,当时那为首的裴家子弟跟身边人说的狠话,却清晰地传进了林九郎的耳朵里。
那人说,他不信他们这么多人,还能叫林九郎逃了。他要派人把桥陵周边仔仔细细搜一遍,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到。旁边有年长的护卫劝他,天马上就要黑了,还是尽快回住处的好。他却坚持要给林九郎一个教训,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弃。
就算天黑之后,他跟几个兄弟、朋友要回住处去,手下的人也可以继续在桥陵周边找人的。他也不担心会遇上守陵的官兵,反正以裴家的威势,几个无权无势被丢来皇陵吃沙子的小人物,他还不放在眼里。
裴家人就这么嚣张地离开了,过后他家的随从果然在周围找起了人,又时不时喊林九郎的名字。林九郎哪里敢吭声?只能忍痛一直待在坑中。待后来他的马自行跑回来时,他还急得冒冷汗呢,就怕叫人发现了,爱马会被杀。他想把马赶走,马却一直徘徊在他附近不肯离开。他着急时听到附近有人喊他,越发不敢回应了,就怕被人听到动静找过来,看到马,也找到他了。
众人听着林九郎的叙述,也跟着出了一身冷汗。
李珅咬牙道:“我遇到裴家那几个臭小子时,他们就是往奉先县城的方向走的,想必是刚从松树林离开。我问他们是否见过你,他们还嘻嘻哈哈地骗我说没有呢!我一看就知道他们没干好事,没想到竟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裴家固然显赫,曾有多位公主下降,可这跟他们几个旁支的有什么干系?!竟然在皇陵公然行凶……真真视我李家如无物么?!”
李俪君想起之前的疑惑之处,便问李珅:“珅叔,我跟你提起林九郎可能会去陵园两边的树林时,为什么你直接往东边去了,没有分人手去西边也找找呢?”
李珅叹道:“我遇见裴家人时,曾问过他们为何到桥陵来。他们说是奉了长辈之命,前来给薛国长公主扫墓的。裴家人又不是宗室,来了桥陵还能四处乱跑么?薛国长公主的墓在东南方向,他们自然是在那附近活动。倘若他们真的遇上九郎,双方起了争执,那出事的地点也多半是在东边。更何况,林四郎就在东边驻扎,九郎若遇险,自然是优先往东边逃的。我没想到……”
说起这个,林四郎便问林九郎了:“你来了,为何不去见我?若你去见我,也就没有这档子事了。遇险时,你也不肯往东边逃,非要往相反的方向走。你这是有心要躲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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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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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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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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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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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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