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死丫头在李俪君面前都胡说八道了些什么?!她要哄人去托关系就罢了,一时冲动杀人也无妨,哪怕是言语间有些不客气,当母亲的都可以替她善后,可她为何要拉上李俭让兄妹?!
陈氏死于歹人之手,满长安城的人都惊诧万分。只因为惨事发生前不久,郊外曾经有过歹人行凶的几桩前例在,人数与形容都是能对得上的,所以陈氏之死也一并被归到那伙歹人的头上去了。朝野民间都不会多想,朝中诸公只会命有司加紧追查歹人行踪,宗室里说起陈氏,只叹一声她不走运罢了。
可李妍君今日说出了这样一番话,又没有成功灭了李俪君的口,这桩公案就没办法了结了!隋王若是较起真来,只怕杨家上下都难以脱身!消息若传到宗室其他人的耳朵里,他们母子三人在李家就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了!
陈氏之死已经是麻烦,更何况又牵扯到了李俭让?!就算李妍君心里真有什么想法,也不该说出口!这么大的孩子,过几年就该嫁人了,为什么还要如此口无遮拦,说话做事全无成算?!
小杨氏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女儿,李妍君却是一脸惊慌失措地看着母亲:“我没有!我没有说过这些话!四妹妹撒谎!她在陷害我!”
她是真的没说……她确实说了不认嫡母陈氏救命之恩的话,可绝对没有惋惜当日的歹人只杀了陈氏一个呀!这是李俪君编造的谎言,她是绝对不会认的!
然而,李妍君的辩解过于单薄,别说隋王与窦王妃了,就算是一向疼爱她的父亲李玳都不大相信:“妍君,你当真说了这些话么?你一个孩子知道什么?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边问还边用惊疑不定的目光看向小杨氏。
小杨氏心中叫苦。她就知道李玳一定会疑心自己。然而她又没有底气说这一切都是谎言,自己什么都没做过。当日行事匆忙,不曾筹谋仔细,多少留了些痕迹。只因没有人疑心过她,又有陈氏丧事在前,几位在场的宗室女眷都受惊不轻,所以没有人多想。可真要有人仔细留意其中疑点,用心追查,未必查不到些什么。
最简单的一条,当日那些被冒名的歹人至今不曾落网,万一哪日落网了,多留了几个活口,审问时对起账来,他们不认陈氏这一桩,那可怎么办?
没有李妍君今日这番话,她还可以说是那些歹人狡辩不肯认罪;有了李妍君引出的话头,简直就是在暗示有人冒充那群歹人行凶!杀宗室是何等重罪?但凡不是疯子,那起子歹人都不可能认下这桩凶案!
到那时,被逼上绝路的就是她了。
小杨氏紧紧抱住李玳的双腿,哭道:“嗣王,妾冤枉啊!妾绝对没有在孩子面前说过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三娘子也不可能干这种胆大包天的事呀!大郎与大娘子是妾姐姐留下的亲骨肉,妾把他们视作亲生一般,从来都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怎么可能会让人去伤他们的性命?!”
李玳看着爱妾,表情纠结。其实他俩私下里避了人,说话没有忌讳的时候,小杨氏不是没有娇嗔着抱怨过陈氏抢走正妃之位,也不是没有试探过,是否能让身体更健康的李温良去继承王位,代替体弱多病的长兄李俭让……李玳当然不会答应这种事,小杨氏嬉闹间只当玩笑就混过去了。当时没有人在意这些话,如今回想起来,却样样都是佐证。
爱妾有野心不假,有奢望也可以容忍,但如果真的指使了歹人去加害主母,甚至打着顺道把嫡长子给铲除的主意……那么这妾室再惹人怜爱,他李玳也不能再爱下去了。
女儿都在其次,小儿子他确实很喜欢,但最看重的,还是元配所生的嫡长子。伤到他的嫡长子,就是天仙他都不能容忍!
李玳把自己的腿从爱妾怀抱中抽了出来,十分郑重地对她说:“你素日是个贤良知礼的人,我也最喜欢你这一点,可你都做了些什么?真真叫人失望!”
小杨氏哭得梨花带雨,再次抱上了他的腿:“嗣王!妾真的冤枉啊!妾若真的做了这等杀人的恶事,就让妾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见她发此毒誓,李玳又有些犹豫了。看起来小杨氏似乎真的挺无辜?
他看向李俪君:“俪娘,你果真没有听错么?你三姐姐真的说了那些话?”
“儿怎会听错?”李俪君的表情又委屈又愤慨,她转向隋王,“阿翁,儿都叫三姐姐害成这样了,为何阿耶还不肯相信?”她也哭了。论哭戏的本事,其实她也很专业来着。
隋王温声安抚着小孙女,不悦地瞥了长子一眼。李玳有些讪讪地,但还要嘴硬:“阿耶莫怪,儿只是觉得……三娘子她娘只是弱质女流,深宅大院里住着,又不出门,哪里能干得出来那等骇人听闻的事?”琇書網
窦王妃在旁凉凉地说:“后院女眷只要动了坏心思,就凭她手中权势,还怕没有人供她驱使么?更何况,她娘家兄弟不少,平日里来来往往的,谁知道都谋划了些什么?”
李玳黑着脸回头看窦王妃,她也不在意:“嗣王可别怪我说话不中听。阿俭唤我一声祖母,平日又孝顺。事关他的安危,就算你再不乐意,我也不能不管。更何况,这里头还有嗣王妃一条命在呢!”
李俪君则继续哭着对隋王道:“阿翁,儿知道阿耶素来疼爱三姐姐,不忍罚她。可阿娘死得冤枉!她做错了什么?要被人害了性命去?她只是一心救人。儿也不敢有什么奢望,若是阿耶不许,儿可以在外人面前替三姐姐隐瞒今日之事,全都推到翠华头上。只是当日杀害阿娘的凶手,儿断不能容忍他们活在世上。只求杨娘子与三姐姐开恩,看在儿愿意替她们遮掩的份上,把凶手交给儿处置吧!”
她这一步以退为进,在隋王与窦王妃,甚至是嗣王李玳看来,都足够委屈,足够退让了。她这么“懂事”,小杨氏怎能不答应她所求?不过是几个见不得光的匪徒罢了,死了就死了,杀了宗室,他们本就该死。
可小杨氏若真的把人交了出来,她雇凶杀人甚至谋杀嫡长子未遂的罪名就坐定了。
然而小杨氏能不交人么?李俪君堂堂亲王嫡孙女,都肯让步到这个份上了,只求报杀母之仇。小杨氏就连几个小人物都不肯牺牲?这是在看不起谁?
李俪君一副只纠结母亲死因的样子,仿佛提起长兄李俭让才是歹人真正目标一事,不过是随口说说,本人压根儿就没想到这一茬。她这副模样,别人也不好点明,小杨氏更无法指控她是栽赃陷害,这一关要如何脱身?
小杨氏都愁得要哭死了。
然而她愁不过女儿李妍君。
李妍君简直要尖叫了:“我没有说过那些话!”为何没人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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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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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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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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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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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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