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卿虞进院子的时候,两个年长的嬷嬷已然闻声而动,上前相迎,紧闭的房门外守着一位中年男子,面容冷冽,腰间佩剑,看起来便不是什么善茬。
叶卿虞扫了一眼这算不上没落的竹苑,回想起幼时在这里生活过的岁月,只觉得心头堵得厉害,她微微敛眉,掩盖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寒光。
兰时性子很急,如今见这略有些萧条的竹苑并没有欢迎之人,当即便冷声呵斥道:
“大小姐来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叶卿虞并非盛装而归,作为被放养的大小姐,府中之人早已经心知肚明,爹不疼娘不爱的大小姐纵然被赐婚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但只要婚约未成,一切便做不得数,故而那两位嬷嬷听得此言也只是爱答不理地行了个礼,而后直接退了出去。
叶卿虞立于那药味弥漫的房门前,不冷不忍地弯了弯腰,道:
“娘亲,女儿回来了,您可还安好?”
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屋内很快传来了一道虚弱的声音:“卿虞,你进来吧,且让为娘好好瞧瞧!”
通禀之声落下,叶卿虞扫了一眼护佑在门外的冷面侍卫,推门而入。
那一刻,梁毅感觉着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似乎带了几分杀意。
就在他与叶卿虞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他的心中不自觉地弥漫起了数抹不安。
她,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叶卿虞很快迈入屋子,贴身女婢很快扶着徐氏起身,房间之中这位久病缠身的丞相夫人面色苍白的靠在床榻之上,看见自己这个十年来不曾关怀的女儿近前,她微微咳嗽了两声,伸出手,勉强地笑笑:
“卿虞,这么多年不见,原来你已经长得这般大了,来,让为娘好好看看你!”
但可惜的是,这番看似慈爱的话语,却没能在叶卿虞心中掀起任何波澜,她并未走上前,反而在红木桌椅上很是张狂地坐了下来,淡淡地开口道:
“这么多年你都未曾想过我半分,如今倒是演起了母慈子孝的戏,你人都已经成了这样,还不忘心心念念权势地位,这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叶卿虞一语既出,瞬间让带着几分期盼的徐氏面露怒色,她本就面色憔悴,如今被这话气得更是脸色发白,气喘吁吁地呵斥道:
“放肆!叶卿虞,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娘亲?这数十年来,你可曾回府看过我这个母亲,又有什么立场指摘我的不是?”
眼看着一句话就让这位行将就木的丞相夫人露出了残忍的真面目,叶卿虞看了一眼门外已经不见的人影,面如冰霜地瞧着这位曾经何等尊贵的女人,猝不及防地开口讥讽道:
“呵,徐茹慧,何必在此惺惺作态呢?装了这么多年,你都不嫌累吗?”
话到此处,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就连一直随侍在侧的那位女婢都已经变了脸色,但叶卿虞似乎并不打算就此停手。
她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中瞬间漫上数抹猩红,声音骤冷,带着掩埋了数十年的冤屈和仇恨:
“十八年前莲溪寺,你都做了什么,难道你心里还不清楚?”
“你,怎么…怎么配成为我的母亲?”
一句话,犹如一石掀起千层浪,刹那间,那尘封的真相便已然浮上心头,徐茹慧面色瞬间变得苍白和惊恐起来,她颤抖着手,顿时间方寸大乱当即便急切地呼叫道:
“梁毅,梁毅!”
没有回应,在叶卿虞说出莲溪寺的瞬间,整个竹苑似乎都陷入到了沉寂之中。m.χIùmЬ.CǒM
见无人应答,还不算太笨的徐氏当下便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她猛地抬起头,指着缓缓向她逼来的叶卿虞,大叫道:
“你都知道了什么?你都做了什么?”
眼看着这位曾经犯下了滔天大罪的丞相夫人已然被逼上绝路,叶卿虞终于不紧不慢地起了身,当着那位目睹了一切的贴身婢女的面,伸出了葱白的手指,一把便是专注了徐氏的喉咙,目光森寒,声音低沉而又压抑:
“是啊,我都知道了,当年的真相,这十八年来,我是一刻都不敢忘!”
“什么声名显赫的青阳郡主,什么名冠京都的丞相夫人,说到底,你不过是一个蛇蝎心肠的恶毒女人。”
“十八年前,你在莲溪寺早产,因为胎儿生下便已经早夭,你为了固宠,不愿那王氏产子后地位不保,便将来此避难的我的亲生母亲杀掉,伪装成山匪劫掠放火烧了整个莲溪寺,带着不过一个月大的我回到了丞相府。”
说这些话的时候,叶卿虞整张脸都变得阴蛰起来,她再也不是那般事事漫不经心的样子,掩藏了数十年的仇恨涌上心头,十八年前发生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让她实在是忍不住加大了手上的力度,用凉薄至极的语气继续道:
“当年我眼睁睁看着梁毅杀了我的亲生母亲,看着一路护着我的风临公子惨死在火海之中,你可知道,那种无能为力的痛和恨有多么深?”
“每每午夜梦回,我都会沉溺在那个充满着血腥和杀戮的梦中,若非因为你的私心和狠绝,在一路追杀之中假死脱身的我们至少可以过一过平凡人的生活,也不会枉费为我们而牺牲的成百上千条性命,但,我仅有的幸福,在那一夜被你毁了个干干净净!”
徐茹慧被掐得喘不过来气,苍白的脸涨得通红,四肢无力地挣扎着,发不出任何求救的声音,但痛苦却依旧在加倍,叶卿虞明亮的眼睛中蓄满了泪水,但声音却是越来越凄厉:
“曾经冠绝天下的风临公子,南徵风家军的少帅,你可知道他为了护着我们逃离京都历经过多少追杀?无数刀枪剑雨都没能杀得了他,可那样惊艳绝伦的人,却偏偏为护着我们身受重伤死在了你的手中!”
“杀了我的至亲至爱之人,你竟然还厚颜无耻地想要做我娘亲,用他们的命来换你享受着荣华富贵,我焉能不恨?”
“你可知道,这十八年来,我有多少次想要杀了你为他们偿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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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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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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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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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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