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的正中心摆了一个巨大的的上海的沙盘,上面密密麻麻的插满了旗子,每一个旗子代表了这两天从上海西车站出来的人,而旗面上写满了那个人的特征。倪凌站在沙盘旁,皱着眉头看着。
“凌哥,都摆好了。”刘龙揉了揉眼睛道。
倪凌没好气的瞥了刘龙一眼,道:“我是让你隐瞒这次的目的,没让你小子给我整花边新闻,现在,小半个曹帮的人都传遍了我倪凌看上了上海西站下车的一位女扮男装,身材高挑面容俏丽的女子,你叫我出去怎么见人?”
刘龙缩了缩肩膀,不敢吭声,倪凌摇了摇头,看着四周的人问道,“准备好了吗?”这批人都是许建多最亲信的人,几乎每一个人都跟随了许建多近乎十年以上,保密方面可以说是丝毫没有问题的。
“倪先生,你就开始吧,”孔熊摸了摸自己的大脑袋笑道:“这玩意还能比我当初抡刀子砍人还累?还让我们准备。”
周围的人都憨憨的笑了,倪凌脸上也挂了一丝笑意:“那我开始咯?”
“开始吧。”几乎所有人都自信满满道。
“成群结伴者先拿掉。”倪凌发话了。此言一出,众人都伸着脖子,仔细看着沙盘上的旗子,拔掉了旗面上写着成群结队的旗子。
“中老年人和妇女也拿掉”倪凌见众人都完成了,继续说道。
“面色红润,言行举止并无病态者拿掉。”
“过于高大或者过于矮小者拿掉。”
·········
两个小时后。沙盘上只剩寥寥几个旗子还在坚韧不倒。
“凌哥,咱们歇会吧,”刘龙的大胖脸上一滴滴汗水流了下来,“这玩意,比我当初在码头上扛货还累,我的妈呀。”
倪凌看着四周的兄弟脸色都有些苍白,显然将近两个小时的找人划名字这样的机械工作,对大家的脑力消耗都非常大,他笑了笑,掏出了自己的烟,散给了大家:“诸位兄弟辛苦了,都歇歇吧。”
“妈呀,可累死我了。”“老李,屁股往左边挪挪,都快坐我身上去了,算了···”伴随着诸多嚎叫声,大家席地而坐,开始聊天扯皮,好好休息。
“孔大哥,”倪凌在众人中。找到了孔熊,给他敬了根烟,孔熊急忙翻身而起,“倪先生你这弄的我多不好意思。”倪凌笑了笑:“孔大哥,您是江湖老一号人了,在曹帮里也是我的长辈,给您敬烟算什么。再说了,几天前我还是你的晚辈呢。”
“您可别折杀我了。”···
两人相互闲聊一阵后,倪凌轻声道:“孔大哥,我也听说过您年轻的时候快意恩仇,闯荡江湖十几年了,”见孔熊面有得色,倪凌点指着大地图上的仅剩的四个人的地点,“麻烦您看一下,依您的江湖经验,如果是您,在被日本人追杀的情况下,这四个地方您会选择哪个作为您的藏身之处呢?”
孔熊盯着地图,看了一小会道:“如果是我的话,我会选择这里。”他的手指停在了北徐汇的那个菜市场。
“此地毗邻法租界,如果有日本人嗅到了我的行踪,可遁入租界,借租界的名义挡住他们一阵,而且此地交通繁华,乃是交通要道,人流量也相当大,无论是隐匿行踪还是逃跑,都非常方便。”
倪凌看着地图陷入了沉思,从普通角度看孔熊的话无疑是正确的,但孔熊也提到了此地人流量巨大,人多眼杂,如果去那里,难保不会有日本人的探子盯住,就算没有,老三是带着伤势的,带着伤势去那么显眼的地方?他摇了摇头,眼神盯住另一个地点,黄浦区的江西中路的一个小旅馆,这里相比于其他三个地方,逃跑路线,隐匿程度都是中规中矩,但是这里离警察署只有三个街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倪凌笑了笑,他想起了杨先生提起过的一句:“这个老三,心思细腻,身手敏捷,作战勇敢,但是有一个地方,就是这小子有时候倒是有些出其不意的想法,这小子跟了我一年多了,但我有时候我都驾驭不过他。”
难道这人···倪凌的目光死死盯在了这个旅馆,嘴角不禁挑起了一丝微笑:“如果他挑的时间是日本人搜查完这个街之后抓的时间差进去的吗?我有种预感,他应该就在这里。”琇書網
江西中路福康酒馆二楼的客栈房间。
一个身材瘦长的年轻人正龇牙咧嘴的拿着一瓶酒,对着肚子冲洗着,鲜血和酒混合着流在地上的脸盆上,过了好一会才费劲的擦拭干净。
“希望这个老板能言而守信,”年轻人叹了一口气,又从衣服上撕开了一截布条,小心翼翼的包扎住了自己的伤口。接着收拾了一下屋子。
他来的时候老板信誓旦旦的给自己打了包票,自称在上海开过四家分店,接待过无数客人,无论是江湖仇杀亦或者是政府警署,从来没在自己的店里成功带走过几个人,“小伙子放心,老头的嘴比钢板还严实!”他现在还记得自己刚进来的时候老板拍着胸脯的脸。
他只能自我安慰道:“普通的旅店里面也不会藏着一大堆治枪伤刀伤的药,这说明老板肯定是有一点东西的。不过伤好点之后,要尽快离开,赶紧找到组织,把这烫手的玩意扔给他们去处理。”
年轻人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让老板弄点东西给自己吃,楼下便传来一阵喧哗,年轻人一惊,打开窗户一看,大门口十几个劲装男子正在吵吵嚷嚷的,老板正在门口门挡着苦苦劝着什么。不一会吵闹声便已从门口到了二楼。
年轻人吸了口气,先是想点火焚毁掉那份文件,想了想又藏了起来,拿起了桌子上那把刀,站到了门后,
“老王,你别说了,这件事你管不了,你那个当巡捕的侄子也管不了。”一个嗓门异常尖锐的声音粗暴的打断了老板的话,“回你的柜台去,兄弟平时多承你的情,所以现在还能跟你客客气气的,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到时候弄的你不好看!”随后传来了几声巨大的响声,老板的声音消失了。
那个尖锐的嗓子大声叫了起来:“兄弟们,把后门把守住,两边楼梯也给我看好了,一只苍蝇都别放过!”随后是此起彼伏的应诺,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直到了年轻人的门那边停住了,年轻人深深吸了口气,握紧了刀子。
“朱永强!给我还钱!就五十个大洋,你小子敢欠半个月?”一阵异常急速尖锐的砸门声,那个更加尖锐的嗓音又响了起来,“敢赖我们曹帮的债,你小子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想不到他们居然找的是对门的那个人。
“李大哥,您就再给我一点时间行吗,您也知道不过是五十个大洋,过几天行吗,过几天保证还给你们。”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过几天?都过了几天了?你还想赖着?”
“李达大哥,我手气好的时候可没少请你喝酒,咱们也算是朋友,能不能···”
“赌场无父子!你在赌场问我们伸手的时候,我可是提醒过你的,是你自己说的下一把就能
回本,再说了要是给你开了这个先例,往后谁来借都能拖着,那我们还混什么?”
听着门外尖锐的争吵,年轻人轻微的舒了一口气,看起来似乎自己没有暴露,但是他旋即皱紧了眉头,这种事实在太过引人注意了,万一日本人注意到了···
年轻人正在思忖的时候,那个尖锐的嗓音又出来了:“爷爷骂累了,坐下里歇会,兄弟们,替爷爷骂!把这小子给我骂出来!”接着一堆污言秽语倾盆而出,淹没了整个二楼,
“咚”的一声,似乎是那个人靠在年轻人的门上坐了下来:“给我使劲骂,倪先生发过话,咱们要文明,文明,要tm的文明!不然凭爷爷以前的脾气早就劈烂这扇破门了,兄弟们使点劲,把这小子给我骂出来!”
年轻人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了自己的房门被敲了几下,接着门缝里居然塞进了一张纸条。
铺天盖地的臭骂掩盖了那几声微不可闻的敲门,年轻人拾起了纸条,眼神微微一滞:“一碗云吞掺半钱朝天椒,若没有,可换为尖头椒,一勺老陈米醋······这是···这是我们的接头暗号。难道说?他们来了?”
还没等年轻人反应过来又是一个信封塞了进来,年轻人一眼认出,居然是杨先生的亲笔手书:“若此信封未被开封,则下楼之后右转左边路口,进中间的弄堂,出去后进白色的车里,若已被开启,则见机行事,事若不谐,保全性命为上,我等会找机会营救。”年轻人仔细看了一遍,确定是没被开启过,连忙开始收拾物件,准备离开。
“还不出来是吧,行!”尖着嗓子的那个声音猛然间拔高了半度:“各位朋友,曹帮办事,请闲杂人等回避,不然的话,误伤到朋友,我等概不负责!”
此言一出,各个房门纷纷打开,一群人行色匆匆的从二楼走下,年轻人也连忙抓起风衣礼帽,藏好了文件,随着人群匆匆走出了大门。乱糟糟的人群,还真没人注意他,外面人的注意力,已经被二楼的曹帮牢牢的吸引住了。都想知道,这回是谁惹到了曹帮。
“兄弟们,抄家伙!朱永强,我李达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开门!”身材矮胖的李达尖着嗓子吼道:“再不出来,别怪我们来硬的了!”
没有回答,李达翻了翻白眼,他知道目的已经达到了,但是戏还是要做全套的,他侧耳听了听已经有些清晰的警笛声。吸了一口气,大吼一声,侧身犹如炮弹一般直挺挺的撞在了门上,一声巨响,门被成功撞开,屋里一个中年人见门被撞开,怪叫一声,直从窗户上翻身跳下,
“截住他!”李达大叫道,旋即也翻身紧紧跟上,中年人落到大街上,拼命的跑着,但屁股后面一下子就跟上了十几个劲装大汉,死死的黏住他,挥舞着片刀钢管,看起来好不吓人。
“救命!皇军!救命啊!”中年人吓得连连惨嚎,好不容易看到拐角缓缓转过几辆日本人的巡逻车,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连连嚎叫着冲了过去,“皇军,皇军。杀人,杀人啦!!”
巡逻车停了,下来了几个日本人,几乎是几秒钟就对着李达等人摆成了包围的阵势,一时间几乎全是拉枪栓的声音,为首的那个对着朱永强大吼了几声,他们身后的翻译官旋即有学有样,对着李达等人喊道:“干什么!敢挡皇军的去路,不要命啦!你们还手持武器冲向皇军,想刺杀皇军不成?”
李达大叫道:“兄弟们,把家伙放下。”他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片刀,不禁肚子里腹诽了几句:“说的好听‘不要动枪,也不要伤他,吓唬吓唬他就行了,’天见可怜,我李达自打加入曹帮,摸爬滚打到今天,上次提着片刀砍人是什么时候了,传出去非得被老兄弟们笑话死。不过谁让是自己的徒弟兼帮主给自己求援呢。”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哪里知道倪凌也有苦衷,现在日本人,伪政府,全都在盯着他,巴不得揪住他的小辫子,要是真一枪打死了朱永强,光这一件事日本人就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了,如果是冷兵器之类的还能说是持械斗殴,而且倪凌也千叮咛万嘱咐的告诉李达,千万别伤到了朱永强。
本来原计划是追一阵子就算了,谁知道半道上杀出个日本人,不过李达也是个拔根眼睫毛都是空的人,他清了清嗓子道:“太君们好,我们是法租界的喜乐赌场的看场子的,这小子半个月前在我们赌场赌输了钱,当时问我们借了五十个大洋说回本,说好了最迟第二天晚上就双手奉还,谁知道第二天就没影了,今天我们才发现到他的身上。”
听完翻译后,那个为首的日本人脸色就凶了起来,他大踏步的走到李达的面前指着李达的鼻是一阵叽里呱啦,看那个架势,似乎还要给他两耳光。
李达没吭声,但是眼中已是凶光毕露,他已经打定了主意,管他娘的这个鬼子是多大的官,他要真敢动自己一根汗毛,他绝对会以雷霆万钧之势瞬间暴杀掉这个小鬼子,他李达从来就不是一个挨了打不还手的人,尤其是小鬼子,他这一巴掌要是真的敢打过来,李达绝对会出刀,至于杀了他的后果,管他娘的,天塌下来个高的顶着,管他李达什么事,大不了就是个死!
就在李达做好了准备的时候,一个声音慢条斯理的传了过来,那个日本人犹如听见猫叫的老鼠一样瞬间就把那张牙舞爪的气势收了回去,小跑到了一辆黑色轿车附近,轻声细语的说着什么。
过了一小会,那台车的车门打开,一个瘦长的穿着风衣的男子晃晃悠悠的走了出来:“喜乐赌场的‘保镖’吗,那,你是曹帮的人咯?”
李达选择了装傻充愣,只是站在那里看着男子,那男子笑嘻嘻道:“有意思,你们曹帮上次闹这么大动静是什么时候了,光天化日的,为了五十个大洋,啧啧啧,你们缺钱,跟我说啊,不过五十个大洋嘛,哈哈哈。”他漫不经心的往后招招手,身后立刻有人送上来一个包裹,他从包裹里随手一掏:“你看,这么多够不够?”
几张大钞纷纷扬扬的洒在了地上,这,可是不折不扣的侮辱了。
曹帮,是高傲的,那帮兄弟里,不少人已经几乎咬碎了牙齿,只等李达的一声令下,便要一拥而上,把这个看起来一巴掌就能掐死的男子砍成碎泥。
李达也是气红了眼,还没等他说什么,男子却已经把目光投向了朱永强:“这个人,带回署里,我觉得他很有意思,想跟他聊聊。”看着两个日本兵把朱永强架进了车里,男子也转身进了车:“回去告诉倪凌,你的级别应该能见到他吧,如果他缺钱了,可以找我哦,我可是他的好朋友风间岛智。”
看着那群日本人扬长而去,只留下了李达等人站在原地,李达愣了许久,才问身边的人:“谁是风间岛智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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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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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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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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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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