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掌事宫女,按宫中约定俗称的规矩,身边是会有两个小宫女服侍,倒也不足为奇。
然而,这体顺堂却不改是她的住处。
这地方,只住了一回,便在宫里掀起了轩然大波。如今她竟住了进来,还不知又要生出什么事端。
想到这儿,苏若华却忽然有些想笑,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宫女,这后宫的风波倒紧随她而起。
一时想不明白,她迈步进了体顺堂。
李忠传来的两名宫女,低头跟她入内。
苏若华对这体顺堂也算熟悉,便径自在一张鸡翅木拐子方凳上坐了,打量着眼前这两名宫女,问她们名姓年岁,哪里人士等语。
这两个宫女年纪倒都不大,一个生着小圆脸,一个是瓜子脸,姿色寻常,只是肤色白净,看着倒也清秀利落。
皇宫里的主子们,对于身侧服侍之人都有这个喜好,五官端正即可,只是一点定要皮肤白净,不然看着就觉心里不舒坦。是以,宫女们都拼命拿养肤粉擦抹,力图养出一身好皮子来。
苏若华天生白皙,当年入宫时,就免了这一顿折腾。
那小圆脸宫女含笑说道:“奴才名叫露珠,今年十五岁。她叫芳年,交新年十六了。能来服侍姑娘,当真是奴才们的福气。”
苏若华看她年岁虽小,神情倒甚是活泼机灵,两只眼睛咕噜噜的,像条游鱼似的。相较而言,她身边那个芳年,看着倒是老实些。
她微微一笑,说道:“咱们都是御前的宫女,一般的奴才,你们却怎么在我跟前自称奴才呢?快别这样叫了,让李公公听见了,怕是要挨呵斥。”
露珠却哎了一声,连忙说道:“姑娘怎能这样说呢?我们哪有这样好的福气,能跟姑娘比肩?姑娘得皇上的喜爱,这大伙都是心知肚明的。虽说眼下没有封号,也不过是眨眼的事罢了。再说,再说……”说到此处,她却忽然不好意思起来,再说不下去。
苏若华看她吞吞吐吐,倒有些疑惑,问道:“再说怎样?”
露珠红着脸说道:“再说了,奴才听闻,皇上是不想姑娘进了后宫,亲近不便,所以一时没有给封号,想把姑娘在御前多留一段日子。”
苏若华听她这话,默然不语,片刻又问道:“那你们可知道,让我住在这体顺堂,到底是皇上的意思,还是李公公自作主张?”Χiυmъ.cοΜ
这一回,倒是那个芳年先开口:“是皇上亲自吩咐的,李公公可没有这么大的胆量。”
苏若华听着,倒没有再说什么。陆旻如此待她,难怪这些人胡猜乱想,也是空穴来风。
露珠与芳年心里却欢喜的很,虽说眼前这苏姑娘依旧是宫女,但她得皇帝厚爱,此事人尽皆知。入宫封妃也不过是早晚的事,在后宫当差,跟对了主子是最要紧的事。主子风光,当奴才的也体面。主子落魄,奴才更是人人可欺。这全后宫能让当今圣上如此对待的女人,可只有眼前这一位。这叫什么,这叫三千宠爱在一身。
恰在此时,外头有太监报道:“姑娘,寿康宫那边太妃娘娘打发了人来给你送东西。”
苏若华听见,忙叫请进。
须臾,只见春桃抱着一个包裹进来。
两人见面,自是一番亲热。
春桃笑道:“太妃娘娘看你走的急,东西都不及收拾,特特叫我把你的衣裳物品都打点出来,给你送来。你瞧瞧,可遗漏了不曾?”
苏若华入宫多年,主子赏赐虽多,但她宫外无有家人,自己也不是爱花钱的性子,大多分赠了姊妹,如今身边余下的不过是几件衣裳另有几样首饰。
当下,她打开包裹,草草扫了一眼,笑道:“难为你这点功夫就收拾出来了,都在这里。”
两人说了几句客套话,苏若华便见春桃目光飘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便向那两名宫女道:“你们去问问李公公,我几时到御前去当差?”
那两人答应着,一道出去了。
春桃这方急急说道:“姐姐,你知道么?你前脚才走,容桂那蹄子后脚就造反了!”
苏若华皱眉问道:“她怎生造反?”
春桃便骂道:“这混账东西,见来了这边,便跑到太妃娘娘跟前,哭哭啼啼,说什么她跟着娘娘在甜水庵里三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这般,娘娘当真偏心不公。吵吵闹闹,没一刻安静,恨不得叫那些才拨去服侍的太监宫女,各个都听见!”
苏若华微微一怔,又道:“她如此乱闹,你竟弹压不住?”说着,又问道:“太妃娘娘就这样算了不成?”
春桃说道:“姐姐你走了,这蹄子看起来是谁也不怕了。娘娘受不了她这般搅闹,便吩咐人把她送到内侍省去了。”
苏若华倒也能明了恭懿太妃此举的苦衷,原本奴才犯上,怎样责罚都不为过。然而,太妃在外三年,容桂怎么说也算是跟了三年的老人,才回宫就这般闹腾,叫新来人的人看着,不知底里的当真以为自己是太妃抬举上来的,厚此薄彼。如若重罚,也未免寒了人心。再则,这若是太妃独居一宫也罢了,偏偏正殿住着太后,无事还虎视眈眈,有了把柄岂不更大做文章?
心念微转,她点头道:“走了也好,她也无心办差了,留着也只剩下生事。”
然而,容桂这般大闹一场,被退回内侍省,日后还能有什么好去处么?素来,她虽行事不入人眼,却还不是个愚钝糊涂的人。此举,倒令人费解。
春桃却仰头,打量了一番体顺堂,叹息道:“姐姐能住在这里,可见皇上对你的重视,也算苦尽甘来了。”
苏若华有些不好意思,只斥了一句:“不许胡说。”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李忠过来传话,言说皇帝叫苏若华此刻就去御前服侍,春桃便就去了。
苏若华随着李忠往东暖阁去,随口问道:“李公公,那些外臣已散了么?”
李忠摇头道:“还不曾,好像边疆起了战事,颇有些军机政务要商议。”
苏若华有些吃惊道:“既是如此,皇上叫我过去?”
李忠咧嘴一笑:“这圣意,咱们哪儿敢胡乱揣测?只好低头办差罢了。”
苏若华听着,也就不问了。
到了东暖阁前,苏若华见外头站着几个面生的小太监,便知里面多半是有亲王、郡王在了,这是随侍过来的家奴。
李忠没有入内,只是打起帘子,让苏若华进去。
苏若华踏进门内,便听陆旻的声音自明间里传来:“依尔等所见,蒙古哈衣布族叛乱,该用何人前往平乱?”
她转到明间内,果然见地下放着三把红木椅子,坐着三名朝臣。陆旻就坐在书桌后面,清癯的脸上,满是郑重神色。
苏若华便低头上前,走到皇帝身侧。
她虽不曾在御前服侍过,但却伺候了陆旻多年,晓得他一切习惯,看他手边茶碗半空,遂提了茶壶过来替他满上。
陆旻爱饮极热的茶,不论冬夏,屋中总备着滚水。
随着热水倾入茶碗的声响,不知怎的,苏若华只觉得屋中好似几道视线都盯在自己身上,便越发的垂了头。
陆旻没有看她,只微微点头,说道:“去给几位大人也满上。”
苏若华应了一声是,提着壶,走到三人跟前,将茶碗一一添满。
御前规矩,宫人服侍外臣时,是一律不许抬头看人的,也算是个内外有别的意思。
苏若华将头埋的极低,只能瞧见三双几乎一模一样的朝靴。
待走到最右边一人身侧时,那人却忽然说道:“咦,是你啊。”
苏若华心中一跳,手上倒还平稳,照旧稳稳的添满了茶碗,没有言语。余光轻扫,只见这人金丝腰带上配着一枚羊脂白玉的佩,雕的却是并蒂莲花的风流名目。
她心中暗道:这荒唐王爷,不知又是哪位红颜知己相赠的信物了。想着,便又退回皇帝身侧。
这说话之人,便是当日她在街上阻拦过的西平郡王陆斐!
苏若华走回黄的身侧,不留痕迹的轻轻看了一眼堂上。
不曾想,这一堂上的竟都是自己认识的——西平郡王陆斐、当朝太尉赵斌,另一人身材魁伟,英武峻拔,眸光锋利如隼,居然是在甜水庵里护卫了太妃三年的霍长庚!
苏若华心中微微有些惊骇,她虽也猜着陆旻既能对他委以重任,日后前途必是不可限量。但她着实没想到,这才多少时候,他竟已能入东暖阁商议军机大事了。
须知,他之前不过是宫里的一名护军罢了。
陆旻看着自己堂弟那双桃花眼不住的围着苏若华打转,心中颇为不悦,淡淡道:“她是朕的人。怎么,你识得她?”
这话,透着几许震慑的意味。
一则告诫陆斐不要胡来;二来是暗中责问他是否染指后宫。
苏若华心口怦怦直跳,生恐陆斐那荒诞性子作祟,不知要说出什么话来。
幸好,陆斐倒并不打算眼下生事,说道:“皇兄,你怎么忘了?你未登基之前,这小宫女总到坤宁宫去看你,臣弟是在那儿见过她。”
苏若华心下稍安,却听赵斌忽然说道:“皇上身侧,果然人才辈出,选到身边的都是绝色佳人。怕只怕,有那水性杨花,轻浮不知检点之辈,仗着几分容貌行出狐媚惑主之事,更祸乱后宫,酿妲己、褒姒之祸。”
苏若华微微蹙眉,这个赵斌想必是将赵贵妃不受宠的怒气都发到自己头上来了,竟把她比为史上那些祸乱宫闱的祸水妖妃了!
她轻轻抬眉,看了过去,只见那赵斌生着一张古铜脸色,面目倒也算的上威武——他是赵贵妃的生父,赵氏容色极美,他这当父亲的自也不会差了。只是那双眼睛,斜斜的盯着自己,似是不怀好意。
苏若飞心中生出些烦恶来,却也只能立在那儿,任凭他看。
陆旻心中光火,然而眼下却又不能同他翻脸。
赵家的势力,如今依旧盘根错节,没有彻底拔除之前,他尚且不能动这赵斌。
他冷哼了一声,言道:“赵大人,你这意思朕是个会为美色所迷的昏君?”
赵斌起身拱手,说道:“臣不敢,臣不过是进言提醒皇上,前朝覆车之鉴,不可不警醒。忠言逆耳,还望皇上恕罪。”
真是个狡诈狂妄的逆臣,他既已说忠言逆耳,又如何能治他不敬之罪?
一旁久久不言的霍长庚忽然说道:“此为皇上家事,外臣还是不要议论。战事紧急,还是说正事为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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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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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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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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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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