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除了神情肃穆的送葬人,更多是悲痛欲绝的家属。
归人不归谓之龟,让尸体安静的归去也是送葬人的职业。
“这该死的世道!”
陈牧唾骂一声,挤出悲伤的人群,他讨厌这样的氛围,眼不见为净。
竹浮生的屋子还是那么的干净,干净到除了简单的桌椅板凳别无他物。
陈牧进门像往常一样,翻出了竹浮生珍藏的茶叶倒了两杯,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茶叶在滚烫的热水中沉浮。
“大叔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家财万贯,你天姿出众,大歌活不下去,近野城活不下去你完全有能力去其他地方,可你还是选择了这片土地,大叔我该何去何从?”
内心的苦闷让陈牧在此刻发泄了出来,低沉的声音,让陈牧抱怨竹浮生的时候又有些羡慕。
他的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他对这个吃人的世界完全没有归属感。
在陈牧原本的计划中,学得保命的本事之后便远走高飞,近野城,大歌王朝这种鬼地方谁爱待谁待。
可偏偏救他,教他之人是送葬人竹浮生。
“让亡者归去,让活人活着……”陈牧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嘴里不停的念叨着这句话。
“何其沉重啊,大叔!”
说罢便将竹浮生那把变的扭曲的佩刀放在桌子上,细心的擦拭了起来。
凹凸不平的刀刃,像极了竹浮生的一身。
璀璨时光彩夺目,落幕时让人难忘。
待到两杯茶变凉,待到所有的茶叶都沉底。
陈牧端起自己的一杯一饮而尽。
“大叔,凶狼不灭,大歌未来的十年我替你走!”
陈牧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入眼皆是黑暗,是竹浮生点亮了他的路。他不希望自己离开的时候这里还是漆黑一片。
“鬼王第三夜,十年后我来斩你!”陈牧对着眼前那杯未动的茶水发誓。
话音刚落,一片沉底的新芽打着转冲了上去,仿佛要冲破一切束缚,跳出茶杯,化作那自由自在的云。
看到此景,陈牧微微一笑,抱拳说道:“大叔走好,十年后的新芽我亲自为你摘!”
竹浮生曾说过,近野城曾经有一种名为金蝶的茶叶,形如展翅之蝶,开水一泡,两片叶子便如同蝴蝶一样扑闪,喝着这样的茶听着勾栏里的小曲儿,别提有多美了。Χiυmъ.cοΜ
可惜长夜六年,这茶早就绝迹了。
昨晚厮杀一夜,今早又忙了一早上,陈牧准备小歇片刻,待到天黑,又该忙碌了。
坐在椅子上,眼睛一闭,陈牧沉沉的睡了过去。
……
咚咚……
夜晚的钟声响起,陈牧睁开眼睛,感觉身体有些酸涩。
“这一觉感觉睡了好久。”
陈牧小声嘀咕一句,起身望向窗外,只见夕阳西下,人间一片金黄。
“今日竟然有夕阳?”陈牧大吃一惊,随即想到长夜的源头鬼王第三夜,已被大将军燃命一刀斩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这白天总算是恢复了正常。
换了件竹浮生的衣服,陈牧背着刀出门去了。
一路碰见出门的送葬人,互相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然后踏着废墟,寻找鬼的踪迹。
本以为死了那么多人,今夜的鬼会很多,可惜让陈牧失望了。
寻找半夜,一只游魂的影子都没看到。
站在一堆废墟之上,陈牧远眺城主府,嘲讽的说了一句:“呵!城主府好快的速度!”
回到巡夜司,陈牧直接回了竹浮生的住处。
推开门却发现一个人端坐在屋内。
头发花白眉头紧皱的老人,听到开门的声音,头也没抬低声问了一句:“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
“今晚如何?”
“难得的太平!”
“哦!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然后两人之间沉默了下去。
见到墨听雨不说话,陈牧也不着急,自顾自的坐在椅子上开始擦刀。
“浮生的刀?”
“是!”
“可惜了!”墨听雨叹息一声。
陈牧咧嘴一笑:“它依旧锋利,可杀人可杀鬼!”
“唉!浮生从不用他杀人!”
“我是陈牧,大叔不杀人,不见的我不杀人!”陈牧依旧笑着说道。
“孩子,杀人者人恒杀之!你不怕?”墨听雨眉头一挑。
“那就一直杀,杀到他们不敢杀为止。”陈牧放下刀,盯着墨听雨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孩子你心里对我有怨?”
“不敢,我只对那些有愧的人有怨。”陈牧老实回答。
“有愧?谁人没有,有些事不得不为。”墨听雨叹息道。
“有些人不得不死吗?”陈牧继续问道。
“人都得死,包括大将军,也包括你我,还有所有大歌的送葬人!”墨听雨的声音越发低沉。
“我可不想死,世界这么大,我还想去看看呢?”陈牧摊摊手说道。
“现在?”墨听雨眉头一皱。
“十年后,我发过誓的!”
听闻此言,墨听雨微微一笑。
“不枉大将军那一刀,这是浮生的东西,我思来想去还是给你吧!”
墨听雨离开了,只留下一个木盒子。
盒子很普通,木材也是常见的那种,上面也没有机关陷阱之类的。
陈牧只用一只手就打开了盒子,盒子里放着一本书,没有名字,做工也不好,一看就知道是自己做的。
翻开一看,字迹竟然是暗红色的,像是血液变干之后的颜色。
王成虎……王奎,李青丝。
我有愧于你们,我困于心魔三年之久,总觉得忘了什么人,总觉得自己有一个生死大敌,总觉得自己活着就是为了杀它。
我若放下心中魔障,我能救你们的,可惜我放不下。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巡夜司的那片湖,以前是我家的,它本叫无忧,可后来天变了,它变没了颜色,最近我收了个徒弟,他叫陈牧,陈牧给他又取了一个名字,未明湖。
他日未明湖中相见,我在尽地主之谊,诸兄有何怨恨,皆可向我。
书的后半部分,是一些修炼心得,以及竹浮生不曾教的禁术。
凶狼噬身,屠尽鬼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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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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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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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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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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