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残垣断壁,时不时有一条瘦到掉毛的老犬从废墟中窜出来,呜咽着从两人身边跑过,待到跑远,回头恶狠狠的叫上几声,在陈牧地上一抓的虚张声势下,老犬嗷呜一声,夹着尾巴灰溜溜的逃了。
“宁做太平人,不做乱世犬!”陈牧拍了拍手,感慨一句。
竹浮生闻言,回头深深看了陈牧一眼,说道:“这话倒是好听,可这人间哪来的太平?知道这乱世中什么人最容易死吗?”
“老弱病残,冲锋陷阵的士兵!”陈牧答道。
竹浮生摇了摇头,叹息一句:“穷人!”
陈牧哑口无言。
“你也是穷人,你应该知道的!”
陈牧点了点头,竹浮生的话点醒了他还未消散的记忆,那段刻骨铭心难以入眠的岁月。xiumb.com
两人走走停停,竹浮生时不时在残垣断壁中留下一个特殊的符号。
符号是一个插着一把刀的棺材。
“送葬人的符号,代表我们的职责,也代表我们的归属!”竹浮生开口解释道。
陈牧上前细细看了一会,迟疑道:“有些丑!”
竹浮生消瘦的手颤抖了一下,冷哼一声递出匕首,说道:“要不你来!”
陈牧接过匕首,认真刻画起来。
然后两人大眼瞪小眼。
“能不能给上头提个建议,这图案太复杂了。”陈牧率先开口。
竹浮生点了点头:“是有些复杂。”
然后两人同时转身,只留下两个丑的各有特色的符号。
……
哒哒……
黑夜中除了脚步声,就只有竹仗敲击地面的声音。
耐不住寂寞的陈牧开口问道:“天黑了怎么没人点灯?”
竹浮生闻言诧异的看向陈牧:“你是不是被晒傻了,黑夜里除了送葬人谁人敢点灯?”
陈牧瞳孔微缩,生怕被看出什么,假装有些迷糊,用手拍了拍脑门,装出一副努力回忆却又什么也想不出来的样子。
竹浮生看他想的如此辛苦,忍不住出言提醒:“鬼是不怕火的,而鬼又知道人在晚上喜欢点灯,所以哪里有灯火哪里就容易出现鬼!”
陈牧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随即皱紧眉头,小声问道:“大家都不点灯,鬼是不是随便挑一户人家?”
“所以我们送葬人是点灯的,而且是灯火通明。”竹浮生说着又滴了一滴血在生灵灯上,血红的灯光越发亮了。
照在竹浮生佝偻的背影上,宛若行走在黑暗人间的神明。
“发什么愣,跟上,夜深了千万别掉队!”竹浮生有些生气。
陈牧应了一声,大步跟了上去。
哇哇……
突然一阵婴儿哭泣的声音让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
这声音刺耳难听,从四面八方强行闯入耳朵,让人无比的难受。
“这孩子恐怕有什么大毛病!”陈牧作出判断。
“呵呵,都死了变成鬼了,还能有什么病。”竹浮生冷笑一声,“跟上我,如果不出意外,你的对手就是它了。”
陈牧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咽了口唾沫,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追了上去。
声音是从一处低矮的土屋里传来的,屋顶的瓦片破烂不堪,围着土屋的院墙倒塌大半,院墙上的两扇木门早就不翼而飞。
陈牧借着生灵灯的灯光,瞥见竖立的半片土墙满是各种污言秽语的涂鸦。
竹浮生瞥了一眼,叹息道:“活在恐惧中的人,只会欺负比他们还弱的人,来发泄自己压抑在心中的恐惧。”
“这种事你们送葬人不管?”陈牧问道。
竹浮生沉默了,然后大步向前,一把推开屋门,低声说道:“我们先管它们!”
呜哇……
一声凄厉的哭声,让陈牧耳膜如同炸穿一般。
陈牧反应极快,迅速张大嘴巴,防止自己的耳膜被真的炸穿,然后将生灵灯伸到了屋中。
只见一个瘦如骷髅的女人,怀中抱着一个龇牙咧嘴哀嚎不已的婴儿。
女人双耳流下的血液已经开始变干变黑,显然是被鬼婴的哭声震聋了耳朵。
婴儿瘦的皮包骨头,一看就知道是饿死的,可那女人仿佛不知道婴儿死去一般,一个劲的将自己干瘪的乳房往婴儿嘴上凑。
那婴儿不知怎么回事,一个劲的抗拒着女人的行为。
看到如此诡异的一幕,竹浮生却笑了。
“陈牧你记住,游魂是还有些许人性的鬼,就像你的母亲那样,虽然变成了渴望人肉的鬼,可心里对亲人的执念,还是会让它们做出善意的错误,然后就此沉沦!”
“这人间啊!还是有真情的,我喜欢这种感情,但有些事不得不做,鬼就是鬼,不要因为一时的善念而后悔终生,我不希望你像我一样。”
竹浮生笑着拔出了自己的刀,三尺长刀朴素而又锋利。
“动手吧,让我看看你的觉悟!”
陈牧接过刀,提着灯笼走到了鬼婴面前。
原本毫无反应,痴痴傻傻的女人突然发疯一样护着怀中的婴儿,冲着陈牧啊呀呀的大叫。
陈牧这才发觉这个女人又聋又哑。
一时间,手中的刀无比沉重,原本打算闭着眼睛砍一刀,可女人的动作,让陈牧迟疑了,可他的脚不曾后退半分。
“遇见这种事你们怎么做?”陈牧求救道。
竹浮生上前,手掌轻轻砍在女人脖颈,然后拎着鬼婴的腿狠狠的摔在陈牧面前。
“每个人的做法都不一样,我选择这样做,你若能成功加入送葬人,不要问我,问你的心。”
陈牧注意到竹浮生抓鬼婴的时候,双手赤红如炭,任由鬼气侵蚀也不为所动,恐怕这就是送葬人所掌握的力量了。
“砍吧,我的刀是特制的,对鬼有极大的克制效果。”
陈牧点了点头,咬着牙闭上眼一刀砍了下去,在地上蠕动的鬼婴根本躲不开这一刀。
咔嚓一声,鬼婴如同一块朽木一般被陈牧一刀两半。
断成两半的尸体,迅速变成薄薄的人皮,外泄的鬼气还未化作游魂虚影,就被长刀镇成了虚无,只留下星星点点的黑色粉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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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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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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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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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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