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宾所在的凝玺楼,虽然皇帝轩辕无色高座,但一众少年过了最初的拘谨后,仍渐渐放得开来,喝酒行令好不热闹。
两楼本靠得极进,他们那边声音略大了些,便有只言片语飘到了涵碧楼这边。宝贤贪饮桂花酒,这酒虽然醇厚甘甜,但不妨后劲极大,待她回过神来,已有些上头了。这边规矩亦不严谨,她干脆托着酒盏走到窗边,隐隐能看见对面楼中活跃的少年郎,不免很是羡慕。
皇贵妃瞧出几分来,不由开口笑道:“敏姬可是想玩行酒令?咱们姐妹妯娌不妨也凑个趣。”
宝贤双颊酡红,双眸带水,闻言急忙摆手:“娘娘说笑了,嫔妾可玩不来这个。”
昭云长公主笑道:“敏姬若是答不出,喝酒便是。”
璃雪笑着解围:“殿下竟是饶了她罢,再喝定是要醉了。”又着意岔开话题,“今夜月色甚好,有花有酒有歌舞,怎么凝玺楼还没有佳作传来?可别被咱们这里的姑娘们比下去了。”
今天进宫赴宴的女孩子大多是想做皇长子侧妃的,因此早使出了浑身解数,做出了不少咏月诗,给众人传看,其中亦不乏美词佳作。
灵妃看得尤其仔细,她已细细地想过了,未来的正妃是慕家的小姐,慕家是武将世家,至于侧妃最好再选一个文官家的千金。这样文武中都有人扶持,聿惜才能走得更稳当。
俗话说,文如其人,从诗词中亦能看出作者的心性品行如何。灵妃仔细地看完了所有的诗词,心中对国子监祭酒张守忠大人家的千金最为中意。国子监祭酒桃李满天下,在清流中很有声望,对聿惜大有帮助。而且,国子监祭酒虽然清贵,官秩却不过四品,张守忠大人虽曾高中探花,却是寒门出身,他们家的嫡女做皇子侧妃再好不过了。世家大族不会愿意嫡女委身做妾,但有不少愿以庶女许之。灵妃却担忧庶女毕竟与嫡母隔了一层,得不到良好的教养,因此倒不如择门第稍低的官员嫡女为侧妃。
这张家小姐名唤张茹,今年十三岁,恰比聿惜小了一岁。她虽不过是中人之姿,但行事举止却端庄大方。灵妃看了她作的诗词,虽涵义略浅,却十分清丽,在座的小姐们竟无一比得上她。灵妃不禁对她又添了几分满意,特特令宫女将张茹请上二楼,夸奖一番,又从自己手腕上褪下了一只极珍贵的玉镯,权当表礼。琇書蛧
张茹心知此次进宫所为何事,见灵妃如此待她,不免有些害羞。但她素来沉稳,面上竟不露分毫,跪下谢了恩,端的是不卑不亢。灵妃见了,更是满意到了十二分。
皇贵妃冷眼旁观,对灵妃的打算心知肚明。但她父亲年前才升了尚书令,是凌烟阁诸阁老之首,真真是文官中的第一人,很没必要将一个区区国子监祭酒放在眼里。于是,便也跟着夸赞了几句:“张小姐真是文采斐然,本宫虽一大把年纪了,竟也作不出此等清丽的诗词,当真是后生可畏。”
张茹闻言,赶紧谦谢不已。
昭云长公主笑道:“先前淑妃说起,本宫还不觉得,如今竟也担心起儿郎们反倒被姑娘们比了下去。”
她话音刚落,忽听宫人传报,却是朱广成亲自来送那边少年们作的诗词。
皇贵妃喜笑道:“长公主一开口,他们可不就巴巴的送过来了?”
昭云长公主掩唇而笑:“皇贵妃娘娘说笑了。”
皇贵妃命朱广成将诗作传阅众人,又问道:“陛下可点出了头名?”
朱广成躬身笑道:“回娘娘,陛下说不妨让帝姬猜上一猜。”
皇贵妃一怔,继而掩唇笑道:“还是陛下考虑得周到。”说罢,看向陌砚帝姬,语气中已带了一丝促狭,“怀儿快来瞧瞧。”
众人都明了,看向陌砚帝姬的目光不免带了几分笑意。
陌砚帝姬平素再是端庄稳重,此刻也不免晕生双颊,走到皇贵妃身前,福了一福:“如此佳作,哪能让儿一人欣赏?”
昭云长公主想起今日进宫的世家子弟人数众多,其中也不乏纨绔,不由道:“咱们皇家的女孩儿,尊贵得很,若其中有些滥竽充数,岂不是污了怀兮的眼?倒不如咱们先挑出最好的三五篇,再让怀兮猜一猜谁是头名。”
昭云长公主乃是轩辕无色长姐,身份贵重,大齐公主一向地位超然,因此也只她敢说出这样的话。
陌砚听了,便将诗作奉至昭云长公主面前:“有劳大姑姑了。”
昭云长公主随手翻了翻,看向众人,道:“素闻孙修容和贞姬文采出众,倒要劳烦你们二位呢。”
闻言,贞姬微微有些自得,与孙琬碧一同裣衽为礼:“举手之劳。”
俗话说,文人多相轻,这后宫中的二位才女竟也不能免俗。这二人都是清高自傲、目下无尘的,自然从一开始都不对付,平时素无来往,便是在这等宫宴中碰到了,也不多话。今日也是如此,两人分拿一叠,走到一边各自鉴赏起来,一会儿各挑出两份来,共是四份。
陌砚含笑接过,沉下心来看去,看到其中一篇时,不由心念一动。这字写得苍劲有力,力透纸背,但收笔时却圆滑内敛,半点锋芒不露,竟是四人中书法最好者。陌砚看了,先就喜欢三分,再仔细看诗,却道是——
琼林玉树楼,麝桂兰香海。
玉盘珍馐宴,丝竹管弦彩。
浮云负我意,花下影徘徊。
不见晴天夜,唯盼日影来。
诗中不见一个“月”字,却处处可见咏月之意。又似有拨云之心,凌云之志,当真是令人叹服。
皇贵妃察言观色,见陌砚此般,便知有戏,接过她手中诗作一看,问朱广成道:“可是这位顾明顾公子为头名?”
朱广成笑道:“怪道是嫡亲的父女呢,殿下与陛下所选如出一辙。”
陌砚垂头但笑不语。皇贵妃夸赞道:“真是好有才气的儿郎。”
陈惠妃闻言,亦笑道:“这位顾公子可是武安侯的世子?”
皇贵妃心情甚好:“还有哪个顾家呢?怪道顾公子如此才学,到底是诗礼簪缨之家,诗书翰墨之族。”
皇贵妃本就十分中意顾明,顾家是列侯世家,武安侯时任吏部尚书,深得帝心,顾明今年十七岁,已中了举人,满京城谁不夸一句年少有为?如今他又因诗作与怀兮结缘,以轩辕无色对怀兮的疼爱,定不会拒绝。若顾明尚了公主,一定能平级袭爵,这样以后也能更好帮衬冕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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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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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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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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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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