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秋面无表情,一板一眼地复述了一遍:“娘娘说,病体沉重,实在无法起身,因缺册封礼,深觉有愧圣恩。”
朱广成半张着嘴,愣了一会儿:“阿监,娘娘当真病势沉重?太医怎么说?”
“太医只说要娘娘静养。”
朱广成急道:“这吉时就快到了,这这……”
杜清秋面无表情地行了个礼:“还请公公原样禀明皇上。”说罢,转身而去。
朱广成擦了把汗,一狠心进了明阳殿。轩辕无色见他进来,抬头问道:“这个时辰,内务府应该将吉服送去昭阳殿了罢?”
“是是……吉服已经送去了。”朱广成嗫嚅了半晌,咬牙道,“陛下,刚刚昭阳殿的女官来禀,俪妃娘娘病体沉重,怕是不能参加册封礼了……”
“你说什么!”轩辕无色高喝一声,“册封礼上她还要跟朕闹脾气?”
朱广成以头抢地:“这这……奴才不敢置喙。”
轩辕无色灌了一杯茶下肚,默然片刻,沉声道:“令册封使去关雎宫,册封礼改在关雎宫进行。朕怜俪妃体弱,特准其不必全礼。”
朱广成应了一声,忙退下去传旨。
一个时辰之后,关雎宫中门洞开,册封使等人浩浩荡荡入了昭阳殿。江福早领着宫人们摆好香案,册封使宣读册封圣旨,由杜清秋代主接过金册金印,璃雪在寝殿中向乾元宫方向行三跪九叩大礼。
礼毕,江福去送册封使诸人,杜清秋入了寝殿,向璃雪呈上金册金印。
璃雪不过淡淡扫了一眼,便命人好生收起,又命玉清打赏昭阳殿上下人等。
杜清秋踌躇半晌,还是上前道:“娘娘今日此举,只怕会使陛下不悦。”
璃雪淡淡应了一声。杜清秋见状,不好再说什么,叹息一声,退了下去。
璃雪慢慢将目光转向窗外,过去好几日了,她一闭眼还是能看到那夜飞溅的血肉和轩辕无忧垂死的眼神。
如果她看到那张字条,没有采取行动就好了。
也许轩辕无忧的下场并不会变,可是有一些能掩盖的悲伤却不会被揭开。
轩辕无忧的死如王母银簪一挥的银河,横亘在她与轩辕无色之间,她害怕见到他。
轩辕无色站在关雎宫外,神情有些踌躇。自那一夜后,二人再未见过面,他知道璃雪不愿意见他,可他呢?
轩辕无色自嘲一笑,胆怯了么?不过一个小女子罢了。这种感觉,倒是许多年没有过了。
他令朱广成等人等在宫外,自己独自走了进去。
璃雪坐在窗边,呆呆地望着外面,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比先前瘦了不少。
她听到声响,回过头来便撞进了一双幽深黑净的眸子里。
相看,无言。
良久,璃雪倏然惊醒,挣扎着起身行礼:“陛下万安……”
轩辕无色上前一步扶住她弯了一半的身子,温言道:“你身子不适,就不必在意这些虚礼了。太医怎么说,可还要紧?”
“谢陛下关心,臣妾静养几天就好。”
轩辕无色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珞儿,你可是还在怪朕?”
“臣妾不敢。”
他轻轻一哂:“只说不敢,那么还是怪的。”
他自己在榻边坐了下来,挥手遣退了一众宫人,又顺手拎起案上的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这茶放的时间略长,已有些凉了,他也不在意,仰头饮了。
璃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眼神复杂。
轩辕无色微笑道:“今日不叙君臣,朕予你一个机会,说罢。”
璃雪默然片刻,轻启朱唇:“那夜陛下对襄王说的话,臣妾也听明白一些。襄王心怀不轨,欲借秋猎之机起事。陛下明察秋毫,将计就计,引襄王入瓮。”她面无表情地赞了一句,“陛下真是智计如海。那夜,臣妾在帐中接到的飞箭传书,应该是陛下的手笔罢。”
轩辕无色怔了一下:“何以见得?”
“因为襄王是在臣妾之后才找到擒龙坡的,那么之前便知晓陛下下落的,也只有陛下自己了。”她顿了一下,“皇帝失踪,在场的诸王人人都有嫌疑。陛下料定臣妾不会相信任何人,忧心之下,只得亲自一探究竟。于是,便达成了陛下诱我至擒龙坡的目的。”Χiυmъ.cοΜ
轩辕无色面沉如水,这一番分析丝丝入扣,她果然将自己的算计看得清清楚楚。
“陛下为何要诱我至擒龙坡呢?”璃雪轻笑一声,“因为陛下想让我看见这一幕——襄王剑锋指喉的这一幕。”她的目光在轩辕无色的右臂上轻轻一转,“其实当时,陛下的右臂根本没有受伤。陛下故意欺骗臣妾,不过是为了使‘对战襄王不力’看起来更加合理罢了。毕竟陛下得玉家主真传,武功远较襄王为高。这样一来,陛下受伤在前,敌不过襄王便很正常了。”
轩辕无色笑道:“你怎知朕没有受伤,是故意败给轩辕无忧的?”
“陛下向来算无遗策,决不会置自己于险境。如果陛下当真受伤,当时傅大统领的表现不会如此沉稳。因为他知道,陛下即便没有试探出自己想要的结果,也不会有事。”璃雪双眼渐红,慢慢滴下泪来,“陛下危急,生死的一瞬间,我会做何为。这就是陛下想试探的。”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陛下诱我来擒龙坡的真实目的,就是想试探我会不会为了陛下而亲手杀了襄王!”
真相一点一点被撕开,璃雪感觉到一股难以言说的悲伤,心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襄王两次舍命救我,陛下一定心存疑虑,疑心我是否也对襄王有私情。擒龙坡一局,一石二鸟,既能除去襄王,又能试探我的心意。”她失声而泣,“如今的结果,陛下可满意了么!”
轩辕无色怔怔地看着她几乎是吼出的最后一句话,忽然觉得自己的试探很可笑。
可他已习惯了,习惯了帝王威严,绝不容许一丝的不容掌控。他甚至被勾起了一丝隐忍的怒火。
璃雪惨笑道:“陛下曾问过臣妾,愿不愿意相信陛下。可陛下,从没有相信过臣妾……”
轩辕无色默然片刻,却什么也没有说,他带着几分怒火几分无奈,转身拂袖而去。
璃雪看着他越来越远,慢慢说出压在心底的话:“你想要我做什么,你说就是了……可你为什么偏偏选择最伤我的方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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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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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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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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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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