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雪不想去和那些人虚以委蛇,便以身子不适为由,向皇贵妃告了假。皇贵妃很是体谅,又格外赏赐了不少月饼。
轩辕无色晓得她还没完全从失子的阴影中走出来,本想宣了定国公夫人进宫陪伴,却被璃雪拒绝了,只得作罢。
举办夜宴的重华殿灯火通明,隔着大半个华清池都能听见悠扬的丝竹管弦,关雎宫这边便显得安静了。
璃雪裹着一件玫瑰锦缎子披风,伫立在华清池畔的流光亭里,默默凝视着荡起波纹的华清池,心想:“真是难得清静。”
今夜正是满月,天上的月华清朗,落在浩淼的华清池上,偶尔夜风拂过,泛起几丝涟漪,水中的月影也跟着破碎,化作零星的光点。
又是一年月夕啊……
去年的月夕,她第一次在私下遇见轩辕无色,他一个人徘徊在月下,孤独而寂寞地吹着一曲式微。
他冷峻的眉眼间堆满了淡漠,将她当做了刺客,用玉箫架在了她的颈项上。
她想到他对她的质问,为何不信他,想到这半月以来,他日日都要来关雎宫小坐片刻,让一切以为她失子失宠的流言消弥于无形。
不是不感动的,甚至,这半个月来,他们的心更近了一步。只是,这其中的代价,却是太沉痛了。
璃雪心念一动,吩咐宫人取了箫来——她以前是不怎么通音律的,但是轩辕无色真的履行诺言,悉心教了她,她自己平时也下了苦功,如今虽不常吹,却也能吹的有模有样了。
她握着箫,度着此时的心境,随意吹奏了一首。
一曲毕,忽听身后响起一阵掌声,璃雪一惊,回头望去,便见一名男子安静沉默地立在身后。
只见他一袭玄色锦衣,袖口衣摆滚着三爪金龙,墨发用亲王冠冕束了,剑眉微微蹙着,冷淡的目光静静地落在她的脸上,透出一股隐隐的疏离。
璃雪不知他来了多久,敛衽行礼:“襄王殿下。”
襄王欠身还礼:“闻听俪姬箫声,若非知道不可能,本王几乎以为是皇兄所吹。”
“皇上技艺卓绝,本宫些许微末伎俩,不敢与皇上相较。”
襄王微微一哂,没有言语。
璃雪微微觉得有些尴尬,只得找话道:“这会儿已经开宴了罢,殿下怎么不在重华殿?”
襄王淡淡道:“本王去为皇兄寻了一坛百年陈酿,故而迟了一些,路过附近时听到箫声,便过来察看,不想惊扰了娘娘。”
“殿下既是为了皇上寻酒,总不好让皇上久等……”
她话未说完,便听襄王冷冷地截道:“不急。”
璃雪一窒,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气氛似乎更尴尬了。
沉默了一会儿,这回是襄王先开口了:“娘娘也许不知,如今南疆的六国有些不稳,苏大人恐怕不日便要领兵南下了。”
璃雪一惊,脱口道:“我爹?”
襄王点头,眼里有了一丝笑意:“苏家本就缘起南方通州,与六国的黎国相邻,苏大人忠心耿耿、有勇有谋,无论从何方面看,都是上上之选。”他自嘲一笑,“皇兄是不会再让我领兵出征了。”
璃雪陡然知道了这个消息,一时心绪繁杂,没有接话。
襄王没有在意,继续道:“如今北地战事已歇,突厥不敢再轻犯。”他目光灼灼地将她望着,“本王只怕要常驻在京城了。”
璃雪微微愕然,不明他此话是何意。他已微微笑道:“时辰不早,这陈酿不能叫皇兄久等,本王要过重华殿了。”
说完,他微一施礼,转身离去。他玄色的身影,极快地与夜色融于一体,消失不见了。
璃雪觉得襄王有些古怪,待他走了之后也不想再停留,匆匆地返回关雎宫。
杜清秋亲自等在宫门口,见璃雪回来了,上前替她解下披风,轻声道:“娘娘,锦嫔小主来了。”
璃雪吃了一惊,加快脚步往昭阳殿而去。
靳瑟穿着一袭淡紫色的宽松对襟襦裙,稳稳地坐在加了绒垫的花梨木椅子上,腹部高高地隆起,整个人显得既亲切又祥和。
她见璃雪进来,忙要站起来见礼,璃雪上前一步,按住她道:“你和我客气做什么,身子要紧。”
靳瑟便就着她的手坐下了。
璃雪一面吩咐玉淳上茶点,一面道:“姐姐也没出席夜宴?”
“这宫宴去或不去也没有什么,倒不如来陪娘娘说说话。”
璃雪的目光落在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眼眸里缓缓划过一丝哀伤:“姐姐……快生了罢?”
“是啊,还有不到一个月。”靳瑟含笑,一手抚上小腹,“这孩子是个有福的,有娘娘这般疼他。”
璃雪一怔,继而明白过来,靳瑟出身寒微,位分不高,即便诞下皇子,也不可能一跃成为一宫主位,所以她想将孩子托给自己抚养……
璃雪心中一时间五味陈杂,却不清楚到底是何心绪,她掩饰般地呷了一口茶,压下混乱的心情,抬眸,恰看见靳瑟正盈盈地望着自己。
她黑亮的眼眸温润而清澈,坦诚地与她对视着,这其中的诚意,恳切而真实,温暖得叫人化心。
靳瑟的手忽然牢牢地握住了璃雪的手,璃雪先前在外面站得久了,直到现在指尖还是冰凉的。而靳瑟的手,温暖而柔软,慢慢地也温暖了她的指尖。
“我知道妹妹心里苦。”她娓娓道,没有用敬语,也没有用谦词,“这个孩子,是我们的孩子。”
忽然间,眼泪就盈满了眼眶。m.χIùmЬ.CǒM
璃雪在一瞬间想了许多许多,但她相信,不管以往如何,以后如何,现在的靳瑟是真心实意地与她说了这番话。
她反手握住靳瑟的手,深深呼吸:“这孩子一定是个有福的。”她一边笑着,眼泪一边落了下来,“不像他没福气的弟弟……”
“璃雪妹妹……”靳瑟只是唤了一声,坚定而有力地握住她的手。
二人在昭阳殿聊了许久,直到时辰已晚,璃雪不放心靳瑟走夜路,便唤来小明子和小安子,吩咐道:“你们好生扶着锦小主回清宁宫去。”
靳瑟笑道:“不必麻烦了,我也带了两个小太监和两个宫女,今儿月色这么好,我散散步也就回去了。”
“不成,只四个人太少了,我不放心。小明子,好生伺候锦小主回宫。”
靳瑟只得应了,由两个宫女一左一右地扶着,她带来的两个小太监走在前面,小明子小安子跟在后面,一行人慢慢地往清宁宫而去。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璃雪一盏燕窝羹还未喝完,便见小安子慌慌张张地又跑了回来,因为跑得太急,还险些被门槛绊了一跤:“不好了不好了!锦嫔小主在御花园附近被猫惊着了!”
璃雪手一抖,白玉碗“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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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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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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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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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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