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婆几步上前,将离灏凌隔开,伸手覆上袁修月的手腕,面色认真的开始为她把起脉来。
“婆婆!月儿怎么样了?”
半晌儿之后,见龙婆面色晦暗的停止为沈碧寒把脉的动作,离灏凌急忙开口问道。
“原来皇上也只不过是个沉不住气的普通男人!”嘴上虽是如是戏谑出声,龙婆的脸上的神情,却凝重晦涩。怅然一叹,她满是心疼的睨了眼昏迷不醒的袁修月,旋即轻拍离灏凌的肩膀,淡淡说道:“原本她身心康健,那忘情蛊毒,倒也不会发作的太过频繁,但是如今的她产后虚弱,便又给蛊毒可趁之机……如今她只是昏了过去,不过日后……皇上要有心理准备才好!”
闻言,离灏凌的脸色瞬间遽变!
他不是没有想到这个结果。
但这个结果,未免来的太快,快到……让他猝不及防!
也于瞬间冲淡了他喜获皇子的那份喜悦!
大约一个时辰后,赫连棠冒着风雪而来,得悉袁修月的现状,她神情堪忧。
长夜漫漫,袁修月一直在沉睡着,龙婆在确定她短时间不会有事之后,便早些回去歇了。
送走了龙婆,赫连棠重新进入寝室。
睡榻前,碳盆里的火,烧的正旺,离灏凌却一直守在袁修月身边,一动都不曾动过。
视线低敛,看着袁修月身边正酣然入睡的小皇子,赫连棠心意一动,旋即眸色为润。微抬眸华,她的视线落离灏凌略显憔悴的脸上,见他只一夜之间,便胡须拉碴,赫连棠不禁轻轻一叹道:“皇上不必过分担心,今日岳王不是入宫了么?也许他有办法解了娘娘体内的忘情蛊毒呢?”
室内,赫连棠一落之后,静悄悄一片。
就在她以为离灏凌没有听到她的话,刚要开口复言之时,却听离灏凌晦涩一叹,微转视线,与她四目相对:“他有什么办法,朕不知道,但如今龙婆却给了朕她所知道的解毒之法!”
闻言,赫连棠眉头大皱!
微怔了怔,她上前一步,声音中隐隐有着急切之意:“婆婆知道这忘情蛊毒的解毒之法么?何以她过去在交臣妾医术之时,从未听她提起过此事?”
闻言,离灏凌唇角的笑越发苦涩了。
龙婆不说,自然有她顾虑!
微垂眸,自袖袋里取出早前龙婆所书的便条,他轻轻抬手,将便条递给了赫连棠。
有些迟疑的接过便条,赫连棠又深看了离灏凌一眼,这才低眉仔细看着便条上的内容。
待片刻之后,她娥眉紧蹙,神情瞬间百变!
便条上的字迹,确实出自龙婆之手。
但内容,却让她忍不住轻颤了颤身子。
“以爱人之血,渡忘情蛊毒!”
赫连棠唇角微翘,却是苦笑连连,抬眸看向离灏凌,顿觉这世上之事,竟是如此荒唐!
而这忘情蛊毒,却果真是那不该存于世间的害人之物!
微抬眸,迎向赫连棠的不敢置信的视线,离灏凌苦笑了笑道:“所谓解毒方法,无非将那忘情蛊毒从一个人身上,引到另一个人身上罢了!”
凝着离灏凌脸上的苦笑,赫连棠不禁心下微凉:“可这个人,必须要是中毒之人深爱的人,也必须是与她心意相通之人……这也就意味着,但凡中了忘情蛊毒,无论解毒与否,这个中毒之人,都不可能再与心爱的人白头偕老!”
“王嫂!”
眉头蓦地一紧,离灏凌回眸看了眼袁修月,见她睡的深沉,他压低声音道:“此事你我待回宫之后从长计议,万不可在皇后面前提及!”
闻言,赫连棠心下不禁咯噔一声!
“皇上你莫不是……”话未出口,却因离灏凌冷冽的目光而哽在喉间,赫连棠连连摇头道:“此事万万不可!”
离灏凌是谁?!
他是离国的皇帝,他肩膀上所承载的,是离国千千万万的百姓,他怎么可以……
他绝对不可以!
“此事如果王嫂不帮朕,自会有人帮朕!”
眸色微敛,离灏凌不看赫连棠,淡淡出声道:“王嫂,朕知道,若此次是王兄中了忘情蛊毒,你与朕的选择,会是一样的!”
“皇上!”
心底深处,涌起阵阵酸涩和无奈,赫连棠深凝着离灏凌,又看向床榻上正沉沉入睡的母子俩,不禁心下戚然!
何为有情?!
如此……便该是了吧!
只是这情,未免太苦!
……
翌日,簌簌落了一日的大雪,终是停下。
但即便如此,那本该自东方缓缓升起的太阳,却不见了踪影,天空之中一片灰蒙蒙,让人觉得倍感压抑!
辰时许,钟太后所乘坐的辇车缓缓停靠在聚仙楼外。
自马车上下来,她扶着碧秋一路向里,先拜见了龙婆,便由龙婆引路,一路前往药园之中。
行至药园,
在寝室外站定,钟太后轻搓了搓自己微凉的手,便一脸笑靥的进到寝室之中。
寝室里,因生产而精疲力竭的袁修月,仍旧在沉沉睡着。
因离灏凌早已下旨,事关袁修月中毒之事,不得任何人在太后面前提及,是以,不知袁修月的真实状况的钟太后,便成了袁修月产子之后最欣喜最开怀之人!
“我离国终于有后了!”
在询问过关于孩子的事情,知孩子虽然早产,却不算太弱,钟太后的一颗心终是放了下来。站立榻前,她眉眼含笑的深凝着袁修月身侧的孩子,时不时的伸手轻触孩子柔嫩的脸蛋儿。
见钟太后如此,坐身榻前的离灏凌只轻笑了笑,便转头看向仍昏迷睡着的袁修月。微微抬手,轻抚袁修月额际被汗湿的秀发,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怔怔出神,以至于钟太后一连唤了他多次,他都不曾应声!
“皇上!”
终是忍不住伸手推了离灏凌一把,钟太后轻声问道:“你可与哀家的皇孙赐了名字?”
“有!”离灏凌淡淡一笑道:“儿子与他取名离正,表字天佑!”
“离天佑……”
挑眉轻念离灏凌给孩子取的名字,钟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为人正直,上苍护佑,这个名字好!”深凝离灏凌一眼,见他一脸疲惫,无精打采的样子,钟太后抬手与袁修月将被子往上盖了盖,而后轻声说道:“如今皇后临盆,尚在月子里,这里太过简陋,且我离国的皇嗣降生,祭天一事总是少不得的……依着哀家的意思,皇上和皇后还是早些回宫为好!”
“儿子明白!”
知钟太后所言为对,离灏凌轻点了点头。琇書蛧
午后,天空渐渐放晴。
而袁修月,却仍在昏昏欲睡。
离灏凌不停的在告诉自己,袁修月是因为连夜产子太累了才会如此,但唯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她之所以会昏睡,是因为那忘情之毒,趁着她身体孱弱之时,正在她的体内随意肆虐!
龙辇直接从聚仙楼而入,继而驶入药园。
吩咐众人将离天佑裹好抱着辇车,离灏凌这才亲自以棉被裹好了袁修月,抱着他登上辇车。
辇车缓缓启动,仍旧如来时一般,自后门而出。
站在聚仙楼上,看着辇车在一望无垠的白色大地上,渐行渐远,直直化作一个黑点,龙婆眼眶微红,终是忍不住眸中哀色,轻眨了眨眼,转身向后。
人,总有生死。
就如离灏凌上一代的楚后,离帝,还有楚皇,岳皇……
她比他们老,是以他们没走一人,她的心都会抽痛一下!
但是如今,离灏凌和袁修月,比他们还要年轻,若他们之中有人走了,她的心只会更痛!
何为白发人送黑发人!
如若可以,现在活一日便赚一日的她,愿意替他们死!
但是……
唉……
世事岂能尽如人愿?!
——
回宫之后,袁修月照旧入住夜溪宫。
诞下皇子后的她,在钟太后眼中,无疑是离国最大的功臣。
是为功臣,自然赏赐是必不可少的!
是以,只一日之前,宫中所有最好的东西,无论是茶叶,糕点,还是膳食衣料,皆都供给于夜溪宫,唯皇后专属,享尽无上荣宠!
墨菊阁中,馨香缭绕,温暖如春。
颜如雪正手拿剪刀坐在圆桌前,凝神剪着窗花。
时候不长,翠儿自门外而入。
“娘娘!”
在圆桌前站定,翠儿气息不稳道:“方才奴婢听闻,皇后娘娘昨夜在宫外诞下皇子,方才已然回宫,皇上已然下旨,封了小皇子为太子!”
听闻翠儿带回的消息,原本正在剪着窗花的颜如雪,不禁动作微顿。
微抬眸,她看向翠儿:“不是说要到来年三月才生?”
“是该到来年三月,但娘娘却就是早产了!”微蹙着眉,翠儿轻声说道:“小皇子才刚降生便封了太子,还这是无上荣宠加于一身呢!”
片刻之后,她缓缓低头,只轻叹一声,便继续剪着窗花:“皇上多年无子,如今喜获麟儿,且还是皇后所生,乃是离国正统嫡亲皇子,此子加封为太子,在情理之中!”
“娘娘!”
仔细观察着颜如雪的神情,翠儿一脸担心模样:“您没事吧?”
她们家主子对皇上的心意,没人比她更了解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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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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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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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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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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