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塞北烟云>第十二章 直奔开鲁
  大北风像吹响的牛角号,在“呜——呜——”地长鸣着,扯棉扬絮般的大雪,在铺天盖地地下着。这是一个罕见的寒冷的午夜。

  赛扎、白云和特木热没有被兵丁的乱枪打中,他们从高墙上跳了下来。情况紧急,刻不容缓,赛扎看着两个兄弟,急切地吩咐说:“快,我们分开,向三个方向跑。”

  特木热、白云也顾不得多说,分头向两个方向跑去。

  赛扎看两个兄弟跑了,他也想向另一个方向跑,可一抬脚,脚疼得剜心一样,原来他从高墙跳下来,把脚尖崴到了脚后头,这怎么能跑?赛是个血性汉子,他把脚搬起来,往前可劲一拧,就听“咔吧”一声,又把脚拧回到了原位。脚虽然拧过来了,可还是疼得要命,赛扎顾不了许多,一瘸一拐地向前跑去。

  赛扎兄弟越狱的消息早有人禀报了王爷。王爷领着人马赶到赛扎兄弟跳墙的地方一看,因风雪太大,雪地上留下的脚印有些模糊,但还可以看出三人是向三个方向跑了。王爷一声令下,兵分三路,顺着模模糊糊的脚印,顶风冒雪,紧紧追赶。

  尽管赛扎崴了脚,他忍着剧痛,一瘸一拐地跑出来七八里,跑到一个大沟口。这工夫,他的脚剧痛难忍,实在是跑不动了。可王爷的追兵越来越近,赛扎似乎听到了马的嘶鸣声。看来他只好束手就擒了。

  这些日子连降大雪,风又大,大沟小沟几乎都叫雪给踅平了。赛扎看着和沟沿一平的大雪“瓮”,眼珠一转,心生一计,他连忙动手,在沟里的大雪“瓮”里掏了一个雪洞,把身子迅速地藏了进去,然后用手在雪洞口上面一捅,洞口上面的雪坍塌了下来,把洞口全埋上了。赛扎心里明镜似的,再往前跑是跑不动了,而且越跑越危险,只好藏在这里凭命由天了。

  也就在赛扎藏在雪洞里不到一袋烟的工夫,王爷带着马队追了上来。这时风越刮越狂,雪越下越大,王爷的马队追到大沟口,脚印没了。

  “回禀王爷,雪地上的脚印不见了。”跑在前面的兵丁向王爷报告说。

  王爷骑马跑上来一看,影影绰绰的脚印到沟口真地没了。王爷想了想,好像发现了目标,突然高喊:“出来,我看见你了!”

  王爷的喊声,躲在雪洞里的赛扎听得清清楚楚,他浑身不由的一抖:躲在雪洞里怎么会被发现呢?难道……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定是这个比狐狸还狡猾的王爷在使诈语。赛扎猫在雪洞里心儿直打鼓,就是一声不知。

  “别藏了,出来吧!”

  赛扎依然不吭声。

  “在不出来开枪了!”ωωω.χΙυΜЬ.Cǒm

  还是没有动静。

  “王爷,看来犯人跑远了。”一个兵丁说。

  “跑了初一他躲不过十五,早晚把他抓住。”王爷说着,领着人马灰心丧气地回王爷府了。

  王爷领着人马走了,赛扎也没有敢出来。他在雪洞里足足呆了一天一夜,听四外一点动静也没有了,这才趁着天没亮,从雪洞里悄悄地出来,一瘸一拐地上路了。

  赛扎已经一天多没吃东西了,饿得前腔塌后腔,再加上脚腕子肿得老高,走到日头出来一竿子多高,才走出来十几里路。他心里琢磨,在光天化日下这样走下去,不是找死吗?王爷没有抓到他,一定派兵正在四处追捕。不行,得找个人家,先弄点吃的,等黑天了再走。他又向前走了不多远,就看见前边有一户人家。他强忍着脚的剧痛,拐拐拉拉地向那户人家走去。

  这是一户四邻不靠的孤孤一户人家。赛扎来到大门前,还没等上前招呼这家人的主人,早有一条胖乎乎的大黄狗,从院子里蹿了出来,冲着赛扎“旺旺”地狂叫了起来。这时,“吱呀——”一声房门响,从屋里走出来一位60上下岁的小老头。小老头看大门外有人,对大黄狗吆喝道:“大黄,一边去!”

  大黄狗回头看看主人,摇了摇大尾巴,慢悠悠地走回窗前趴在那儿了。

  小老头走到大门口,双眼打量着赛扎:20上下的年纪,中等个儿,长得挺瘦,穿着一身带血迹的衣裳。最打眼的是,有一双又浓又重的刷子眉。此刻,小老头似乎想到了什么,便问:“年轻人,你找谁?”

  赛扎看着这位慈眉善目的小老头,开门见山地说:“大爷,我一天多没有吃饭了,想找口吃的。”

  这个小老头正是乌云其其格的舅舅乌力吉。他早听姐夫说过了,乌云其其格没过门的女婿是个勇敢的蒙古贞青年,他和他的两个兄弟杀死了西虎一家,为姐姐报了深仇大恨。赛扎入狱后,姐夫来找过他,叫他帮忙想法搭救赛扎。他慷慨解囊,卖掉了家里的牛羊,把钱都给姐夫拿去了,也是尽到了一份心思。昨天他又听说,赛扎兄弟越狱了,王爷正在四处追捕他们呢。姐夫曾经对他说,赛扎个子不高,是个瘦人,与众不同的是,有一双又浓又重的刷子眉。他心里想,看眼前这个年轻人怎么好像姐夫说的赛扎呢?他又仔细地看了看赛扎,越看越觉得像,便笑呵呵地说:“那进屋吧。”

  “谢谢!”赛扎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屋。

  乌力吉看赛扎的一只脚肿得老高,问:“你的脚怎么了?”

  “崴了。”赛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答。

  乌力吉心里明镜似的,肯定是从高处跳下来崴的,不然年轻人怎么会把脚崴了呢?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赛扎,自己未来的外甥姑爷。乌力吉更加热情了,他给赛扎沏上了炒米,又加了黄油,拿来了大块狍子肉,又烫了一壶酒,“吃吧,不够还有,吃饱饱的。”

  赛扎真的饿坏了,向乌力吉老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敞开肚皮造了起来。眨眼工夫,他就把一壶酒,一大碗炒米,一大盘子狍子肉,像风卷残云一样,吃个溜溜光。

  “小伙子,吃饱了吗?”乌力吉笑着说:“还有不少狍子肉呢!”

  “饱了。”赛扎打了一个饱嗝,“谢谢大爷!”

  “吃饱了大爷就不留你了。”乌力吉说:“今天一大早,王爷还带着马队到这儿来了呢,说是追捕什么越狱逃犯。这帮人就跟旋风似的,说不定哪会儿还刮回来。”

  赛扎知道这里离王府只有几十里地,就跟在王爷的眼皮底下差不多,远远没有逃出虎口,必须得赶紧动身。赛扎起身正要告辞,突然远处传来杂乱、急促的马蹄声。

  “不好,他们又来了。”乌力吉把赛扎拽到院里一垛羊草前,“孩子,快,钻到草垛里去。”

  赛扎刚刚钻进草垛里,王爷就带着兵丁,呼呼啦啦地闯进了院子。

  一个兵丁骂骂咧咧地问:“老东西,你这儿来生人了吗?”

  “没有。”

  “看见有年轻人过去吗?”

  “没有。”

  “你他妈的就知道说没有。”

  “真的没有。”

  “你敢隐瞒,小心我剥了你的皮。”

  王爷一挥马鞭,兵丁们又急三火四地跑了。

  乌力吉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看王爷的马队跑没影了,这才稳了稳神,对草垛里的赛扎说:“孩子,狗日的们走了,出来吧。”

  赛扎从草垛里出来,给乌力吉深深地鞠了一躬,“大爷,你对我的救命大恩,我永远不会忘记的。”

  “孩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快上屋吧。”乌力吉说。

  “不,大爷,这儿不是久留之地,我该走了。”赛扎说着就要走。

  “不行。”乌力吉忙说:“你的衣服上都是血点子,这样走怎么能行呢?”

  赛扎知道,这是手铐砸在黑虎的脑袋上,崩在身上的血。可不穿这身衣服穿什么呀?总不能光着腚走吧?

  “孩子,你还在寻思啥呢?”乌力吉催促说:“走,我给你找一身棉衣服换上。”

  回到屋里,乌力吉找了一身棉衣给赛扎换上,又拿了不少狍子肉,叫赛扎在路上吃。他问赛扎:“孩子,你准备上哪儿去呢?”

  赛扎的大眼睛忽闪了两下,说:“大爷,我像迷途的羔羊,真的不知道去哪里。”

  乌力吉皱起眉毛想了老半天,说:“孩子,我看你不如直奔开鲁,那儿有东北军,投军算了。”

  如果能当兵,混到军营里,那是最好不过的。王爷不能轻易地到军营里去抓人,赛扎也就安全了。赛扎当机立断:“大爷,听你的,我去开鲁当兵去。”

  赛扎离开我;乌力吉家,直奔开鲁。他怕走大路太扎眼,走的是小路。他害怕白天不安全,尽量走夜路,加上脚又崴了,一瘸一拐的,什么时候才能到开鲁呢?

  在第二年初春,赛扎讨着要着,有时还打点短工,历尽艰辛,总算是到了开鲁。当时,东北军的27师1旅3团有一个营就驻守在开鲁。赛扎到开鲁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听东北军驻军在什么地方。经人指点,他顺利地来到了兵营门口,向站岗的哨兵说出了自己想当兵的想法。

  在那兵荒马乱的年月,整天打打杀杀,青年人谁也不想当兵。站岗的哨兵听赛扎想当兵,就连忙跑回去报告营长。

  说来也巧,就在昨天晚上,这个营的一个叫赵福林的排长偷偷地跑了。排长开小差了,营长又气又着急。他气的是,自己对排长不错,这个王八蛋怎么还跑了呢?急的是,排长赵福林跑了,自己怎么向上面交待呀?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站岗的哨兵跑来报告说,门外有个青年人愿意当兵。

  营长一听心里挺高兴,命令说:“你快把他带进来。”

  一眨眼的工夫,站岗的哨兵把赛扎带到了营长的面前。

  营长看着眼前这位蒙古青年,虽然衣衫褴褛,但双目有神发亮,少有的刷子眉,又黑又密,眉眼间透着一股英气。营长第一眼见到赛扎就有三分喜欢。他问赛扎:“你叫什么名字?”

  “赛扎。”赛扎响亮地回答。

  “哪的人?”

  “蒙古贞。”

  “怎么跑开鲁来了?”

  “就想当兵。”

  “为什么要当兵?”

  “为国为民。”

  “多大了?”

  “21岁。”

  “会骑马吗?”

  “会。”

  “把那匹‘青狮吼’牵过来。”营长对身旁的一个亲兵吩咐说。

  工夫不大,那个亲兵牵来一匹一身青色的高头大马,这就是出名的“青狮吼”,全营一匹最烈性的马,没有几个人敢骑它。“青狮吼”来到人前,双腿向云空高高竖起,“咴咴”地嘶鸣着,接着就是四蹄横跨乱蹦,还一门尥蹶子。

  营长用手指着“青狮吼”说:“你敢骑它吗?”

  “敢!”赛扎毫不犹豫地说。

  “你骑骑看。”

  赛扎飞身跳上没有鞍子的光腚“青狮吼”,双腿用力一挟,手一提马缰绳,那马四蹄生风,在军营里飞跑了起来。

  在科尔沁将近一年的时间里,赛扎跟着查干少卜大叔,不但练就了一身好骑术,还练就了一手好枪法,这回派上了用处。

  望而生畏的“青狮吼”,在赛扎的手里变得服服帖帖,在场的士兵先是看得惊呆了,忽而,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赛扎把马骑到营长的面前,刚要下马,营长把一支步枪扔给他,高喊着:“看看你的枪法怎么样?”说完,营长把手中的马鞭子抛向了半空。

  只见赛扎马跑如飞,回头端起枪,只听“叭!”的一声,那马鞭子在半空中被打成两截,落在了地上。在场的官兵,立刻发出了像大海涨潮一样的喊声“好!好!”

  赛扎骑马兜回来,翻身下马恭恭敬敬地站在了营长的面前。

  营长乐得有些手舞足蹈,在地上转了一圈,激动地说:“从今天开始,你别叫赛扎了,你就叫赵福林!怎么样?”

  赛扎忙说:“听营长的,那我就叫赵福林!”

  “赵福林!”

  “到!”

  营长高声任命说:“你现在就是少尉排长赵福林!”

  “谢谢营长!”

  从此赛扎这个名字没有了,在东北军里又有了一位少尉排长赵福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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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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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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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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