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酒碗被放在了白石碑前,瓷底碰在石座上,发出“咔哒”一声。白色长刀的刀尖点在地上,它矗立在墓碑前,残月的清辉流转在刀刃上,化作一道细长的银线。
“驱妖门整整七十二人……”钟有狐扶着刀柄站在墓前,目光比刀光更冷,“就这样没名没姓地睡在这荒凉的地方。”
说罢,钟有狐猛地提起长刀,他将手腕一翻,只见寒光一闪,刀锋稳稳地停在了一只宫乐俑的眼前。琇書網
“你说,这是为什么呢?”钟有狐笑眯起眼,用刀尖拨开黑纱,露出了宫乐俑的面容。这只宫乐俑头戴黑帷帽,面涂白漆,两颗木珠填在细长的缝隙里当作眼睛,也不知是依照哪位历史人物制作的。此刻,它被无数红线紧紧缠住,动弹不得。
帷帽的黑纱之下,白面俑用细长的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刀光,刀尖划过面颊,细微的摩擦声在它那形如空壳的躯干之中被无限放大。
一阵风掠过这片冷寂的墓地,虫鱼噤声,唯有一勾镰月当空。
钟有狐扛起长刀,笑问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白面俑把脖颈关节一转,它摇了摇头,木制的唇板开合了一下,发出“咔哒”一声响。
“原来是个哑巴。”钟有狐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条,把它在白面俑面前晃了晃,“接下来,你就用点头和摇头来回答我。我问的并非都是我不知道的,要是你敢撒谎的话……”
“嗡——”的一声,刀光贴着白面俑的帷帽飞过,黑纱的一角被平整地切下,缓缓落地。
“明白了吗?”钟有狐笑了笑。
白面俑点了点头。
“第一问。”钟有狐把纸条抖开,“这是你写的吗?”
只听“咔哒”一声,白面俑摇了摇头。
“之前的两张,也是你送来的吗?”
见白面俑点了点头,钟有狐追问道:“写信人,你知道是谁吗?”
沉默片刻后,白面俑摇了摇头,但它随即又张开唇板,似乎想要说些什么。钟有狐用刀尖抬起俑的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它的脸:“你似乎知道一些隐情。”
“写下来。”钟有狐捡起一截树枝,准备放入了俑的唇板之间。然而当他靠近宫乐俑的一瞬间,一柄飞刀突然从白面俑那漆黑的口中飞射而出,趁钟有狐侧身闪躲之际,白面俑一跃而起,身体碰到了长刀的刃。
“啪”的一声,缠绕在俑身上的红线登时断开,白面俑挣脱束缚,跌进了草丛中。
“呼——真没想到我会被逼到这个地步。”草丛里传来一声沉闷的喘息声,紧接着,一个身影在阴影中缓缓站了起来。细长的丝线在月光下闪闪发光,丝线牵动着黑影的形状在不断变化着,机械运作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钟有狐看了看长刀,忽然笑了起来:“原来是装的哑巴,你这不是挺能干的嘛。”
“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白面俑重新走回月光下,它伸展开四条奇长的手臂,活动了一下每条手臂上的三个关节。随后,它一把掀去帷帽,露出那苍白的面容:“我如何称得上千机大人的左手!”
“千机大人?”钟有狐笑眯眯地看着白面俑,“关于这个千机大人,能不能多告诉我一点?”
“多说无益!”白面俑一声断喝,手臂的机关中忽然弹出锋利的尖刀,它抬手一甩,关节应势分离,刀刃在丝线的拉扯下朝着钟有狐猛地劈了过去。
眼看着尖刀朝自己飞来,钟有狐叹了口气,微微睁开了眼。
“唰!”几声凌厉的刀鸣声划破夜空,白面俑再抬头看去时,只见自己的手臂已经碎成了无数片,碎片和丝线纠缠在一起四散飞开。
“这……”白面俑来不及多想,它往旁侧一闪,一道气刃贴着它的耳廓落下,瞬间将它的左肩一斩为二。
“唉,你老老实实回答我不就好了。”钟有狐踢开脚边的丝线和碎屑,扛着刀蹲在白面俑身前,他抬头看向天空中那一弯月牙,突然问道,“你听没听说过崇真理部?”
白面俑的眼珠猛地一颤。
“理部有一招逼供法,是在有月的夜晚把妖倒吊起来,脸要离地七寸,下面摆一盆水,水里面一定要能看见月亮的倒影。”钟有狐一边望月,一边用刀背敲打着自己的肩膀,“之后,用刀一点一点把妖的皮肉剜下来,妖血就会滴进盆里。妖呢,就一边忍受剧痛,一边看着自己的血滴答滴答地搅起波纹,月亮的影子也就随着散开又聚拢。”
“直到最后,妖血流尽,盆里的水被染得一片漆黑,再也看不见月亮。”钟有狐的手忽然停住,他笑眯着眼看向白面俑,“理部管这招叫,不见月。”
“你们驱妖门的脏手段数不胜数,又何止这一招!”白面俑破口骂道。
钟有狐尴尬地笑了笑:“我听说,就连躲在皮囊里的妖都能被这不见月给逼出来,更别提情报了。只可惜,我一直没找到机会试试。”
听到这,白面俑冷哼了一声:“你觉得这招对我能有用?”
“的确,你们宫乐俑浑身都是木头和线,没血没肉,更没有痛觉。所以我也没打算做那么麻烦的事,别看我这样,我这个人可是很怕麻烦的。”钟有狐站起身,依旧挂着一副温柔的笑脸,“比起什么剜肉滴血,我还是更喜欢直接从魂魄下手。”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没什么,我们只不过是想和那位千机大人交个朋友。”钟有狐把长刀一甩,横在了身前,“对吧?宴。”
话音刚落,万鬼哭嚎般的气息忽然从刀身溢出,黑色的妖气涌向地面,一条漆黑大蟒悄无声息地盘踞在了白面俑身后。
“不……不要!呃啊!”
苍鹭园内,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夜空,几乎要把这天色染红。在白石碑的不远处,一张纸条静静地躺在草丛里,上面那用妖气写成的字迹还依稀可辨:
“明晚,钟离会现身于盛安大厦,独自一人,勿失良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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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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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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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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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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